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胜男被婆婆紧紧地攥着手,看着老人家花白的头发和那张老泪纵横的脸,心中百感交集。
想自己二十岁嫁到赵家,几乎是白手起家,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婆婆那时候跟自己现在年龄差不多,风里雨里泥里水里带着儿女们往前奔。那时候,她和赵成俩人一天到晚在外面奔波,从扣大棚养蘑菇到操持服装厂,忙得脚不沾地,俩孩子学文学武从生下来几个月就跟着女乃女乃,直到上学从来没用她这个当妈操一点儿心。如今,孩子们都大了,服装厂的业务也基本稳定下来,老人家本可以闲在家中种种花养养宠物,过几天舒心的日子,谁知老了老了还要跟着儿女们牵肠挂肚。想到此,柳胜男忍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她怕婆婆看见自己流眼泪会更不好受,赶紧扭过脸去,没话找话说:“妈,都这么晚了,您咋还不睡呀?”
婆婆的手明显抖了一下,颤声说:“你……你不回来,我看不见你哪睡得着觉哇。你爸刚从饭店打电话回来,说看见你的车在厂子里,跟人打听都说没看见你的人,他也着急呀。胜男啊,我知道你的心里苦,都是我那现眼的儿子作孽呀,你千万别跟那混蛋一般见识,他那是一时鬼迷心窍,那孩子其实也不是那荒唐马事的人,过些日子他琢磨过味儿来就会回来的。”
柳胜男原本想瞒着婆婆,没想老人家都知道了,她想安慰老人几句,可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颤抖着声音动情地叫一声:“妈!”
她知道,此时说啥也没用了。遂搀扶着婆婆上了车,一脚油门就到了家门口。柳胜男轻轻打开车门,把婆婆扶下车,看着婆婆到门口开门,这才把车开进车库。黑暗中,柳胜男掏出纸巾擦干眼泪,稳了稳心神锁好车库门。刚一转身,却看见柳爱民和赵双正站在她家门口,默默地注视着她。
柳爱民关切地看着柳胜男,闷声说:“老姑,我们俩等您半天了,您没事儿吧。”
柳胜男停住脚步,顿了顿问:“等我?”
“嗯。”
俩人同时点点头,没说话。
柳胜男心里明白他俩的意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感动,看起来这俩搭档还是挺关心我的。可他们越是这样,我越不能表现的太软弱。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不就是走了个爷们儿么?天塌下来有地接着,打碎了牙咽到肚里,啥大不了的事儿啊。这么想着,柳胜男随即一甩头发,迎着柳爱民和赵双又焦急又关切的目光,大大咧咧笑道:“咋啦?有事儿啊?不就是老王家大丫头在广州卖犯事儿了么?这癞蛤蟆不长毛天生那道种,谁管得了她呀,走,咱进屋叙谈去。”
进了屋,柳胜男让婆婆先进里屋睡觉,自己则忙着拿烟沏水找打火机。柳爱民见柳胜男挺正常的,根本就不像她婆婆说得那么严重,又是气背脖子又是寻死觅活的。想柳胜男那么刚强的一个人,这点儿小破事儿根本就撂不倒她。这么一想,刚才还紧绷着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来,想好了的一肚子宽慰她的话也随即烟消云散。
赵双见此,顺着柳胜男刚才的话茬儿轻描淡写地说:“其实人家那边来的警察主要还是为那个孩子。”
柳胜男一听孩子,不禁愣住了:“孩子?哪个孩子?”
柳爱民说:“就是大丫头跟那外地人生的那个孩子妞妞。”
柳胜男更加疑惑,紧着问:“妞妞?妞妞咋地啦?”
赵双没好气地说:“让她那个败家的妈给卖了,卖给了四川一对买菜的小老板儿当了养女,这次警方开展打拐行动,给解救了出来。”
柳胜男说:“解救出来那是好事儿啊。”
“好事?是好事人家警察就不用千里迢迢地追家儿来了。”
柳爱民有点儿激动,絮絮叨叨地说:“孩子是解救出来了,可是她那个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那孩子还算聪明,那么点儿个小屁豆子,从小就跟着她妈颠沛流离的,竟然知道自己是哪儿的人,还知道她姥姥姥爷的名字。虽然只说出了风箱峪,可人家上网一搜就搜出来了,直接就奔了咱们这儿。没想到下午我给大丫头她哥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打通,也不知道这家子人是咋想的。”
柳胜男说:“咋想的,那还咋想的呀,家里摊上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主儿,谁愿意认啊。”
柳爱民叹口气,幽幽地说:“嗨,其实这大人要是不学好哇,孩子跟着她也是活受罪,真不如不解救干脆跟着那买主过呢,起码能过上像人的日子,将来兴许还能出息喽。”
赵双顺口答音地说:“我觉得也是,真跟了大丫头将来肯定学不出好来。”
柳胜男摆摆手说:“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咱呐不说她了,还是先说正事儿吧,你们俩那帐算的咋样啦?”
柳爱民眨巴眨巴眼睛,明知故问:“啥帐啊?”
柳胜男‘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咋?你自己出的馊主意这么一会儿就忘啦?”
赵双见柳胜男要急,赶紧把话接过来,笑着说:“柳村长哎,您老人家下的圣旨谁敢不听啊?您走了以后我们俩连饭都没吃就都缕顺当了,我算计着有个五六万块钱就能把摊子戳起来。”
柳胜男一听,立刻眼睛一亮,兴奋地说:“好,咱明天就开始操持,等秋粮下来就开工。”
柳爱民笑了笑,刚要说啥,茶几上柳胜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柳胜男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你,立刻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