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车队没开几公里远,就看见路旁歪歪斜斜的竖着一块木牌子,上面用白漆刷了一个箭头和三个勉强可以称为汉字的图案,辨认出是“长寿村”三字。
顺着箭头的方向,车队拐下县级公路。跑过一段沙土路后,用水泥整体浇筑的路面出现在车轮下。不宽的水泥路转过三个山口,虽然也是弯道,不过用不着上坡下坡的,车队轻松的通过。
有意思的是道路在穿行过一片矮柳树丛后,竟然从一条河道中横穿而过。油绿的溪水象铺在公路上的柔曼地毯,车轮轻轻划开溪水,带起道道涟漪。机车上河堤时轰油门的怒吼声,惊的不远处洗衣服的村姑村妇们丢下手中的捣衣杵,躲在灌木丛里偷望着我们这群稀奇古怪的家伙。
当两道如同两扇大门一样对峙着的,壁立千仞的山崖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崖壁上山花烂漫簇拥着红sè的三个大字,醒目地提醒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到了。
机车轰隆隆的一辆接一辆的开进山村后,一排排的停到村委会大门前的打谷场上。不大的山村沸腾了,全村老少都互相招呼着跑出来看热闹,抱着孩子的、拄着拐棍的、正纳着鞋底的、拿着粪叉的把我们围个水泄不通。
别说村里的男女老少全到了,连全村的狗都聚齐了,这一通乱叫啊!我们被围在中间,被人指指点点,让人抠抠模模,这个别扭啊,哈哈,象一群怪物进了村。正不知所措呢,领头的大胖大喊一声:“你们滴良民滴大大滴好,我们滴米西米西滴要!花姑娘滴哪里有?”我靠,这不是鬼子进村了吗!
村民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抽烟袋的白胡子老头都笑的岔气了,不住的咳嗽。我四下里乱看,别看山野僻乡的,穿的也不光鲜的,可人人的气sè真好,个个红光满面的。有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的,油黑黑的大辫子,还真俊俏。
正心情摇曳呢,杰子领着个秃了顶、驼了背的中年人来到我跟前。听杰子介绍,这是村里唯一开店招待旅游者的老王大哥。上下一打量,这一头的褶子一脸的阶级仇恨皱纹啊,不过,一看就知道是憨厚的山里人。
和王大哥寒暄着,先让华子去统计车队总人数。华子统计完,我告诉老王大哥要安排这些人的三顿饭和一晚上住宿,那几个带家属的还得另行安排单间。我心里想,晚上组织人去听房!
跟着老王大哥走进他家院子,从屋顶到院墙,清一sè的太行青石板。院子不是很大,不过坐个几十人没问题,摩托车和汽车是进不来了,这个有点犯难,毕竟都是好车,磕了碰了的都是事。
老王大哥好像知道我的心事,用浓重的地方方言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个胸脯说:“车没问题,俺村上百年都么出过恶人,俺一句话,么人动车。”以后来的次数多了,才知道这地方确实是多少年都没出过刑事案件,平时连个吵架打架的都很少。
主要因为过去这村子四面被山围着,出去进来的都不容易,进趟城据说背着干粮往返要走一个月,所以民风古朴。90年代zhèngfǔ用炸药崩开了一座山,就是现在村口公路穿过的那两座对峙的山峰,原来是一座山,炸开的豁口修的路。又给拉了线杆,通了电,按的电话就一部,在村长屋里枕头旁。夜里村口那有自造的闸门,放下闸门别说摩托车,猫都出不去。
安排完食宿的事情,我坐在打谷场山墙下的石碾子上,和村里的老人们圪蹴在一起。晒着太阳,喝着老乡家的土茶(据说是用中药连翘的叶子晒制的),抽着老乡给卷的“大炮”旱烟,一路的紧张、疲惫一扫而空。
真别说吸了这么多纯净的空气,肺都变得纯净起来,连头脑似乎也一下子清空了。望着青葱的山峰,低低矮矮的石板屋,土崖下跑来跑去的鸡群,青石铺的小街旁“淙淙”流过的泉水,老乡的生活原来就这么简单。我们费劲巴拉的驱车跑了这么远,原来就是享受这份简单来了。眯上眼睛,拢起手,靠在山墙上,阳光撩的人脸上痒痒的,小睡片刻。
幸亏在开饭前及时醒来,不然连个盘子底都没了。院子里开了4桌饭,每桌8个菜,清蒸虹鳟鱼、炒笨鸡蛋、凉拌山野菜、红烧土鸡、腊肉炒蒜苗、土豆粉炖野猪肉、醋溜山药、炸香椿芽,外加一人一大海碗浇卤擀面条。
还用招呼人来吃?抢凳子都红了眼了!千万别客气,你一客气下一筷子就没目标了!几十双筷子上下翻飞,左冲右突,没人说话,院子里只有如打击乐一般的筷子戳盘子底的清脆声响回荡,还有此起彼伏的咂巴嘴和吸溜面条的和声清唱。
每个人都在紧张的琢磨下一筷子去夹什么,什么公务员什么绅士什么淑女,全在好吃的要吞了舌头的美食下原形毕露。那个戴眼镜的小巧玲珑的美女胳膊短够不到炒笨鸡蛋,干脆站到凳子上把盘子抢过来,抱着盘子紧划拉。
眼看着白亮的盘子都要见底了,吃货们眼珠子还瞪的溜圆,我只好问老王大哥还能再给添点什么不?大哥转身进了厨房,端出来一筐热腾腾的二和面馒头和一盆子麻油伴的咸菜。一群人哄的冲上去,你一个我一个,瞬间馒头也被抢光了,咸菜汤都没了!
心急的几口馒头下肚,噎的直打嗝,翻白眼。而我这样的真正的吃货,优雅的掰开馒头,一小块一小块的蘸着菜汤,把桌子上的盘子擦的那叫一个干净。我勒个去啊,我怎么带这么帮饿鬼进村的啊,这架势要住个10天半拉月的,还不把全村吃的jīng光啊。
全部就餐人员目前都是四仰八叉的迤逦歪斜的撑的动不了了。好半天,我才扶着桌子站起来,想溜达溜达消消食。一转身才看到山墙上、院子大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老乡,我去,这个丢人啊,老乡一定认为城里人都是这样的吃货,我们把城里人的好名声都给毁了!
可是真不怨我们啊!八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我红着脸低着头,穿过捂着嘴偷笑的老乡们,费力的坐在山墙下,向大爷讨了颗旱烟卷上,青sè的烟雾中开始回味刚才的美食盛宴。
山泉水养的虹鳟鱼,不放任何佐料清蒸出锅,那鲜亮亮的鱼肉夹起来还没细细品味呢,就悄然融化在口中,纯正的鲜香好似万千人群中,一位绝世美女,回眸倏尔一笑,惊艳之时,伊人已悄然不知踪影。
不知道名字的翠绿山野菜,脆生生的咬一口,浓香四溢,自然的味道立刻充斥全身。白天野地里刨食疯跑的土鸡,据说晚上自己回家飞到树上睡觉,这样的飞行鸡哪像城里的白条鸡一身彪乎乎的肥油看着坨挺大没什么吃头。灵巧健壮的土鸡用大铁锅炖了,连骨头嚼起来都回香无穷,鸡汤浓稠的能拉丝出来!
再说这样的鸡,下的蛋能不好吃吗!那绝对是养鸡场出的流水鸡蛋没有的女敕黄和厚重感,吃一口顺滑香浓!土豆粉的清爽配上野猪肉的厚实的肉感,吃出了冬rì暖阳的感觉。灶台上用柴火烟熏火燎出的腊肉配上女敕绿的蒜苗,你都恨不得去厨房把整个的腊肉抱着啃!
不过我最爱的还是炸香椿芽!chūn天头茬的女敕芽摘了,过水焯了,用盐水泡下,裹点薄面糊,下油轻炸了,仿佛积攒了一冬天的yù望在入口的那一瞬间爆发了让人不忍心咬嚼和吞咽。又好似初恋的时候,抱着羞涩、清纯的她,却不知从哪下手的那种感觉。好吧,我承认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吃货,撑死我吧!
下午zìyóu活动,我也宣布了几条注意事项,别去太危险的地方,不要随便去老乡家讨东西和参观,不要去人家田地里踩踏青苗,别和老乡起冲突,尤其不能调戏妇女!最后一条是晚上6点半开晚饭,能看得出这条是大家最关心的。
队员和家属们三三两两的四下里游玩去了,剩下我和华子、杰子等几个谈的来的骨干搬着马扎子,用老王大哥家的瓦罐大茶壶泡了土茶,围坐在院子里的山楂树下,讨论这次出行的经验得失。
大家你一嘴我一言的说了半天,茶壶都续了两回水了,我没言语,一直在用心听着。其实大家说的都归结到一句话上,就是“无组织xìng、无纪律xìng、无计划xìng,”这个一直都是圈里的老规律了。
圈里几个带头的大哥自己也是这样,就别提怎么带自己手下的弟兄们了。出去玩从来都是说完目的地,一窝蜂的乱跑一气,所以每次出去摔车、出事故、把人丢了那都是常事。
大家说的差不多了,我就提出要想把去西部这事组织的圆满了,必须要有一套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那一出去不是一天两天,更不是几百公里的事情。一万多公里、几十天,要像今天这乱七八糟的,用不了几天队伍就散架子了。让大家都好好想想,怎么能解决这个混乱的局面,带出一支有组织、有纪律、有计划xìng的队伍来。
大家围绕这个话题又激烈的讨论了半天,讨论到太阳从西边的山峰上坠下,看看表,快6点半了,站起来活动活动。
我看到靠墙放着的梯子,坏笑着搬过来立到墙根,爬上墙头,大吼起来:“开饭了!开饭了!开饭了!”
我浑厚的声音在四面群山中回荡,很快,四周马上响起一片的回应:“来了!来了!来了!”,靠!这群吃货,我怎么感觉像招呼一群猪回家呢!
晚饭不用再多描述,有了中午的抢食经验,晚饭那简直就是饕餮群聚、饿鬼汇合,活生生上演的一出喜剧!我们又成了端着大海碗蹲着吃饭的老乡们看的西洋景了。
看罢了天黑后就回自家院子振翅飞到树上睡觉的群鸡,挪着步子好不容易回到床上,还用数羊?还用翻来覆去?一觉就天明了。
吃罢早饭,抽足了烟,喝足了茶,全队准备返程。依依不舍的告别了老乡,满载着对美食的记忆,满载着大肆搜刮(当然是给了钱的)来的各种野味和山野菜,我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有了前一天来时的经验,回程虽然依然是一路惊心,但却是顺畅地闯过40公里山路。200多公里归程,大队只小休了一次就顺利无阻的回到城市。包括国产车哥们在内,人车都安全回来,这个最令人欣慰的。
至于那两一出发就飙车跑丢的愣头青,后来得知,跑的兴起,蹿过省了,等跑的没油了才停下,推着车走了10公里才找到加油站,累屁了两人。
想联系我们,手机还没信号,2004年那会,基站远没有现在这么普及,山区啊地下通道啊,手机经常就没信号了。等他两加了油,返回来找我们的路上,还迷路了,转到快天黑也没找到岔路口,干脆饿着肚子模着黑开回家了,这就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下场,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