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得正好,待会儿替我把这画交给王上。”
“嗯?”蒯丹疑惑,“这画上人……”
“这画上人是他,”韩莫离着笔勾画他的面貌,剑眉上挑,管笔直直的像山,两片唇薄薄的很无情的样子,“一个绝代帝君,鹰隼。”
她没有画他的朝服,也没有王冕,这画作上的人更接近他的另一重身份——丈夫。
蒯丹走到身侧审视画作,纸上的鹰隼生动跃然而出,穿着一身闲服,长发披肩,微微挽了一束,完全是夏日夜晚在殿中读书时的模样,褪去了锋芒,也不过是一个风华男子,没有丝毫的危险,可看第二眼,才惊觉他浑身缠绕着一股雄浑的霸气。
“蒯大人,你了解婉妃的为人吗?”韩莫离搁下笔,话题忽然扯到我。
“她应该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人,骨子里却很纯真坚毅。”
蒯丹给出中肯的评价,令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当然,不会是我这种坏女人。”
“您不是!”他想要反驳,却听韩莫离继续说道:“可是这件事情真的与我无关,即便我恨她,我再怎么心狠心辣,我也不想在鹰隼面前杀人。蒯大人,如果说婉妃想牺牲洛无痕来陷害我,你信吗?”
“属下不信!”
“蒯大人一向赏罚严明,从不手软,为何对婉妃如此偏袒?她也有作案的动机和时间呀,难道就不值得你怀疑么?”
我和蒯丹聊得来,但没有私交,他说的话是公正的,但大部分还是源于直觉和多年游刃宫廷的经验。他悠然说道:“洛大夫是婉妃的恩人,况且,这对她来说牺牲太大,因为,他死了,她的顽疾医不好,就无法生育。”
“这点我也想过。”韩莫离变得认真起来,她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在彻底冷静后她开始寻思案情,不仅是为了平冤昭雪,更是因为她隐隐觉得有人意图对鹰隼不利……
“蒯大人,你信我吗?”
蒯丹因这突然的问题怔愣了几秒,韩莫离的脸色明显失落下去,有些尴尬和后悔问这种唐突的问题,现在,谁都以为她是坏女人对吧。
“我信你。”在看到她失落的脸色后,他赶紧回答,仓促的语声反而让她也怔愣了几秒。方道:“谢谢你信任我。有些话我想对你说,这仅仅是我个人的想法,还没有实证。但请你一定要重视!
“这次谋杀可能与后宫之争无关,而是阴谋弑君!毒应该在我到来之前就抹在杯子上了,只是没有料到我会来,偏偏坐在了大王的位子上,并且,把杯子递给了洛无痕。这或许是命运不经意的捉弄,让洛大夫成了大王的替死鬼。”
“你是说,猎手的目标是大王。”
“对。蒯大人是怎么以为的呢?”
其实义禁府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惊动了大理寺。但蒯丹以为这不是弑君谋反,即便是鹰隼死了,没有好的名目,藩王也无法接替君主的位子。何况兵权牢牢控制在中央集团。因此,更有可能是亡国余孽在背后策划的刺杀行动。
“他们应该就混在觐见朝贡的队伍里。”
“去查吧。蒯大人,保护好王。”
韩莫离将画卷起来,递给蒯丹。
他接过画急急地往外走,到了门口,忽然转身。神情复杂地注视着韩莫离的侧影。这个小巧的女人,她又能有多少坏心思呢,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她何尝不愿为爱牺牲?疼爱孩子,照顾夫君,至于玩弄心机,本就是浮华的宫廷中常见的剧目。
“王后,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忘记自己最原来的样子。”他忍不住说出心底的话,“您没有必要为了任何人改变或者放弃自我。您那么聪慧,也曾善良和无私,如若被欲-望的染缸扭曲和污染,岂不得不偿失?”
他的话让韩莫离微怔。
仿佛最隐蔽的一面被人摊开在阳光下暴晒。对,她曾期盼过有人能理解她,但她不需要这种毫不亲密的人来说,理解。这似乎更像是虚有其表的同情,甚至愚弄!她感觉到自尊和骄傲同时被剥落,暴怒地喊道:“你走!”
“我本来就是个坏女人!谁要你来教训我?谁要你来安慰我!”
她双手把在桌沿上支撑住颤抖的身体。
“那些走过来的路,发生的事,痛苦和悔恨不可能轻松地挥之而去!”
“难道任凭自己堕落吗?你曾经也有过快乐,这就是希望啊……”
“快乐……昙花乍现的璀璨可以磨蚀掉无情的岁月吗?你走,我不要你管!”
“王后……”
“走——!”她斜指着门口。情绪已然失控。
本来待在冷宫里寂寥,有人来关心自己应该很感动的,但却莫名的有种钝痛的悲哀,让她意识到多年来自己的转变,已经背离心灵很远了。她害怕,痛恨;她无措,茫然!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又能怎样?
变回原来的样子,能换回鹰隼的爱吗?
渐渐的眼中出现了泪光。她抱着膝盖蹲下去。
蒯丹拾起步,轻轻走过来。本能的想伸手抚住她的肩膀。
她朝内缩了一下,躲开。
他的手只能慢慢地握着,攥成拳头,然后颓然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