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树师徒请得森扎卓上师下山来,却未直奔那目标之地而去,而是稍稍绕了些路,进入湘地。不过数个时辰,眼见明月山在望。
森扎卓上师为那烂陀一脉的传承,一身莲花秘法颇有不测之机。中原这所谓“八部天龙”的佛门护法,当年本就是天竺圣者莲花生上师以无上法力与大愿力,从三十三天请来人间。凭着这一段渊源,那烂陀一脉的传人与八部血脉都有些隐隐约约的感应。百多年前,佛门被中原诸道所败,封印护法血脉,以至于如今式微至此。骑在白鹤上的森扎卓虽然面目如同雪山一般沉毅,然而目中精光灼灼,饶是他修为深厚,实不能完全掩盖心中的兴奋。[]
巨大的白鹤振翅的幅度越来越慢,可临近地面二、三丈时,羽翼下仍有大片的尘土激飞,其中夹带着些不过比拳头略小的石块。“噗”、“噗”两声,森扎卓的两位亲随弟子当先跃下来,森扎卓随后跃下,却是落地无声,左手一招,白鹤轻叫一声,化成一段白练,收入掌中。
身后传来颇沉重的脚步声,三人循声回头看时,龙树两师徒已奔到了近前。小和尚面色已现酡红,光头上一层白色,那是汗水吹干后剩下的盐晶,龙树和尚倒是面目如常,连呼吸也未见有多大起伏。
见两师徒在眼前站定,森扎卓不由就笑起来,学着中原人拱手道:“贤师徒当真是好身骨,我佛门体术,纵到至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龙树摇头道:“上师太客气了,古瑜苦行之术何其广博,我和行拙不过略得皮毛而已。若不是上师刻意放缓速度,早把我二人落在后头了。”
他指着远处那虽不见太高、但都极有风致的一脉连山道:“玉京山上的老泉寺,有我一位故交,是佛门中的大隐士,若能得他相助,必增成算。后山上的随月庵中也有几位比丘中的大得,也该去拜见一回。”
森扎卓面露喜色,道:“可是鸿恩大师?我四十年前初入中原便想去拜会,始终不得其门,不想今日竟能得遂心愿!”
他修为虽深,却仍就是个急性子,何况时间也紧迫:“时间紧迫,我们便径直入山去罢!想必鸿恩大师也不至于怪我等鲁莽。”说话间已大步行去。
明月山虽地处湘境,然而自古名头便不弱于其他地处中原的大山,历来佛道都有在此弘法者。山上也不乏宝观名刹,龙树所说那老泉寺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寺院,在玉京山的后山山谷中。前方有水声淙淙,森扎卓听龙树说绕过这片山林,再不远处便是老泉寺,不由走到山涧旁,恭恭敬敬的将双手洗净,又在大红僧衣上洒下许多清澈水滴,身子一抖,那些个水滴便珍珠也似,从僧衣上滑落,不曾染湿半片衣衫。他那两个色目弟子也走到溪前,低声宣了佛号,照样施为。
行拙看得有趣,便也想照做,却被他师父拦住:“这是天竺的礼仪,据说那里有一条大河叫恒河。每要去拜见当世的高人,必要先在恒河中洗礼。你倒不必凑趣,心中无尘,便身上满是泥垢又如何?”
龙树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三人自然听得清清楚楚,却都不过一笑了之。森扎卓作为这等简陋仪式,便沿着山涧向前面山林里行去。行拙察觉到似乎师父和这个“上师”也不是那么如鱼得水,也不敢贸贸然紧跟在人家后头,怕惹恼了师父,只得走在师父身后,不紧不慢的跟随。这两个组合可谓怪异,前面三人高鼻深目,加上一身大红僧袍极是惹眼,走起路来如龙腾虎跃,端的气势非凡。后面两个和尚却长得淳朴老实,背脊微驼,一身灰不溜秋的破袍子,小腿上还扎着两个绑腿,将裤脚收得很紧,若不是醒目的光头,到似是两个庄稼汉子。
森扎卓上师刚刚步入那片山林,却忽然刹住步子,一身红袍猛然鼓动掀飞,如同乍醒的猛兽!继而又有数倒光焰从他身上喷薄而出,如同一条条手掌宽的玉带,绕身而飞,使他一时如散花中的佛陀。若细细观察,便可从光带中分辨出种种形象,有展翅的仙鹤,有咆哮的巨兽,有执戟的猛鬼,有状若飞天的仙女,种种不一而足。
光焰起的突兀,那两个色目弟子措手不及,竟被光焰击的飞了开去。两人齐齐惊呼,将将站稳之际,却见得上师身子猛地一颤,环绕于外的数道光焰又一下子收入了体内。两人不喜反惊:这等状况,显然是上师受外物所激,几乎发自本能的神通外铄。上师早在多年之前就已将莲花秘法练到收放自如的境界,何曾出过这等状况?要知那一刹那间的神通外铄,虽能使本体一时间里外物不伤,然则撼动本源,只差一线便是走火入魔之象!
森扎卓转过身来看龙树两师徒,片刻时间,面上已是冷汗涔涔。果然小和尚行拙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而龙树则僵立在原地,面色如铁,无半分人色。
“这是……”
龙树缓缓摇头:“我也有很久没在中原走动了,想不出谁人有这等威煞!”
森扎卓还抱着一丝希望:“那个方向上,真是老泉寺?”
“没错,且以这等……”
龙树话没说完,行拙猛地大叫道:“好浓的血腥气!好重的煞气!”
龙树也没心情再责备他,仍旧道:“只怕老泉寺绝无活口。”
森扎卓回头去看那五色驳杂的山林,原本静美的林间此时却仿佛成了森罗之域,似乎随时随地都有危险扑面而来。他想要踏出步去,却觉得双脚如有千斤之重,竟在原地裹足不前,而心中的恐惧竟在一点点蔓延。他不禁悚然而惊,自己不是早已入了无惧无畏的金刚之境了吗?是什么能让他如此慌张?
龙树忽的低呼道:“不好!那人既然屠尽一寺,想必对佛门极有怨怼。随月庵就在左近,若是也被那人杀灭,那可就是佛门又一大损失了!”言下之意,却是不愿往老泉寺里走一趟,看看究竟。
森扎卓脸色数变,犹豫不决,终于咬了咬牙,道:“佛门同气连枝,先去探探随月庵的安危吧!”
当下五人汇合到一处,由龙树指点方向,向背后另一面山坡上疾奔。森扎卓双手十指连动,无数苍白色的光焰从指间飞出,在众人周围汇聚成七团拳头大小的白焰,无论众人速度多快,始终在五人身周游动。那白焰虽小,又是明灭不定,龙树却知是莲花秘法中绝顶的护身法术,只要施术者有心,就能在顷刻间化成护身鬼神。他自己则从怀里模出一串铁念珠和一只乌沉沉的金刚杵,分握在双手中,指尖因死死抵住金属而发白。
五人奔行极快,不多时已出了玉京山范围,再绕过一道山梁,便是随月庵所在。龙树心头猛地一梗,几乎要窒息过去!几在同时,森扎卓大喝道:“快走!”双掌一合,周围一团白焰大亮,巨大白鹤从中飞出,他又疾声喝道:“坐上去!”
然而喝声尚在山间回荡时,一道迅捷之极的破风声已接踵而至。白鹤的戾声成了尖促的一个短音,因为一道黑白交映的光华抹过了它的脖子,没有人看清那光华起于何处。
而光华落处,众人视线跟随,却见一个衣袂飘飞的人立于树端。
那是个容颜绝世的男子,披散的长发如同飞瀑,映衬的那一身白衣胜雪。他手中出鞘的长剑也如其人般华美,像是王侯挂在墙壁上的装饰。剑身莹白如玉,此时却缠绕着黑色的焰火,显得妖异而不祥。
他微皱着眉,像天神一样俯视众人,嗓音亦如天籁:“这样急匆匆的赶路,是要去后山那个尼姑庵?”他微微一顿:“放心,我从来不杀女子的。”
龙树紧紧咬着牙,拼命地股催着心头的怒气,要将之转化成真实的力量注入手中的法器。可是他却能真实的感觉到,胸中的勇气正在一点点消逝。
树上之人用手指轻轻抚模剑刃,黑炎在他指间欢愉的跳跃,如同向主人邀宠的小兽:“那寺里的和尚死的太快,我还未曾尽兴,实在没甚趣味。你这几个和尚来得正好,证我绝学,可谓恰逢其会。”
森扎卓长长的吸了一口冷气,身体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如同呢喃般说道:“灭佛之剑竟然重临世间,难道真的是——天灭我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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