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大王明鉴!”
我去凌鹄宫找鹰隼的时候,韩国公正跪在那里。
“小女冤枉啊!那杯酒明明是想毒死我的离儿,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让洛大夫用了那个杯子。试问在宫廷之中,又有谁想要王后的性命呢?又试问在场的那天,是谁出言要将小女关押?”
鹰隼蹙起眉来,目光扫到门外的我。
“臣妾叩见大王。”
屏退宫人,我独自进殿。
气氛一时变得异常诡异。
“宫廷之中,人人皆知我与王后不和;在场的那天,也是我出言要将她关押的。平南王因此要责难的话,月牙毫无怨言;只是,您说我要毒死她,又从何说起呢?难道我知道那天,王后会突发奇想到凌鹄宫来吗?”
“妇人嘴刁,老夫懒得与你饶舌。不过,这其中,你真的没有算计过么?”韩国公脸上鲜有愠色,“就没有想过,要置我离儿于死地?”
“倘使她没做过,我又怎能置她于死地?”
“可是你以为,是她干的。”
“我……”
姜还是老的辣,没想到绕进了韩国公的套子里。他向鹰隼进言道:“臣请以‘王后之位’及老夫身家性命作保,此事与小女无关。待查明真相后,如果真是她所为,即使诛灭九族,臣也无话可说;但若不是,臣希望大王许诺我,此生绝不立旁人为后!”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眼神分明射向我。
“平南王严重了。”鹰隼欠身,道:“这件事,本王会秉公处理。”
“不,大王一定要答应老臣。这也算是我为国尽忠之后唯一的一点苛求。大王就当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在捍卫女儿对您的一片痴心!”
他的声音平缓,语速很慢。但能听得出他的声音里面用了很大的力气,每个字都咬得那么紧。决断性很强的王者,在这个固执的父亲面前,第一次陷入了两难。
我看到,鹰隼的右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出声道:“大王,您可以答应他。”
“答应?莫非任由你们拿‘王后之位’赌气?”他依旧保持着坚毅的冷静,“都下去,此事大理寺卿会协同义禁府一起调查,无论是谁在背后作怪,本王都饶不了他!这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鹰隼目光威吓地扫视了我一眼,“臣妾无异议。”复又扫向韩国公,他恭敬地深施一礼,“上邪隼五年,我奉召入京,擒拿逆贼,距今不过短短六年,上邪的疆域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扩大了三倍不止。然而韩家的命运在六年中步步萎靡,我深知这一切是因为韩家的外戚身份,这让我们尴尬地荣升,又尴尬地潦倒,我猜想自己的结局不会比付成好看。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或许是战乱年代国家平定后臣子最终的归途。谢谢您曾经相信我,委以重任;谢谢您在营帐中,亲手解下战袍披在我身上,……苍老真是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人在苍老的时候才明白过往追求的一切都不值一提。”他眼眶居然有些湿润,“既然大王已经不需要老臣了,那么,臣告退!”
他直起身,朝门口走去。
“平南王且慢。”
那袭玄色身影绕了下来,来到韩国公面前。“你们韩家为本王做的事本王不会忘记。六年前,付成掌权,旦夕之间,是你站在本王这边,使我更自信而准确地完成清除乱党的使命。即使之后你有过叛变之心,……”
韩国公怔了怔。
“这也不是你的过失,哪个野心家不是如此。”鹰隼公正地说,“你的心最终向着本王,这一点已再无疑问。王后的事……我会调查清楚,不会冤枉她,但巫蛊,她罪不可赦。可能此生无法走出冷宫。”
韩国公泪水盈盈,不禁感到一阵,怅然。
虽说是女儿自己酿成了悲剧。
可当初……
为了爵位,是他送她入宫。
不然,她也能跟平常女儿家一样。
有段简单的爱情。
莫离,不是一直很喜欢……安陵惑吗?
……
一张铺开的白纸。
青色衣袖执笔在宣纸上绘出男子英俊的轮廓,绵长的黑发一直垂到腰间,使得画中人物多了几分沉郁的儒雅。此时蒯丹走进来,默默注视着运笔的韩莫离。
她同样长发垂散,轻施粉黛,除了一对小巧的珍珠耳坠外再无别的妆饰。
“你来作什么?”眼角的余光扫到他,出声问。
蒯丹惊了一下,他刚才走神了,施礼说道:“想来看看王后。”
“呵,看我的笑话么?”她轻笑,唇角的弧度很美。羊毫笔蘸了蘸墨汁,继续作画。力道不紧不慢,仿佛胸有成竹,落笔没有丝毫犹豫,想必这画中人的音容相貌已经深深烙在她的脑海里了。那一定是她喜欢的男子。
蒯丹觉得熟悉。
是安陵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