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锦记 七、绝决

作者 : 奥雷连诺

“时候差不多了。”

那首领从高及马头的猿背上一跃而下,望着即将入主中天的日头喃喃说道。他的口音生涩拗口,跟当前的官话相差巨大。

首领身旁站着位一把苍白胡须的老人,应道:“我们有多少年没有进贡真正的血食了?这么些年,外面的人把酆都都给忘了,任它埋在地里一点点腐烂。我们这些被捆绑住的人也跟着遭殃,我每时每刻都感觉得到身体在枯朽。”

他和其他绝大多数的同类都不相同,眼神里透漏着睿智和平静,皮肤虽然同样黝黑而粗粝,可每一条皱纹里沉淀的都是对世事的洞烛,而非浑浑噩噩。他说话的时候,右手会习惯性的轻抚胡须,动作之轻柔,仿佛生怕会不小心捻掉一两根长须。

首领道:“这一次不同,我们找到了关键的钥匙。就算只是一部分,至少也是个开始。我们等着这么一个开始等了多少年了,现在连真正的黄泉之路都不愿再接纳我们了吧?不过有了开始就好,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嘿嘿,地府里头,如今哪还有咱们的位置。”老家伙闻言轻笑起来,顺手轻抚颔下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春秋的胡须,倒有几分运筹帷幄的智者风范。“就算是看走了眼,如许多的血食也足够弥补我们多年的怠慢之罪了。”

“我已经能听到下面的欢呼声了,这些耐不住饥饿的混蛋。你看,现在连开启鬼门的祭祀仪式都省去了,它们干脆放弃了祭祀时那点儿相比起来少得可怜的吃食。闻着这一地的荤腥儿味儿,就迫不及待的自己打开了家门。”首领似乎真的侧耳在听着什么,那些即使是在场的众多修者也无法听见的声音,像一**潮水涌进耳里,他脸上带着寻常人看死尸时显露的那种厌恶神情。

“你还是积点口德吧,这次或许能碰见难得一见的大人物。走,该轮到我们了。”老头儿向前踏出去,他的步伐坚定却轻松,仿佛眼前的众多强敌根本不是问题,他们的命运已注定,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有所更改。

“你最好认真一点,这些人就算是吃食,骨头也不是那么好啃得。没准真能出些你我都意料不到的状况——”首领向前一挥手,四周拥着他二人的人就动了,虽然缓慢,却仍像是不可阻挡的洪流。他手中握着一段二尺来长的骨节,惨白的颜色,毫无光泽而言,六段尾椎骨完美的契合在一起,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这是从完整的椎骨上截下的一段。在迈出步子前,他还喃喃自语似的道:“嘿,我还真巴不得出状况。”

老头子应道:“想吃肉的又不是我们,骨头硬不硬,何苦操心呢?”

“一地血食……”

那两个怪人丝毫没有压低音量的觉悟,在场中人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子杞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续道:“当真是好大气魄,他真把我们都当成猪狗吗?”

“恐怕他们当真就有这样的大气魄。”接他话的是蔺无终,他的表情还是稍显木讷,可眉宇之间紧锁的忧虑已无法掩盖。

不知不觉间,湖上的黑潮收敛了许多,相想必是所谓的“鬼门”开启接近了尾声。如有实质的“触手”缩了回去,黑色的浓雾大部分潜入了地面,只留下浅浅的一层铺在湖底。由于没了湖水,此地变成了一片占地广大又深浅不一的大坑,所有原本湖上的建筑都突兀的立在突起之处,带着些绝望的味道。那黑雾犹自轻微的翻滚着,比最浓稠的墨汁更黑,其下则仿佛连通着豁然洞开的另一个疆界,只是被掩盖住,不知其貌。

浓烈的气味无以言表,可其中仍固执的夹杂着一丝花香。那黑雾之下掩盖的,想必是腐烂与白骨的国度。

蔺无终忽从袖中拿出一物,高举过头顶,大喝道:“祖师遗物在此,楼观弟子何在!”

他手中所擎是一面四四方方、年代古旧的小型官印,看似平平无奇,只在阳光的照应下放出淡淡的紫光。这一枚小小的官印却是楼观派历代的掌门信物,是代表宗门最高权力的象征。当年关尹子得老子真传,抛却函谷关关令的官位,得道飞升之后,这一枚代表世俗权力的关令印却成了宗门信物,世代相传。

在场的楼观门人见此印,闻此言,无不轰然应诺。

“我楼观一脉,为老聃嫡传、道门正朔,历来以匡正华夏为己任,自有吾煌煌独到之威行。今日陷此困局,眼前之变须臾间将有祸延华夏之危!”蔺无终言语铿锵,自有一股浩然之气在侧,比起松筠子等人的嘴脸,便有一股修行人的骨鲠耸立起来。

他目视湖岸上的诸位同门,缓缓道:“长春子必然是各中关节之所在,望诸位与我戮力,不计代价,也要将他和六骨锥抢夺回来。”

相里子哈哈一笑,一弹掌中陋剑,声震四野,回音不绝。钟镇岳则正正经经的应道:“掌院师兄放心,大关卡上,楼观派没一个怂人!”

他随后侧转过身去,对着在阵法内挤作一团的其他人道:“诸位同道,这么个局势,也该做一个决断了吧?”

松筠子很是不满蔺无终抢去了他的风头,向前踏出几步,走到个险要位置,故作凛然的道:“这群妖鬼之人实在嚣张的紧,如此不把我等修士放在眼里。既然这所谓酆都鬼门已开,本座倒想见识见识,若是得便,正好完成当年祖天师未竟之事。”

“好豪气,不愧是前辈高人,我就是欣赏前辈这等豪情!我看那高塔黑嗤嗤一片,比刚才更见古怪,定是个关键所在。前辈既然豪勇,何不先去一探究竟,也为我等后辈竖一楷模?”枭阳看着五大三粗,说起话来也能绕几个弯弯,他此时指着那高塔,端的一脸敬慕神色,可眼神里藏着的嘲弄之色任谁看不出来?

松筠子“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会他,白色却也白了几分。

枭阳哈哈大笑,忽对着子杞说道:“小兄弟,烦你暂且这阵法收了,此时也用不着了。多承你雪中送炭之意,省了许多麻烦。枭某人恩怨分明,这个情我定会报答。”

子杞嘟囔了一声,双掌合扣,继而摊开掌心向下,已有数丈之大的光罩倏然回缩,纳入桥面上那一个碗口大小的“蒙”字之中。他心中一动,运转气息,双掌复合扣于胸前,那本来刻出来的“蒙”字忽发淡淡光芒,月兑离桥面升了起来,在空中滴溜溜打着旋转,如同一面小盾。子杞轻喝一声,光盾便即飞入他掌心之内,他再看右掌掌心,果然便多了一个淡金色的“蒙”字。

枭阳募得大喝一声,道:“前辈既然无胆,便让我这粗人先拨头筹吧!”呼啸一声,枭阳庞大的身躯拔地而起,平地里搅起好大一个旋风。只见他挺胸缩臂,双臂若同拉满的弓弦紧绷在身体两侧。大喝声中,他人已飞临高塔,一式“气冲牛斗”,双拳齐出,猛然轰在高塔中段之上。

一时间,天地俱震,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流波动以拳锋为中心席卷开来,高塔在波动中寂然无声。

稍早一点时间,相里子提着“四两剑”,对身边的钟镇岳笑道:“老钟,咱俩有多少年没有双剑共舞啦?我刚才看你那‘黄金台’可不似当年的锋锐啦!”

钟镇岳怒道:“是你的‘弹剑’不行了吧,刚才那一下才擦破了点儿皮,好意思说我?”

“嘿嘿,你那‘剖胆’是天下名*器,咱这四两银子打的玩意儿自然是比不了的。”

“少拿你的‘四两’说事儿!当初为了那个名剑谱,不是老子拉着你亲上泰山守正宫去理论?我是要让那姬正阳知道,你用的出‘弹剑苦歌’的四两剑都上不了榜,我这‘剖胆’不上也罢。只可恨那姬老儿太霸道,没见着面就把咱俩轰下了山去。”

“怎么着,咱哥俩今日也发一发少年狂,试一试当年剑技未成时的合击路数?”

暗黄剑光闪动,‘剖胆’锃然出鞘。两声难分彼此的清喝声里,两道剑光矫如龙跃,剑光彼此辉映,向着远处的那首领怒斩而去。

ps:最近看了一本书叫《中国,奇迹的黄昏》,搞得我心神恍惚,不知所措,心如乱麻,哀莫大于心死,#¥*#@%……

ps2:大战在即,容我喘两口气,再细细道来……

ps3:名*器——违禁字,你敢再婬/荡一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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