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见到哥哥就是这副模样?”乐世拿扇子敲敲她的脑袋,“等谁呢?小温侯吗?”
“是啊,我跟他约好今天见面的。”
“那不是吗?”乐世忽然扬手指向前方。
岚转过头,一艘大船,以极为简单的造型混迹在华丽的舫舟间朝她慢慢驶来。远远的就闻见船上淡雅似无的芳香,仿佛飘渺的歌声。与周遭的船相比,更令人心生向往。洛平川立于船头,衣袍随风而动,遗世独立的风姿令水榭里的姑娘们争相眺望。
“哥哥还有事,妹妹自行耍乐吧。”
乐世轻轻摆手走远。
岚双手抱在胸前,静静地等待洛平川过来相迎。谁知此时,船舱里走出一人,云鬓轻挽,穿着露肩的衣服,表情冷艳,但是浑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都荡漾着风情,直看得水榭里的人又是一阵唏嘘。
岚索性走了过去,肆无忌惮地将那女子打量一遍:“好一副花妒雪愁的美人坯子!”
“姑娘谬赞,鸢尾不敢当。”她矜持的说。
船上的洛平川侧身让出位置:“就请公主上船!”
追随在岚左右的内监也是护卫的阿灿,附耳道:“这是贼船不能上。”
岚扬起头,对阿灿轻笑:“你以为他要偷本公主什么?”
阿灿沉声:“心。”
岚扯过他的衣服,邪魅的眼睛充满自信和骄傲:“没有人能从本公主这里偷走任何东西。”忽然她的目光凝滞住,想起被偷走的耳环,不由回眸愤恨地望向洛平川。这个人当真是她的克星么?
她松开手,带上平常的笑,随洛平川进入船舱。路过门口时看到衣架上正挂着一件外袍,她拾起来,转身围在鸢尾肩上:“中秋的天气,霜寒露重的,鸢尾夫人仔细别着凉了。”
“谢公主关心。”她用指尖拢住,将外袍披稳。洛平川回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白牡丹,白花蕊,春风无来花无开;无乱开,无乱美,不愿旋枝出墙围。啊!不愿旋枝出墙围……”临船温婉细腻的歌声在姮河上慢悠悠地荡漾开来,岚挑起帘子望了望,笑着对鸢尾说:“想必夫人的歌声更动听吧,今日适逢佳节,何不唱两曲听听?”
“鸢尾技艺浅陋,在苑中为姑娘们管账、打理起居还可以,说到才艺,实在上不了台面。”
“但我觉得夫人的气质非同一般。你,真是飘香苑里的鸨母吗?”岚不动声色地瞄了洛平川一眼,他看上的女子,总该有些过人之处。
“鸢尾原来是下乡人,三年前遭到薄情郎抛弃,孤身来的王城,借着积攒的家资将飘香苑盘了下来,也算有一个容身之地。”她的话语有些清冷,有些优雅,让人生怜。
几个人又随意聊了几句,船在经过太虚桥的时候,岚起身出了船舱。听说这桥很有名,是五十年前昌普王为平衡上下游水位设计建造的。王城除了春季多雨以外,其他时节基本处于枯雨季,所以不用担忧水患,这里需要仅仅是一座具有水坝功能的桥,因此太虚桥应运而生。
桥有两层,采用不同颜色的地砖区分开,上下桥洞的形状为五边形,状似佛塔里的窗户。当灯火映照时,桥洞投在水中的倒影如同一轮轮舍利的光芒,澄澈,纯净,当真是此地的一大风景。
岚吩咐船夫:“靠过去。”
洛平川仍在舱内饮酒,只听“扑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入水里,紧接着便传来船夫焦急的呼救声:“不好了,岚姑娘掉到水里了!”
他腾地一声站起来,拨开帘子,河面上,岚浮起的衣襟渐渐沉入水中。他即刻跨上船沿,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深黑的水里,他极力找寻着岚的影子,这时,阿灿跳入河中一同搜救。岚缓缓下沉着,冰冷的河水折磨得她几近窒息,头发散开,像一条行将昏迷的美人鱼。洛平川找到她,将她拥过来,对上她的唇,将气息呵进她嘴里。岚有了一点点意识,眨着眼睛注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岚围着毯子,湿漉漉地坐在船头,洛平川走过将她凌乱的发揉得更乱了。
“你别碰我!”她的脸红红的,刚才在水中两人贴得太近了,浸湿的衣衫本来就薄得跟纸一样,何况还抱在一起,虽然不是第一次肌肤相亲,但这一次,总有点特别的感觉梗在岚心里,让她别别扭扭的。
“停船靠岸,我要回家?”
“你说什么?”
“我说停船靠岸,我要回家!”
“好,好。”洛平川搞不清她发的哪门子火,只好避而远之。念奴端了两只碗走了过来,“公主,喝碗姜汤吧。洛公子,也喝一碗。”
岚接过去,想也没想就往嘴里送。
“小心,烫!”念奴来不及阻止她,她一口姜汤喷出来,溅到洛平川脸上。他皱起眉,狠狠地说:“你是在报答我吗?”
她捂着肚子大笑起来:“哈哈哈……”这一晚,她终于开怀的发自心底地笑了。既狼狈,又得意。对面的洛平川有了一瞬的失神。他也笑起来。
明月当空,越来越明。
此时街头的人流,比起方才的有增无减。岚同洛平川在酒楼门口告别,转身离去后没入人流,岚突然想起来应该再回头看一眼,恰巧他也回头看她,脸上依旧一股灿烂的笑容。岚呆立在那里,望着他消失在人群中。
酒楼上,张放看着这一幕,举起酒樽:“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有喜欢的人,这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