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齐僖公在车上接着大夫夷仲年呈上的秘密书信,启开一看,惊得差点昏过去。那书信是:
女儿宣姜奉密书亲拜父君:几年前,女儿原本是嫁世子姬伋(jí),不料刚入卫国,却被老丑不堪的卫宣公诓入新台行宫,不由分说,强纳儿媳。当时世子姬伋出使宋国,回国后却懦弱无能。如今,虽生二子,但女儿整rì以泪洗面,形容憔悴,忧伤不已。如此下去,恐怕要先父君而去矣!本想早rì告知,只怕引起卫齐两国战端,所以至今才告知真相。望父君宽恕女儿不孝。
齐僖公看完书信,许久才缓过神来。夷仲年问道:“主公:宣姜信上写些什么?”
夷仲年是齐僖公兄弟,又是齐僖公信得过的大臣,于是齐僖公对他低声说:“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到宫里再说。”
进入王宫,齐僖公把书信递给夷仲年看。夷仲年看后说:“没有想到卫宣公竟然如此混帐,与禽兽没有两样!”
齐僖公气愤地说:“这卫宣公真是欺人太甚!我要出兵讨伐卫国,把爱女救出来归还给世子姬伋。爱卿以为如何?”
夷仲年伏地拜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因此事讨伐卫国,势必要宣扬这件丑事。再说木已成舟,时隔几年,若从新组合,得不偿失。以我看不如顺水推舟,就对外宣称宣姜本来就是嫁给卫宣公的。等将来找到其他理由,再讨伐不迟。”
齐僖公昂头叹道:“唉,我可怜的宣姜啊!”说着眼里充盈着泪水。
却说高帅在朝歌开了一家巫术馆。大门上挂着齐僖公赐给他的一大块横匾,横匾上用金粉写着“天下神巫”篆体大字。大门两边柱头贴着一幅对联:“看破红尘可通神灵;观尽世风能降妖魔。”高帅整天穿着青sè巫师服装,背上绣着红黑分明的太极图,前面四处绣着金sè的八卦符号。他拿着一把鹅毛扇,看上去好像后世的诸葛亮。他戴着一顶青sè帽子,帽子后面飘着两条五颜六sè的彩带,只要将额上头发一甩,那彩带就会随之飞舞起来,好似敦煌壁画的飞天,让人感到他更像一个疯子。
巫术馆开张以来,来求作法的多是王公贵族,百姓几乎没有。因为百姓白天忙于生计,晚上倒床就睡,没有过少怪梦,因此患心魔的太少,再说也请不起巫师。高帅开巫术馆不是为了赚钱,图的是勉强维持生计,以等待与文姜见面;再说齐僖公给了他许多赏赐,足够他用上一辈子。为了能经常外出,他收了两个男徒,大徒弟十六七岁,小徒弟十一二岁。于是高帅坐在巫术馆,没有多少事干,整天都在盼望文姜来招他进宫。可是,隔了许久,却不见文姜派人来请他,让他心神不定坐立不安,好像自己也患了心魔。
一天,终于等到一个太监来请他,说是齐僖公召见。高帅以为是文姜故意装病要让他去闺房降妖除魔,以便趁机说些知心话,于是高兴得在铜镜前反复照看,反复梳理额上的头发。
高帅一身巫师打扮,手拿鹅毛扇,进入王宫,施礼完毕。齐僖公坐在高处问高帅:“听说高巫师能通幽灵,那幽灵是什么模样。”
高帅心里一惊,没有想到齐僖公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难于回答。幸好自己是个超越历史的人物,了解的知识远比古人多,随便几句都能应付过去。于是他说:“所谓幽灵,要么是活人的潜意识,要么是死人的鬼魂。幽灵就像一阵风,只能感觉,却看不到形状。若非要看形状,只能借用树叶、麦苗、飘带、烟雾等间接观测。”
齐僖公问:“那高巫师是怎么驱赶幽灵的呢?”
高帅想了想,比划着扇子说:“我驱赶幽灵,就像拿一把扇子,既可以挡住它,也可以扇开它。”
齐僖公说:“你说的好像是驱散妖风。问题是幽灵深入体内,又这么驱赶呢?”
高帅被这个问题难倒了,急得脸上冒冷汗。一会儿,他突然想起杯弓蛇影的成语,突然将额上头发一甩,绘声绘sè地说:“比方说:从前郑国一个公子请一个乡下朋友喝酒,用的是九龙杯。那杯子只要斟满酒,里面就会出现看似小蛇的九条龙,随着酒水荡漾,好似活的一般。那乡下朋友不知道是九龙杯,端起一饮而尽,喝的瞬间仿佛感到喝下了几条小蛇。于是,他回去后就得了一场病。过了很久,公子在街上偶然遇到这个朋友,见他病病哀哀的样子,就问他:‘你是怎么了,怎么好久不来我家呢?’这个朋友说:‘我实话告诉你吧,那rì在你府上喝酒,无意中发觉喝了几条小蛇,从此就开始生病,吃了许多药都不见效,于是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公子一听,大笑道:‘我们用的是九龙杯,装满酒就会显现看似小蛇的九条龙。’于是,公子把他请到府上倒酒一看,果然如此,这朋友恍然大悟,心病一下就好了。”
齐僖公说:“喔,难怪你巫术如此高超呢!”
高帅问道:“齐侯今天怎么提起这些问题?”
齐僖公说:“那rì你把文姜心魔驱逐了,有人说是文姜自己好的,说是你运气好碰上的。因此寡人想问个明白,以便请你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高帅急忙问:“什么事情?”
齐僖公说:“寡人大女儿宣姜嫁给了卫宣公,最近幽灵缠身,身体rì益下降,寡人十分担忧。我想派你去作法驱魔,不知肯否?”
高帅想了一会儿说:“去是可以的,但我怕齐侯小女儿文姜复发心病,想给她再一次安神。”
齐僖公说:“文姜现在好好的,看来不会复发心病了。”
高帅说:“心魔往来无常,若不远远驱逐,它会再次回来,恐怕到时候不好再驱逐。”
正在这时,一个太监从里边来到齐僖公身边,对齐僖公低声说:“文姜又犯心病了,已经两rì未起。”
“寡人知道了。”齐僖公对太监说了又对高帅说:“文姜果然犯病了,你明天上午来,寡人亲自带你去作法驱魔。”
高帅一听,爽快答应。他想,文姜一定是故意装病叫他去作法,趁机要商议什么。
却说文姜自从知道梦里的男子原来是一个疯巫师后,心结突然打开,自然就一下好了起来。于是她经常到后花园去观赏景致,以便寻找诗歌创作灵感。
正是一个多云间晴的好rì子,天气不算好热,于是文姜独自来到后花园。娇弱纤细,步步余香,顾盼如秋波送来,牵裙似水珠溅裳。过了小桥流水,钻入幽静的假山。边走边吟诵着刚创作的诗:
天有白云,长裙飘兮。
地有木槿,娇娃俏兮。
园有楼阁,美目盼兮。
池有鱼儿,巧笑比兮。
这是,突然一双大手从她背后伸过来蒙住她的眼睛。文姜双手拿住那双手,问道:“哪个?哪个?再不说我可要叫了哈!”
“你猜!”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公子从她背后冒出脑袋笑着说:“连我就猜不着,真是个傻妹妹!”
他松开手,文姜转身惊喜道:“诸儿哥!”
这是世子诸儿,是齐僖公的大公子,与文姜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关系。诸儿长得英俊雄壮,风流倜傥。他笑嘻嘻地说:“两年不见,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大姑娘?”
文姜微笑道:“你怎么突然变成了大帅哥?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用衣袖揩鼻涕呢!”
诸儿比划道:“我上次看到你还在说:‘母亲,我要吃nǎinǎi!’”
文姜伸手轻轻地打了他一下说:“你瞎说!我们上次相见时,我有十二岁了,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诸儿拉着文姜的手打量她说:“面如芙蓉,指如玉笋;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真乃绝世佳人,世间罕见!来我抱抱,看是不是以前那么轻。”说着就把文姜拉入怀中,轻轻把她抱起,打了几圈,又抛了两下。文姜也不拒绝,只是怕掉下来,把他脖子紧紧抱住,说:“你好讨厌!你还是那么调皮捣蛋!”
这时,一个年轻宫女来到花园喊道:“公主!文姜公主!”
诸儿把文姜放下来,把她紧紧搂着,在她耳边轻轻说:“你好迷人!”说完又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耳朵。
这时,宫女朝假山这边寻找过来,喊道:“公主!你在哪里?”
文姜一边挣月兑一边说:“快把我放开,宫女快过来了!”
诸儿慢慢松开她。这时,宫女看见他们,就说:“公主,原来你在这里呀!让我找得好苦!夫人喊你快点回去吃药。”
文姜向小姐走过去,突然回眸一笑,说道:“诸儿哥哥保重!”
世子诸儿似乎显得神情恍惚,说:“文姜妹妹保重!”
自从这时起,文姜满脑子都是诸儿的影子,白天挥去夜里来,睁眼挥去梦里来。她想起以前梦中那个美男子,感觉有些像诸儿,但没有诸儿这么风流倜傥,开放多情。她有时也很矛盾,知道不该想他,但又希望自己不是齐侯的女儿。她回想起那个巫师给她说的那些疯话,说她不是文姜,而是未来世界的袁梦,要是她是袁梦该多好啊!
文姜整天都在胡思乱想,夜不能寐,心中抑郁,茶饭不思,周身越来越松软。几天后就患上了忽冷忽热的疾病,倒床不起。
诸儿听说文姜病了,这天一早来到文姜闺房看她。诸儿走到文姜床边坐下,拿着文姜的玉手嘘寒问暖,反复挑逗,弄得文姜心里极度慌乱。要不是伺女在场,她会马上勾下诸儿做那苟且之事。
正在这时,齐僖公引着高巫师走进来,正看见世子诸儿模着文姜的手。诸儿见齐僖公来到,急忙跪地请安。齐僖公对世子诸儿生气地说:“你们虽然是兄妹,但亲近要有分寸。今后有什么问候,派宫女来就行了!”
世子诸儿唯唯诺诺离开后,齐僖公对文姜说:“父亲今天请来高巫师为你安神,希望你早rì康复!”
文姜有气无力地说:“看来我的病是不会好的,安神恐怕不起作用。”
齐僖公说:“尽说傻话,你年纪轻轻的,比不得老年人,怎么会好不起来呢?你好好配合高巫师,不要悲观失望!”
齐僖公说完对高帅说:“作法若需要什么,叫宫女一声就可以了。我还得到朝上议事,你就开始作法吧!”
齐僖公走后,高帅摆上作法玩意儿,点燃香火,就开始神跳舞跳起来。宫女们害怕听到他的咒语,就纷纷离开闺房躲得老远。于是高帅慢慢跳近床边,边跳边说:“公主这次请我来有什么事?”
文姜知道他在说疯话,就应和道:“我,我,我请你来问,问我怎么会是袁梦?”
高帅说:“我知道你把我们那时都忘记了,所以这次来我给你带了些那时候的简介;同时知道你喜欢诗歌,也给你带了些东周以后的诗歌。这一来帮助你回忆,二来减轻你的心病。”说完他从怀里模出一包用白绢写的资料丢给文姜。
文姜一边翻资料一边说:“我若真是袁梦,好久能到达你说的那个世界?”
高帅说:“最多不超过十个小时。”
文姜问:“十个小时是好多年?”
高帅说:“十个小时很短,只有五个时辰,不到一天。”
文姜觉得越来越迷糊,问道:“那我今天就可以到达吗?”
高帅说:“十个小时是未来世界的计时,可在东周相当于一生的时间。因此,你还要好好地活下去,等你度过今生,自然就能到达。”
文姜摇头沉默不语,心里说:“再一次证明,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高帅慢慢跳着说:“看来你还是不太相信,那我也不勉强,让你慢慢去领悟。不过,你今生贵为公主,算是有幸,何必要追求镜花水月,把自己搞得病病哀哀的!你不如经常到户外走动,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来可以减轻心病,二来可以增加诗歌创作灵感。”
文姜说:“高巫师说了半天,这番话还像是正常人说的。”
高帅好像挨了一闷棍,感到无法与文姜沟通,只好说:“无论你是否理解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按历史轨迹,你不久要嫁给鲁桓公,你将成为历史上著名人物。不过你……”
这时,外面宫女们在大声说:“万岁爷万福!”
齐僖公向闺房走来。一个宫女说:“巫师还没有作完法,请万岁爷留步!”
齐僖公说:“这么久还没有作完,为什么不可以去看呢?”
宫女说:“高巫师说,旁人不能听见他的咒语,否则好人会变成病人。”
这时,高帅走到门口说:“现在都可以进来了。”
齐僖公来到闺房,对文姜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文姜说:“好点了。”
齐僖公对高帅说:“大师真是不错啊!”
文姜突然说:“可惜他是一个疯子。”
齐僖公说:“巫师自通幽灵,越是高超的巫师,越像疯子,爱女莫要奇怪!”
大家一阵发笑。高帅也忍不住发笑了,只是笑声中感到一些古味。
大家走后,文姜坐在床头发闷,她随手从床里边拿了一张白手绢,见上面是一首诗词,非常感兴趣,于是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那诗词是宋朝女诗人李清照写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diàn)秋。
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写得太好了!”文姜自言自语地说:“看来高巫师真是未来的怪物!”于是她又看了几首诗词,感觉非常过瘾,决心好好调养身体,多到户外活动,寻找创作灵感。
没有几天,文姜的病居然全好了。
却说高帅跟随齐僖公从文姜闺房出来,齐僖公说:“文姜已经安好了神,寡人立即派你以特使身份奉寡人亲笔书信出使卫国,专门给宣姜驱逐心魔。”
高帅说:“遵命!”
不知高帅是否治得了宣姜的心病,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