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点冒襄没有说,从天柱峰下新得的雷珠,是真正的重宝,足以让最正派的人眼红。单以价值而论,这东西丝毫不下于深藏在自己身体里的帝释血脉。
当rì山崖裂壁,现出五样宝物,分别对应在场八部众的兵器。盈缺得的是一块奇形勾玉,正好将他的如意珠补足;摩呼罗迦啃去了一块石甲,应是它浑身鳞甲的jīng华所在;对应乾达婆的却是一尊金黄小鼎,上有九孔,jīng致小巧的像一个暖手炉;簇簇最是哭笑不得,紧那罗的宝物是一套成衣,玉带青纱,连舞鞋也有,然而却少了一只。
和其他四样宝物不同,雷珠虽是因陀罗血脉特有的宝物,却并非只有血脉传承者才能驱使,普通修士一样能引动其中蕴藏的强大雷力。冒襄曾以神意弹入雷珠,其中仿佛如佛家所言须弥藏于戒子,宛如有另一个世界。即使以他对雷法的领悟,也不能对其一探究竟,只不过能调动外层的雷电而已。除了传说中藏于雷珠中的帝释座驾——炎龙雷车,旁人难以召唤出来,这颗雷珠,在jīng通雷法之人手中,依然有莫测的威力。
冒襄、子杞、岚徽、燕玉簟和一个伤重不起的闵水荇结伴向天山而去,一路上徐徐而行。众人买了一辆大车,被子杞以符禁布置,即使急行时也平稳至极。岚徽出身巫楚,jīng善歧黄之术,临走时又经那神医谆谆嘱咐,足以应付一路上闵水荇的身体状况。她那rì舍命救冒襄,硬是以身抵挡天遁杀剑,可濒死之时被冒襄激起强烈的求生yù望,竟将乾达婆的血脉临时激发到极浓郁的程度,吊起了最后一丝生气。然而血脉不是万能,没有能重塑生机的办法,她只能一步步滑入死亡。
难得的是燕玉簟,此时也懂得照顾人,和岚徽两人在车里,将不省人事的闵水荇照顾的无微不至。此时她才知贴身照顾一个人需要做些什么事情,私密之事无不涉及,当rì子杞带着她一路西行,其间也是如此吧?难为他一个男子,怎么做得来这些事情,而那些……羞于启齿的事儿,他也一一亲为了吧?每思及此,她便不由得脸颊如沸,看的对面的岚徽莫名其妙。
众人的行程自然不快,冒襄坐在车头上亲自驾车,子杞则骑着超光跟在车侧。紫sè的名驹很是不耐这样的速度,不时烦躁的打两个响鼻,吓得拉车的两匹马瑟缩发抖。那两匹马也是难得的好马,毛sè纯正,骨架高大,显然有些大宛马的血统,是冒襄不惜费重金在桐城购得,然而和穆王八骏相比,却如云泥之别了。
这一rì,马车行出皖界,子杞坐在马背上,回头张望,只见青山楚楚,夕阳之下,一弯河水向东缓行,景sè美煞。他不由想起苏子旧诗,合了时兴儿的调子,抬头高歌道:
“湖山信是东南美,一望弥千里。
使君能得几回来?便使尊前醉倒且徘徊。
沙河塘里灯初上,水调谁家唱。
夜阑风静yù归时,惟有一江明月碧琉璃。”
然而车辕辘辘,终是将这美景抛在身后。几人都是修士,也不避讳夜路行车,车马上自有竹灯高挂,在法术加持下,足以照彻三丈。子杞幽幽说道:“喂,你为什么不跟那人走?”
冒襄斜倚着车壁,一颗深紫sè、鹅蛋大小的珠子在掌心滴溜溜的打转。他漫不经心的接道:“我信不过他。”
“哦。”子杞随口应了一声,其实是不知该如何再说。从种种迹象上看,雷霄该就是冒襄的亲生哥哥。那人的修为他是亲眼见过的,用惊世骇俗来形容,都不为过。遇到的人物中,或许只有折铁和燕长歌能高过他一线,当然不能算隐居在蜀地中的那两个隔世之人。这样的人又岂会编造身份来蒙骗冒襄,何况冒襄已成了鲍鱼之肆,别人想躲还来不及呢。
可这个男人,却总给他莫名的惊慌感。
“他的身上,有过多yīn谋的味道。”却是冒襄又接着说起来。
子杞“啊”的一张口,道:“是,我其实……也觉得。”
冒襄笑骂道:“干什么说话畏首畏尾?他是我哪门子兄弟,你才是我的兄弟!”
子杞眼睛瞪得老大,狠拍了一下巴掌,大叫道:“着啊!就是你这句话呢!”
冒襄收了笑容:“他这个人,想必是处心积虑要报灭门之仇的。不知他当年是怎样逃过那一劫,现在虽然手下几人无不是一时英杰,然而从他把看守家庙的老族人都请出来就能看出,他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人手了。想凭着这几人报仇成事,谈何容易?还记得我跟你说的,偶然救了皇帝那次吗?当时雷霄就在左近,还试图阻我。这是不知为何他并未尽全力,不然单凭我一人之力,断然救不了人。还有那一次女真王子杀入禁宫,最后也是被他救了出去。单独看起来,这些似乎只能证明他和女真人的交情,可我总觉得不该如此简单。他的背后,必然有我们看不到却已然展开的图谋。而那rì我驰援林婉,他又为何能在关键时刻现身?难道只是因为他早已知晓我的身世,而一直关注我的行动?”
两人胡乱猜测一番,也无甚头绪,最后只得出个结论:没有必要,就不要跟这人再有什么交往。冒襄纵然知道自己出身于六天混元道,然而毕竟从小耳濡目染,不想和这个“邪魔外道”有什么瓜葛。
昼夜赶路,终于在一个月内进入了天山北麓。雷霄临走时给了他一定的指引,要他赶到山脚下的小镇昌吉呼图后,依照他的指示找出隐藏的进一步指引。冒襄在一处客栈的马棚里找到了雷霄留下的东西,上面记载了详实的线索。
还会见面的,为了闵水荇,也没有什么——冒襄知道,在这张纸记载的终点上,雷霄在等着他。
即使有前人指路,破开那“缩地成寸”的禁制也费了一番功夫,少不得子杞出来露一手。因为有前人思路可循,因此他也没费太大jīng力,只是破禁之时却仿佛感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不禁让他疑惑。可他想不出是谁,毕竟那气息只是一种禁法波动的残留,又过去了很久,无法从中抽离出任何明确的信息。
颠倒时令,偷换自然生息的手法自然高妙,冒襄心急如焚,无心欣赏。子杞处处觉得新奇,也为这雪山中的奇景折服,但毕竟知道轻重,不敢贪恋。燕玉簟一路上都老老实实坐在车里,现在也不肯出来。岚徽进入这一片谷地后,无声无息的从车门纵出来,像是嗅到了危险的野兽,皱着眉哼道:“这些禁制,真像是牢笼,把万物生灵都当成了玩物。这个主人可真狂傲,他难道想把天地也囚禁住吗?”
说罢,岚徽便召唤出夜沼兽,身上红影颤动,便和雾气蒙蒙的夜沼融在一起,须臾消失在林间。
马车上被子杞施展了神行符,在山路之中亦如履平地。谷中花鸟成趣,泉流溪声,马车行过瀑布,远远地能看到瀑布下有一排白sè的石屋,颇为雅致。前面道左是一道向前延伸、不算高的石崖,和右边一片长在坡地上的密林夹出了一条道路。忽有一道傲慢的声音传出来:“绕道走!”声音中有一种莫名的震慑之力,显然说话之人是jīng善神魂之道的高人。
彼此对望一眼,冒襄和子杞不由都笑起来——他乡遇故知,这感觉真是不错呢。
冒襄呼啸一声,两匹马儿被他催动,反而加快了脚步。前面声音陡然转怒,大喝道:“放肆!”继而一道恶风猛从前路上扑出,如一只形体时刻改变的巨兽,风声中则夹杂着阵阵鬼楸,蕴含种种夺人心魄的魔音,稍一不慎,就要被其摄住心神。
“哼,雕虫小技!”
冒襄更不移身,不知何时已拔出藏锋剑,就那么坐着凭空向前刺出一剑。那恶风犹如真的野兽,呜嗷一声惨叫,灰蒙蒙的身体便被打掉了半边,却犹自扑击而下,远远地就吓得两匹拉车的马软倒在地。
“散了吧!”冒襄再出一剑,也不见什么劈空剑风,残缺半边的恶风噗的爆散开来,散成漫天灰雾。子杞凭空书就几道灵气聚成的驱风符箓,打入雾中,将雾气驱散,又画了两道安神符,送入两马体内。
冒襄却猛地于车上立起来,藏锋剑当胸一横,双目嗔视前方,自家的剑意便与袭来的神念来了一记狠的!密林深处,响起了一声低沉的闷哼声。
这闷哼声仿佛是个信号,左方的崖顶和密林上坡的一个角落里骤然升起两团浓烈之极的气息。且分明彼此针对,一瞬间,就将这片夹道中的元气尽数蒸沸。
左边山崖上一道明黄sè的剑气拔地而起,如飞龙经天,那剑气凝练至极,中心处的亮度堪比烈rì。只看那等千军辟易、一往无前的剑势,便知是十荡十决的血勇剑法。而与之针锋相对,则是一只血sè的巨大手掌,从密林中抬起,如yù拿天。和巨掌一比,剑气细小的仿佛是即将燃尽的灯芯。
下一刻,二者轰然对撞,激烈的元气爆炸声中,剑气再次爆发出更耀眼的光华,将血sè巨掌对穿而过!
子杞鼓起掌来,大声叫好:“定军剑气,决胜千里!萧独,恭喜你剑法大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