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世放下笔,抬起眼,那淡定的目光仿佛在说,如果他不想出手,没有人可以逼他出手。
“你们都走开!”绝肖收回剑,冲门口的人喝道。
他们是东宫的人,正主在此,当然不会听他的摆布。依旧站在那里,观望局势。乐世缓缓绕出桌案,“你们都下去。我和晋王有话要说。”
“太子……”阿若担心地望着他。
“下去吧。”他温声道。众人这才走开。
漫进的阳光照着偌大的屋子,桌案上小小的兰花是唯一的绿色。在那光线里,暗红的家具像凝固的血一样,而这绿色却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安逸。乐世背对着绝肖,望着兰花,问:“二弟每次来东宫,都要以这种跋扈的形式么?”
“若非你所*,我又怎会如此?”绝肖嘴角微沉,语气已经极重,“你不是站在母亲那边,要赶紫上走吗?干嘛又对她那么好?你这样做,是嫌她爱你爱的不够么?”
原来他今天的怒意全是为了紫上。乐世轻轻吸了口气,这个弟弟为了一个女人,进门时竟然在喊他的名字。虽说有朝一日,他们可能成为权力上的对手,但在平日里,绝肖对他总保持着尊敬,喊他大哥的。不想是为了此……
“二弟,这个女人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这么说,你是要定了这个女人?”
乐世沉默了许久,道:“是,我要定了她。二弟还是趁早死心吧!”
闻言,他的眼睛闪烁着熠熠的光辉,竟似有些幽蓝的星芒在向外溅出。“死心?为什么?就因为你喜欢她?你错了,我不会因此拱手相让的!”邪佞的口吻,是绝对的不甘妥协。“另外,我也奉劝大哥一句,这个女人,亦不是你可以染指的!”
乐世转过身来,两人对视一眼。绝肖轻扯嘴角,带着讥诮的笑,转身而去。
冬末的一夜。
被寒冷包裹的永巷小屋中,南嬷嬷处在弥留之际。紫上在床边照顾她。她用太子送来的银子换了点儿药,为南嬷嬷熬了,喂给她吃。不过这病,却一天天重到不可救药,想来是没几个时辰活了。
“嬷嬷喝了药,早些睡吧。”紫上放下药碗,正准备离开。南嬷嬷费力地用手指挂住她的袖子,“丫头,我,我有些话要说,不说……怕是没有机会了。”
紫上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嬷嬷不要担心,您的病,多吃些药,注意保暖就……会好的。”
“丫头,你的心眼儿真善,我的情况我自己清楚。”
紫上不着痕迹地摇摇头,心眼儿善,她这样的人,怕是佛祖都不会收留的,有太多的人死在她的剑下。坏人、好人,男人、女人,官兵、盗贼,该死的、不该死的……离开父亲后,她没有一天是按照自己意愿而活的。
“我知道你吃了很多的苦。”南嬷嬷嘴唇颤抖着,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你是韩王后的女儿,我不告诉你,我怕你没机会知道。”
即使有过猜测,听她这样亲口道来,紫上仍不免震惊,“嬷嬷,你为什么这么说?”
南嬷嬷长叹了口气,憋在心头十几年的秘密一时让话匣子打开了:“别人都以为我疯了,其实我没有。我装疯,是怕婉妃有一天想明白了要杀我。她,不想让人知道当初的秘密。我装疯,即使说漏了嘴,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话。她便可以放心。只是……丫头,遇见你,大概是我们的缘分。夜里,我时常听到你唤‘父亲’‘母亲’,你想他们是吧。趁你睡着的时候,我偷看过你的脚心,你……应该就是那个孩子。”
“嬷嬷,你说的都是真的?韩王后的情人是蒯丹吗?是他吗?”
“是他。我听你说过这个名字,你的父亲就是蒯丹,对吧?”
紫上点头。
“没想到婉妃会放掉你们。”南嬷嬷感叹道,“是呀,她连我都放了,何况你们。”
“嬷嬷,那我母亲呢?”
“她死了。大王为她举行了葬礼,那葬乐声,我都听到了。”
“可是……”紫上目光扑朔,“在我和父亲生活的乡村,有母亲的墓。父亲说,母亲死在那里。”
“那可能是一座空坟吧。蒯丹是个痴情的人。可惜王后爱着大王,却受大王冷落。”
“是因为婉妃?”
南嬷嬷点头,“孩子,我真高兴,在死前能见你一面。看到你好好的,我下去了,也可告知王后一声。”她因为情绪激动,猛烈咳嗽起来,不得不侧起身子。
“嬷嬷。”紫上替她抚背,一下,一下,忽然感觉手下的身体没有了动静,“嬷嬷!”她大唤一声,将她的身体转过来,此时南嬷嬷已经咽气了。油灯昏暗的灯火惨淡地落于床头。
十年前的某夜,蒯丹喝得酩酊大醉,一路踉踉跄跄从酒肆走回铁匠铺。小紫上提着盏油灯来寻他,在河塘边的时候她看到了父亲。
“爹……”一声还未唤出,只见蒯丹被脚下的石子绊得一个趔趄,翻倒进池塘。
“爹!”小紫上大惊,丢掉油灯就奔了过来,大呼道:“救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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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经过院子,带走了所有的暖意。永巷奴婢忙完自己的活计,赶紧回到各自的小屋里取暖。紫上正要关上房门,一只手阻在了门框上。她抬起眼,一双犀利的带着傲气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