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外面大雨滂沱。
自洛平川去了突击营后,已经五天没有回来了,不知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如何?岚忍不住为他担忧,用一根竹签子挑着案上的烛花。
“公主这么晚了,我看驸马今夜也不会回来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念奴将榻上的被子铺开,回身对岚说道。
“我又没在等他,只是没有睡意。外面的雨怪吵人的。好了,你先睡吧,我再坐会儿,等会儿我就睡。”
“奴婢在这里陪着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你们陪着。叫阿灿也去睡吧,他好像还在殿外。”
念奴笑了笑,岚的表情虽然冷冷淡淡的,其实一颗心热情似火,很懂得关心人。“公主如今怀着孕,应该注意休息。就怕等会儿我走了,你在这里瞌睡,着了凉就不好了。”
岚停住挑着灯芯的动作,“如果我有你一半的体贴该多好……”她抬起头,看着念奴,“像你一样做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这样,他会不会多待见我一点儿?”
“公主已经很好了,是驸马不懂得珍惜。在念奴看来,您已经为他改变了许多。”
“连你也知道的事,他为什么就没看出来?”岚自嘲地笑笑,“我早该明白的,他只会想着自己的事。”
“公主,睡吧。”念奴怕她胡思乱想,影响心情,劝说道。
岚点点头,站起身,“也好。”
这时外殿忽然传来阿灿的吼声——“谁在那里?”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之下,模模糊糊地响起了搏斗的声音。驸马府中难道有人闯入?
岚和念奴惊讶地对望一眼,随即往外殿走。
透过潮湿的光线,岚看到有个蒙着面黑衣人正在与阿灿搏斗。等她们走入时,一队侍卫也冲了进来,试图将黑衣人困住。
“别让他走了!”岚命令道。
听到她的声音,黑衣人竟然顿了一下,一失神,阿灿冰冷的剑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还不束手就擒?”
他站定,一个东西从他怀中落了出来,他想要伸手去捡,阿灿一挺剑锋,轻易地划破了他的颈,留下了一道轻而薄的血痕,以示警告。
岚的目光不由落在地上的锦囊上。这是什么东西,他如此不顾性命去捡,莫非是什么秘密情报。她走过去,扶着腰,吩咐一个侍卫为她捡起来。
此时,黑衣人那双晶亮的眼睛正在打量着她,打量着她沉重的体态。
岚微微困惑地凝视着他的目光,他似笑非笑的眸子暗黑无底,模也模不到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双眸子她是见过的。她打开锦囊,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忽然连身旁的念奴也吃了一惊,暗忖道:“这不是公主丢的那只耳环吗?”
岚端详着手中的耳环,错不了,正是那只琉璃打磨的水滴耳环,那只被一个闯入者拿去做纪念的耳环。它,不是应该在洛平川手里吗?那这位又是谁?
岚抬起目光,走近一步,狠狠地问:“我们认识吗?”
黑衣人不语,目光笃定,慢慢冰冷,坚硬,掩藏住所有的挣扎和犹豫。
岚再逼近,一手揪住他的衣襟,“我再问一次,我们认识吗?”
他唇角柔和地扬起一个角度,终于说:“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可不要随便打人。”
是他,……是他。
岚握紧耳环,耳环的银钩刺痛她的手。
原来,原来是她搞错了。拿走她耳环的人不是洛平川,而是这个人。
可是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呢?
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了,她甚至不敢相信事实的真相会突如其来,在这样一个雨夜揭开。
那么他究竟是谁?
岚抬手扯下他的面巾。黑衣人躲了一下,还是被岚一把揭开。
阿灿首先惊呼:“乌洛兰不弃?”
不弃转过正脸,慢慢对上岚的视线。面前那个任性促狭的女子已经呆住了,傻了眼。因为那样熟悉的脸就在她的面前!张扬的眉目,脸廓如霜刀月刻。她认识的,曾经说过要娶她的那个胡人,就是她憧憬的浪子游侠啊。他们两人的身份重合在了一起,这本是可喜的事情,只因时间走过了三年,一切都不一样了。
“为什么?”岚问了一句。
不弃呆住,他不知道她问的什么。或者,她也不知道自己问的什么。
有太多的‘为什么’了。
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偷虎符?
为什么偷虎符的会变成洛平川?
为什么当初来王城,不告诉她,他们已经认识了?!!
岚和不弃的目光在对峙。她心里的困惑,在目光中,他全部都获知了。可是无法回答她。他始终静默。
阿灿问道:“公主,这个人物是胡军的头目,眼下正是两邦交战,不知他有什么企图?要不要派人将他送到王宫里审讯?”
“你说的没错,不过夜已经深了。未免出现别的差错,先派人轮番守夜。将他安置在柴房中吧。”岚道,侧开头,顿了顿,便回卧房去了。
天近黎明,岚支走侍卫,来到柴房。被捆绑着的不弃正靠在柴堆上睡觉,脸上呈现出莫名的沉静。岚轻轻感叹,这个家伙死到临头还是这副德行,而她,却整整一晚上都睡不安稳,白白替他操着心。
岚吃力地蹲子,为他松绑。他醒过来,转过头,就看到她的侧脸,浮出不着痕迹的笑。“亲爱的公主亲自过来看我,这真是乌洛兰不弃祖祖辈辈的荣幸!”
“你的祖祖辈辈也姓乌洛兰吗?听说,这是胡王赐给你的姓,你原来叫什么?”岚边问着,边解开了他的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