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桑斯坦和他的几位同事将两组志趣相投的人聚在一起,一组来自科罗拉多州博尔德的自由主义者,另一组来自科罗拉多州斯普林斯的保守主义者。在他们各自的组内,每个人按照要求思考三个问题:民事伴侣关系(civilpartnerships)、平权运动和气候变化。但在探讨开始之前,每一个受试者要把自己对每个主题的意见记录下来,然后,将两组人打乱,混编在一起,鼓励他们就各自的观点展开讨论。
分组审议继续是礼貌地进行,投入而且独立,但当他们完成讨论时,几乎每一个成员最终所表现出来的立场比他们刚开始时更加极端。在气候变化条约问题上,来自科罗拉多州斯普林斯的保守主义者原先是保持中立的,现在开始反对它。在民事伴侣关系问题上,博尔德市的自由主义者原先只是多少有点赞成,现在则坚决地肯定了他们的成就。桑斯坦说,在讨论开始时每个小组在意见上的小分歧被“震慑住”,而它们之间的差异则逐步增大。
即使当面对大量的数据和争论时,桑斯坦关于群体的研究表明,当个人在阅读时,他会关注那些支持他当前观点的信息,而对那些与自己观点相左的信息则很少注意。总体而言,相比寻找与自己观点相悖的信息,人们可能会投入大约两倍的精力去寻找支持自己观点的信息。讨论过程本身并没有让人们增长见识,反而导致他们对其他可能的选择视而不见。正如罗伯特不再与阿尔巴尼亚女性外出约会一样,我们也不再正视那些看来让我们感觉非常不舒服、非常纷乱的地方、工作、信息或人,因为我们内心深处有自己坚持的信仰。我们可能认为我们可以接受挑战,但我们真的做不到。和我们有形的家一样,我们在心智上的家也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是专属和排外的。
从理论上讲,因特网将要改变这一切。能够访问到世界知识宝库应该让我们免受认识之人和所属制度的限制。毕竟,通过因特网的链接你能够结识任何地方的任何人。然而,尽管我们大家现在能够接触的信息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多是一个不争的事实,我们却多半不加以利用。就像看报纸一样,我们只阅读那些与自己意见一致的博客,但是,我们实际上踏进了一个无限的回声室,85%的博客都会链接到其他具有相同政治倾向的博客。网络从电脑到手机的转移更加速了这种趋势。对手机应用程序的依赖表明,我们消费的信息比从前受到了更多的筛选,或许跟网络变成大众传媒之前的时代一样地受到限制。
实际上,网络的力量之强大在于它具有发展和联系同好群体的能力。它不仅仅可以把一些茶党成员与另一些茶党成员联系起来,或者是让伊斯兰圣战士找到另外的伊斯兰圣战士。不管你住在什么地方,无论你年龄有多大,是否喜欢兰花、合气道或观念学,你都可以发现志趣相投的狂热支持者,并与他们建立联系。为什么人们想要这样做呢?因为这样做等于你走上了一条捷径:从你类似的人那里得到的信息,你认为是可以信赖的。如果你不懂得兰花如何起苗和分盆,兰花爱好者社团会让你节省很多钱,也不再那么地忧心。不管是离线还是在线,聚集在由共同爱好的人组成的界限分明的社群中会有什么好处呢?你相信邻居给你的建议或者推荐。如果他们喜欢一个学校、饭店或是某个电影,那么你也有可能会喜欢,你不必将它们逐一尝试,或者阅读全部的评论。我们抱成一团,乃是因为它让我们感觉舒服和安全,更是因为这样做效率很高。我们没有必要亲自去了解所有的事情,那是一种费劲的、缓慢的方法。
在捷径把我们引入歧途之前,捷径使得我们更聪明,效率更高,而且能从很多方面获得收益。这正是伯纳德?麦道夫(BernieMadoff)接触到一个投资者社群时所发生的事,所有这些人都非常相似,并且热心地传递他们了解到的市场信息。
欧文?史泰博(IrvinStalbe)说:“我的账户是从父亲那里继承的。”
我们是在史泰博位于佛罗里达州庞帕诺比奇(PompanoBeach)的简朴公寓里交谈的。他55岁时在那里退休,然后继续在一家银行里做兼职,仅仅是为了有人陪伴。他从麦道夫基金账户里挣到的钱用在了额外的假期和购买少量的彩票,并用于支付孙子们的学费。
“我对这个账户知道得不多,我是在父母去世时得到了它。他们并不富裕,只是每年存上那么一点。我也试过自己投资,不过我不擅此道,我只是想它是稳定的,而且奏效。
“当我把文件带给我的会计时,他看到了收益数,他说他想往里面添加点钱。于是我们商量出一个办法,那就是向任何一个想向里投钱的人发表一个声明。最后,我有40个朋友和亲戚投资了这个账户。”
让我感到惊奇的是,在他们联合投资之前,那个会计或者任何人就没有做过调查吗?
“没有,确实没有。我们这个账户已经25年了,在我之前,我的父母就已经用了20年了。多年以来,我们将朋友和孙子们吸收进来,全都是在我的名下。很多年了,它非常棒。当然,现在我搞明白了,我本来应该记住这个黄金法则的:永远不要把你所有的钱放在一个地方。可是在当时,我是说,每个人都在里面。我们没必要担心。”
麦道夫骗局是一种亲缘式犯罪,诈骗的都是一些类似的人,欺骗的都是不会提出质疑的人,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感到非常舒适以至于他们觉得没有必要做任何调查,他们在抄近路。如果与史泰博及其家人坐在他们佛罗里达的客厅里,你就会觉得他们并不是贪婪之人,他们只是想得到一个可靠回报的安全感,而且他们发现他们处在同一个投资产品中可以相互验证。尽管我们之中很少有人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但这就是我们每天都在走的捷径。
“我没事,”史泰博说,“我还有一些收入,我在我儿子的外卖餐馆打工,擦桌子,在后台帮忙。我喜欢和别人聊天。可是我的妹妹被毁了,她现在一无所有。我嫂子也是一样的情况:她的钱有90%放在了账户里。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