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汉早早地起身,昨晚让他的客人,路过的年轻朋友做饭,他过意不去,所以早起,他要为云帆三人准备早饭。半个晚上的谈话,在江林方是满足,也是愉快的。他靠着路过的旅人们偶尔停足住宿,和他们的有收获的谈话支撑住多少个独居时的rì夜,使他不至于太过孤僻、迟钝,离黄土太近。他两个儿子的外出,一个独居者的奢望从儿孙满堂后辈孝顺转而成为和旅人的这一种廉价的交流,无论是得意或是失意,他皆从中感受到生活或生命的重量,分享他们的快乐,或领受着他们悲伤,于他而言,最初是无意中、不曾深究之事,慢慢地,已成为他的一种习惯矣。
云帆完成了早课,从房间里出来,刚好看到江老汉起身往厨房而去。两人在院子里相遇,云帆忙上前打个招呼,道:“江大爷,您老人家怎么起得这么早呀,多睡一会嘛。”
江林方道:“习惯了,老汉睡不了懒觉。小哥,你也这么早起身,应该多休息嘛,你们还要赶路。老汉给你们做早饭,昨晚让你们动手,我很过意不去啊。”
“不必麻烦您了,我们到外面买几只馒头就可以了。”
“不行,你们是客人,我这个做主人的,不能如此冷落。”江林方讲完这句话,便进了厨房,开始生火烧水,不知所谓的早饭是稀饭还是其他,云帆并没有跟进去。
在院子里活动筋骨,云帆的两位师兄也跟着出来,几人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施展着,重复着早起的练习。其实田鹏飞和胡铨更喜欢打坐多一点,他们跟着云帆松动手脚,却也是在山上时的习惯,不算跟风。
“师弟,我就知道你会早起。”田鹏飞道。
“我昨晚睡得还好,师弟你呢?”这是胡铨的问话。
“马马虎虎啦。师兄们的早起这种习惯,是师弟我学习模仿的榜样。”云帆笑道。
云帆的动作虎虎生风,拳头里饱含着力量。两位道士以慢动作见长,看上去力度不大,可施展开来,绵延下去,要耗费的能量不比云帆少。这样的练习持续的时间不长,待得江老汉从厨房里出来,这是早饭的时候,几人便顺势放下手里的功夫。他们已做完了既定的热身,新的一天的开始,他们有了足够的jīng力应对,赶路或其他,不急不躁。
昨晚的几碗酒下肚,朱文三人感到过瘾,却没敢多喝。他们亦早早的起来,对于这个已不算是太陌生的赤岭,他们在此过了几天的rì子,身后没有感应到来自同行、来自官方的追逐,压力显是消失了,他们松下几口气的同时,需要继续往前,到一个完全陌生,远离章州,远离宁城的地方去。看上去毫无目的,可真正的指向已在他们的心头,手中有钱,心中不慌,他们很明白这个道理,肩上压力减少后,摆在前方的未知,已不大能使他们惶恐。
“大哥,咱们今天就离开?”侯三问了一句。昨晚他们住在赤岭的一家简陋的客店里,入夜之后便躲进了屋子内,连喝酒时都不敢放声高谈,这是他们一伙的谨慎之处。今早起身,朱文突然来了句“尽快离开此地”,很叫秃子和侯三惊讶。
“对的,”朱文重重的点点头,“秃子,还有侯三,咱们在此地逗留的时间不短了,是时候换一个地方。”有一点他并没有说出来,朱文总觉得自昨天喝酒之后,他心里有一股说不清的感觉袭来,让他心跳加速,像是有某些未知的灾祸要降临己身。这是毫无根据的,就算讲出来,怕且只会加重他们惊疑,有害无益。
秃子jīng神不错,他很快明白到自己三人到了赤岭,虽说露面的时候很少,可时间不短,难免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地方,而今他们正在逃路,保持住一定的jǐng惕,不在某个地方停留过久,无论有没有潜在之危险,离开都是上策。他马上表示同意,道:“那就听大哥的,咱们趁早翻过山岭,到那边去。”
“将东西收拾好,侯三到街上去买一些食物,咱们等一下就出发。”人手少力量不足,却有一点好处,就是命令下达,执行的效率很高,说走他们就可以走。
所谓的行李,无非是一些钱物,值钱的东西。狡猾的朱文并没有将所有的财物都带着身上,狡兔三窟,他向来不将全部家当放在同一个袋子里面。
侯三的动作敏捷,很快买回简单而耐饥的食物。收拾停当,他们果决的出了店门。
早饭后,云帆三人再三感谢过江老汉,硬塞上几分柴火费,便牵着马出了其家,在江林方的指引之下,往赤岭的那个隘口而去。隘口有守卫看护着,保持住对过往行人客商的检查,和收取一定的过路费。护卫班隶属于附近的军营,是兵痞们抽取油水的一个重要的来源,他们向来重视之。因此,或许兵痞们的战斗力因了荒废cāo练,在外敌面前,不堪一击,可应对过往客商,一切良民是绰绰有余的。收取的过路费除去上缴,剩下的便是其运营费用了。
可以说,小小的赤岭可称得上是军政一体,管理着地方,管理着这一处军事要塞,两者没有划分开来。这一点不像章州等城镇,城门护卫隶属于地方,由地方养活,职能有相近之处,而背后的管理者不一样。
兵痞们无事,像宁城和章州出了通缉令要抓捕朱文等人,他们抱着可听可不听的态度,并没有认真的应对兄弟镇县的过河要求,因此于隘口的那一座门户中,查检路人时不算严格。侯三等人到了隘口前,要排队递交过路费穿过此门户,云帆三人施施然的跟着不远的后面,云帆不知道前面的十来个过路者中,会有他的几个相识的“故人”。
“师兄,你们看,前面就是赤岭的那一座关楼,所谓的赤岭关了。看上去颇为雄壮啊。”人未近关楼,云帆便指着前方的城楼对他的两位师兄感叹一句。
“嗯,不错,有些年头。”田鹏飞点头应是。
“这个,就是关楼?”显然胡铨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建筑,心里有些好奇。而实际上,云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实物。在他生活过的前一个世界里,现代化进程的到来,便是将以往的城墙啦,城楼啦,关隘啦等等一切妨碍现代化的古旧破旧“无价值”的建筑统统扫进垃圾堆里,做了废料。雄关漫道,只在诗词的世界里屹立。
“不瞒师兄们,师弟我也是第一次近距离靠近这样的关楼。”慢慢的几人往前,已接近了过关的行路人,云帆忍不住说出了他的另一个世界里真实的见识。
“真的?”胡铨却没往心里去。而田鹏飞只是有点奇怪,他的云帆师弟在俗世中生活了十几年时间,不会真的没有穿越过类似的关隘吧?可能第一次正式的到过这个赤岭关罢,这是田鹏飞的想法,他也没去穷究云帆话里的语病。
“厄,”云帆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了,怎么说小李其人外出混吃了十多年,断不会连这样的关楼都没有见过的。这一刻他说的只是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经历,没想到放在此处,有错乱的感觉。“以前的颇长的一段时光,都流浪在外为温饱而努力,是没有这样的闲心去留意关隘,城墙等物的。”云帆给出了一个牵强的也算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