轩烨国,玄德帝四十五年。祭天大典:
护城河外号角奏响,十万精军浩浩荡荡随行,轩烨王朝的玄色五行旗在风中飘荡着火焰边角,簌簌威震。这是轩烨国十五年一次的祭天大典,满朝文武,周边臣服邦国纷纷赶至朝贺,场面恢弘壮观,不可形容,光是顶轿马车就一随行摆至数十里远,蜿蜒直上,如同一条乌龙腾空。
玄德帝凌凤昊,继位四十五年,勤政爱民,先后征战百余次,无一不凯旋。然,就是这样一位兢兢业业的一代明君,却面临着人生和家国最大的威胁:太子年少,方十一岁,可是皇帝却已经是迟暮之年。
轩烨国朝廷有三位臣相辅政,其中两位已是古稀之年,一为老皇叔八王爷,二为国舅爷王言盈。这二位老臣为国家操劳一生,可谓是勤慎恭肃侍上,但如今年迈朽老,不得不急流勇退,颐养天年。
而这第三位辅相,便是当朝权倾朝野的冷仲,他把持朝政,性格刚毅,膝下三子都在朝廷内担任要职。其中以三子冷战天颇展鳌头,虽然年方十六,却已经是战功赫赫的镇国三品将军。名入青史,天下传扬。
“吉时降至,皇上移驾天阙台,起乐!”吉时到,数万两马车随行,小轿停落,一尊明黄龙辇悠悠落下,身着黑锦官服的内侍执着白色拂尘匆匆步上高台,尖声喧唱。
十来名身着荷叶碧青宫裙的宫娥匆匆上前,撩开明黄绣玄色龙纹的垂帘,搀扶着一位体态慈和,眉宇严锐,两鬓华发的黄袍老人。这个人便是已经七十二岁的轩烨帝王,被天下人所称颂的旷世明君。
“臣等,叩拜天圣,愿吾皇万寿千秋,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周遭,顿时响起一阵靴踏衣簌声响,满朝文武,天下邦国的诸侯,个个匍匐叩拜,三呼天圣安极,无疆延年,祈民风调雨顺,家国安定。
老皇帝慈肃的点了点头,慢慢抬起手,威严道:“引纸,焚香,太子代祭”
“诺”内侍管应声,随即步上白玉砌起的石阶,接过宫娥送来上的香案,转身高声宣道:“皇上有旨,引纸,焚香,太子代祭”
“吾皇英明,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叩恩。
只见,一乘驾辇驶来,从辇上走下一名身着黄蟒袍,约十一二岁的少年,少年面色苍白,看似怯弱不甚,一张腼腆的小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发束金冠,鬓垂明黄璎珞,腰佩九龙缠珠玉佩,整一个翩翩淡薄的孩子,惟独,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另人不敢逼视。
这位少年便是轩烨国的太子,传闻老皇帝老来得子,故而太子出生之时便身体虚弱,时常生病,如今虽然已经十来往年纪,却每日药不离口,严重时,更是茶饭不能自理。
“儿臣参见父皇”太子凌烨轩走到老皇帝面前,作缉叩拜。
老皇帝满意的看着太子,抬手搀扶,年老却睿智的双眼扫视了一团跪拜满地的朝臣,呵呵的笑了两声,随后目光落在了尚在朝廷的臣相,冷仲的身上,他意味深长的道:“朕,已经老了,但是太子尚且年幼,朕,实在难以宽心。冷卿家”
冷仲匐地的身体一顿,随即起身,面容和蔼,神色温吞的上前,恭敬的道:“臣在”
“朕听说,你新纳的夫人已有八个月的身孕,可是真的?”老皇帝闭眸养睿,掩藏住了眼中的精明和深算。
冷仲沉了沉,心下有所动,已经瞬间明白帝王所指,他温吞的低首,道:“承蒙皇上挂怀,老臣的夫人的确已有身孕,只是老臣无福,太医诊断言说,是个女儿”
“哈哈哈”老皇帝朗声大笑,他拍拍了冷仲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冷卿家何出此言?若是位千金,也乃是朝廷之福,天下之福”
冷仲面色有变,却只迎合道:“皇上笑言了,老臣虽然膝下有三子,但是三子都不出彩,长子若非承蒙圣恩,何德何能位居朝中?二子更无出息,亏得隆恩眷顾,送去了工部历练,但却不能长进”
“可是臣相的三子却是当真战功赫赫的镇国将军啊”老皇帝打断冷仲的话,斜睇向他。
冷仲面色顿时更为难看,他倏地弯膝屈跪,行大礼,道:“老臣惶恐”
“哈哈哈”老皇帝再次大笑起来,他委身搀扶起冷仲,笑道:“老臣相何出此言啊?朕不过是夸赞老丞相劳苦功高,不仅辅佐朕多年,还为我朝培养了如冷将军这般的将帅之才,而今,太子已到弱冠之年,老臣相又为太子诞下太子妃,实为一代贤臣那”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无不你呐喊惊叹,就连诸多邦国诸侯都惊诧抬头,一时间,众人惊呼声不绝,忙着贺礼:“臣等,恭贺冷丞相,恭贺太子。”
冷仲面色已经蜡黄,天威难测,帝王之意他又岂会不知?他诚惶诚恐的叩首道:“皇上,这这老臣何德何能,小女孩尚未出生,这”
“就这么说定了,隔日,朕下旨赐婚,不必再言”老皇帝说罢,闭眸顿了顿,随后抬手按住太子的瘦弱的肩头,低沉道:“轩儿,你将来继承大统,可一定要好好对你的皇后。再过些时日,你挑选个好日子,将聘礼送到相府,顺便看看你的太子妃。”
皇后啊众人再次惊诧,而冷仲的面色也更为难看。皇帝刚才那一句话,无非是告诉众人,今日臣相夫人月复中尚未出生的女婴,不仅会是当朝太子的太子妃,也将会是将来皇后。
“儿臣遵命”太子叩拜领命,他瘦弱的身体包裹在大袍下,显得弱不禁风。
“臣,蒙受天恩,无以为报,只能再次叩谢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冷仲额上的汗水已经密布,他压抑着心头的混乱战栗,依旧若往常一般的温吞谢隆恩,但深蓝色朝服宽袖下的手却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祭天大典毕,班师回朝。
一月后——
“啊——”相府后院里,紧关着门的东院正房内,传来阵阵急促的呼痛声。
“快点啊,快,去端热水,你去准备绸缎,剪刀,产婆呢,产婆这么现在还没有来?”房间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看守在床榻前,隔着如绸缎般的白色幔帐,只见里内躺着一个年纪尚小的妇人,她手抓着幔帐顶上垂落的红色扎花绸缎,满是痛苦的呻.吟着。
房间外,相府中所有的丫鬟都已经被调遣来,今日,臣相新纳的夫人已将临盆,诞下轩烨国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因而所有的丫鬟都绷紧了神经,唯恐有一丝错漏,生怕性命不保。
几名丫鬟匆匆来去,烧热水,准备剪刀,布匹,请产婆。而臣相冷仲则是亲自驾车入宫请太医。
“啊,痛,痛”妇人在床上痛呼呻.吟,散乱的头发因为额前溢出的汗水而黏腻在脸上,她娇好的面容扭曲,下月复一波一波剧烈的疼痛让她嘶喊的声音越来越歇斯底里。
“夫人,你撑着,产婆就快来了,老爷进宫请太医,也快回来了”一旁的老婆子忙着安慰,但有着过来人经验的她,却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但是她还是不住的安慰道:“夫人,你挺着,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呢?夫人是有福气的人,诞下的小姐可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啊”
“啊啊我,我我不行了”那妇人叫喊的声音愈发大起来,她面色从之前的酡红渐渐转为惨白,唇上血色褪尽,曲起的双腿间,猩红刺目的艳红浸染了雪白的床缎,触目惊心。
老婆子发现不对劲,赶紧掀开被褥,只见床褥上已是鲜红一片,她惊恐的大叫起来:“怎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快,快来人啊,救命啊,夫人难产”
院子外的丫鬟们听到房间里的声音,都吓得目瞪口呆,此刻,气喘吁吁的产婆才提着裙襦急匆匆的跑来,边跑边道:“哎哟,老奴来迟了,快点,准备东西”
产婆匆匆忙忙的进了产房,只闻一阵血腥气息铺面冲来,那些跟随准备的丫鬟都吓住了,微颤着进房间。床榻上,那妇人的呼叫声越来越尖锐,几乎已经到了发狂的状态,她双手挥舞,姿容狰狞,吓得一旁伺候的老婆子这么劝都不成。
“夫人,你振作点,快,快按住夫人的手脚,好让太子妃顺利诞下”产婆也知情况不妙,但是唯恐自己的项上人头有闪失,只能先保住小的,否则全家人的性命都难保。
那些丫鬟婆子一听,都知道保命要紧,瞬间涌上来三五个,狠狠的按住了妇人的手脚。奈何妇人却愈发叫得凄惨,但不多时,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气若游丝。
“太医还没到,来不及了”产婆看着妇人腿上的斑斑血迹,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她一狠心,起身就按着妇人的肚子,用力往下推。
那妇人被她一按,再次痛呼尖叫起来,可那产婆却道:“夫人那,您可别怪老奴,若是太子妃有什么闪失,不禁是老奴全家老小,就连相爷也难逃灭族之罪啊”,说着,又唤了几个人来帮忙。
这样混乱的场面,让站在门外守候的丫鬟都吓得苍白了脸,如果太子妃夭折,她们必将难逃死罪,于是,又有几个人跑进房里帮忙,另外的则是守着院子不让人进。
时间渐渐流逝,后院内的痛呼声渐渐弱了下去,最后,安静得死寂。众人的心都提吊了起来,那后院里的其他姬妾闻声也都吓得苍白了面孔,全身发颤,好在不多时,房内终于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这一声响,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直到产婆喜出望外的抱着一个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出来,大声道:“吉祥了,吉祥了,夫人诞下了一位千金,可是当今的太子妃呢”,这一句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几乎全部瘫倒在地。
然,就在众人欢喜雀跃时,房内的老婆子匆匆出来,她满身是血迹,声音生硬颤抖的道:“夫人夫人没了”
这句话刚说出,众人还没有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听到院外一声嚎啕悲哭,有人高声道:“宫里传来消息,皇上驾崩了”
皇上驾崩了一连几个消息让众人都目瞪口呆,惟独产婆抱着怀中的婴儿的手竟颤抖起来,她低头望着怀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儿,颤抖道:“小小姐是皇后了”
丞相府中,这位尚在母亲月复中就已尊贵至极的太子妃,刚一出生,已成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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