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拿给本王看看。”
雅竹起身,回到座位,拿出盒子里的玉箫。这时,厚公公出列,欲将玉箫接过来。他婉言道:“不敢劳烦公公。这是祖传之物,请由老朽亲自呈给大王过目。”
“也罢。”鹰隼答应他,“此物到底有何特别之处,得师傅另眼相看?”
雅竹走近,在案前跪拜:“回禀大王,这支箫管由昆仑山万年冰玉所制,音色清澈。本是申原王室之物,后得申原大王青睐,将此物赐给我祖上,以至传入老朽手中。如今天下大统,天下宝贝理应归邪王所有。老朽不才,得邪王赏识,愿以此物报知遇之恩。”
雅竹说完,将玉箫双手呈上。
在阳光的映照下,玉箫通体鲜亮。不用试我便知道,这是一件上乘之作。
鹰隼接过来,左右看了看,侧身问我:“喜欢吗?”
“臣妾不敢掠美。这是雅竹师傅对你的敬意。”
鹰隼笑了笑,如果他想转赠给我,不需急于一时。
雅竹又道:“大王,此箫乃个中翘楚,曲声好比天籁,您不妨试一试,趁着好风光,令其大放异彩。”
鹰隼的兴趣仿佛很高,他将箫管控制在指间,徐徐端至唇边,顿了顿,道:“本王技艺粗浅,今日在座皆是高手,还是交由师傅先行吹奏一曲,让众人饱饱耳福吧。”
雅竹略带恭维地说:“大王的天音岂是我等小辈可比,若能闻之,才是三生有幸。”
鹰隼优雅地微笑,欠身递过玉箫,“师傅不必客气。您若真想听本王吹奏,待您吹过,本王自当量力而行。”
雅竹眼神顿了一下,面色沉重,随即恢复常态,恭敬地接过玉箫。“从命!”
风起,阵阵桃花飘落如雨,缭绕在雅竹周身。他端起箫管,送到唇边,呜咽之声响起,是一首《长歌乱》。风鼓动着他垂下的宽大袖袍,钻入的桃花花瓣与他的手臂纠缠。此景旖旎如画,却不着痕迹地弥散着一种旷世忧伤。我不禁想,这忧伤中的怅惘是否意有所指……
一曲吹罢,满堂喝彩。
雅竹面露微笑,将玉箫捧给鹰隼,“大王,请。”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袖口的桃花跌落。
鹰隼接过来,“本王不能与师傅相比,还请诸位随意听之。”
“大王且慢!”我拽住管身,眼睛死死地锁定住雅竹的脸。他嘴角肌肉抽搐,终于,一口鲜血从他紧闭的口中涌了出来,所有人都大惊失色。见状,侍卫鱼贯而入,将他紧紧围了起来。
这箫管上有毒!
一切已经明了!
雅竹知道自己完了。他为鹰隼准备的利剑结果刺向了自己,一切都显得悲壮而无奈,他仰天长叹。血流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流着,滴落到地上,像一瓣瓣碎裂的桃花。
“为何要杀本王?”鹰隼喝问道,脸色大变,甚至不愿相信这一幕荒唐。为什么总有人想杀他,要他死呢?不管王室后裔还是平民百姓。
“我……不会忘记……申原王室所……给予我家族的……恩惠,箫是……最孤傲而正义的……乐器……是……复仇之剑……”
雅竹倒地,仍指着鹰隼道:“不会容忍……做你这个……暴君的奴隶……你杀了王子梵……杀了丘陵君……你……惨无人道……”
吐完最后一个字,他合上了眼睛,手指在僵硬中缓缓落下。
鹰隼手指痉挛,青筋暴起,将手中的玉箫摔到雅竹身前,玉箫碎成两断:“一己之见,冥顽不灵!什么是惨无人道?本王连你都可以容忍,纵容一个敌国宠臣在自己宫中统领礼乐,还说什么惨无人道?”
鹰隼拂袖,第一个离开宴会。望着他离去的身影,莫名的令我有种酸涩。
“碧涯,将他的尸体拖下去,与那柄玉箫一起埋了吧。”交待完这些事情,我追随鹰隼而去。
凌鹄宫内室,鹰隼大发雷霆。宫娥太监战战兢兢地跪在外间,不敢入内。我吩咐道:“别守在这里,都下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作鸟兽散去。
“鹰隼。”我走进大殿,一块碎瓷片跳到裙边。我怔了一下,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眶红红的,如同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歇斯底里,整个人似乎都变了。
“为什么他们不看看本王行事的初衷?难道我真的错了吗?月牙。”他竟然这样软弱的质问自己。
“不,你没错!在某种意义上,君王的理想事关杀戮,这是理所应当的。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话,揪住自己的愧疚不放。世间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啊……”
“大概是本王一度的放任,令他们有恃无恐!这就是我最大的错。”鹰隼神经质地念叨,“面对异己忍耐和豁达是最致命的弱点,它只会助长敌对的气焰。”他掀落桌子上仅剩的茶杯,“从此本王,不会有一分手软!”
冷厉之气在大殿中腾起。鹰隼安静下来,坐在椅子上,感到空前的疲惫。我走过去,贴着他的面颊,抱住他,心痛不已。
“鹰隼,即便天下人负你,我也会最后一个站在你身边。请你保重自己,别为此费神……”
他挽住了我的脖子,轻声问:“直至永远吗?”
“是的,我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