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是大丫头打来的。
显示在柳胜男手机上的号码还是大丫头在服装厂上班时的手机号,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大丫头为啥要给她打电话。稍微有一点点社会经验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是最危险的,因为那大丫头是被警方通缉的在逃犯,难道这家伙潜回老家了?
柳胜男看着那一串跳动的数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请问您是柳胜男柳厂长吗?”
对方竟然是个男的!
柳胜男吓了一跳,不禁紧张地看了柳爱民一眼,颤声问道:“是我,柳胜男,你是谁呀?”
“我是王淑莹对象,妞妞的亲生父亲,妞妞是不是被警方送回老家了?我想求求您把那孩子留下,过几天我去接她。”
柳胜男一听是大丫头对象,有点不知所措,愣了一下没言声。柳爱民在一旁小声说:“告诉他就说那孩子没在村里,家里没人让警察给带回去了。”
柳胜男赶紧告诉对方:“不好意思,今儿下午警察到村里找王淑莹送孩子时,她家里没人,人家又把孩子带回去了。”
对方一听这话,顿了顿,接着说一句:“不好意思打搅了。”
然后‘吧嗒’把电话挂断了。
柳胜男摇摇头,擦一把惊出来的凉汗,忿忿地骂一句:“妈的,竟干这狗连裆的事儿,难道说这俩玩意儿又到一块儿咧?”
柳爱民说:“我看没那么简单,弄不好那大丫头被警察追得走投无路找他帮忙去了,虽然不合法毕竟夫妻一场,而且还有了孩子。”
赵双说:“有孩子管啥呀,还不是照样儿各走各的道儿,我看那大丫头没准挪上那人咧。”
柳胜男说:“不管怎么着,孩子是无辜的,摊上那么个现眼的妈,好不容易找了过日子个人家,没过几天消停日子又让警察给解救了,我琢磨着如果她亲爹要她,也未必就不好,咋着也是他的亲骨肉,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人呢?”
柳爱民撇撇嘴:“嘁,虎毒不食子,那大丫头是个人不?还是亲妈呢,不照样把闺女给卖了,现在这人呐可是越来越没人味儿咧,只要他妈的有人给钱,啥他妈的都敢卖。”
柳胜男低头沉吟着,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不是也被自己的亲爹扔到棒子地里,差点儿就喂了野狗么?唉,这人呐。哎呀,不行,这孩子我还是应该管。有爹有妈的总不能让她当野孩子吧?而且有朝一日那大丫头老了,跟前有个闺女起码有人跟她说个话儿,有个病有个灾的有人给她找大夫,给她倒碗热水喝呀。这么想着,她的心立刻就软了,看看赵双又看看柳爱民,幽幽地说:“嗨,都在一庄儿住着,乡里乡亲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冲大人冲孩子。咋说她也是咱风箱峪的人,那孩子咱还是留下吧,有朝一日大丫头回来了,好歹也是个伴儿。”
柳爱民说:“老姑哇,您可想好喽,那可是个人,要吃要喝,过二年还得上学,您管得过来么?”
柳胜男说:“管不过来也得管呐,啥时候她姥姥姥爷回来了,咱也跟他们有个交代呀。”
赵双听到这里,接过话茬儿说:“柳村长说得有道理,咱明儿个到乡派出所看看,那孩子如果没走咱就领回来。”
柳胜男脾气急,随即拿起手机拨通了乡派出所苗所长的电话。电话拨通以后,没等柳胜男说话,苗所长先老大辈子似的安慰了柳胜男一通,把柳胜男心里灌满了感动,说了半天话儿竟然忘了正题儿,最后才想起来问:“苗所长,下午广州警察带来那个小丫头还在所里么?”
“在呀,广州来的警察也没走呢,干啥呀?是不是有那孩子妈的线索啦?”
苗所长声音里满是兴奋。
柳胜男实话实说:“孩子妈没信儿,孩子他爸倒是有话儿来,说想过来接孩子。我们不想给他,想把那孩子接回村里,我先养着,等她妈回来也好跟她妈团圆。”
“法盲。”
苗所长语气挺生硬。
“我咋法盲啦?”
柳胜男有点儿懵。
“柳村长你等着,我这就过去跟你说。”
说完电话就撂了。
柳胜男举着手机,听着里面的忙音儿愣在了原地。她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苗所长为啥说她法盲。
柳爱民说:“看来问题真的不想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柳胜男仍然不解:“不就是一个孩子么?是神归庙是鬼归坟,本来就是咱们村的人,咱把她领回来有啥不对么?”
“当然不对了。你别忘了她妈可是拐卖人口团伙的成员呐。”
苗所长不知啥时悄没声儿进了屋,一句话把柳胜男吓了一跳。柳爱民则平静地问道:“苗所,您还没回去呢吧?”
苗所长笑着说:“回去?弄不好这几天我们都得借你们村委会那高级办公室背风呢。”
柳胜男说:“那好哇,正好给我这法盲补补课。”
苗所长当即收敛笑容,冲柳胜男伸出手:“把手机拿来我看看。”
柳胜男不敢再开玩笑,毕恭毕敬把手机递到苗所长手上。苗所长接过手机问:“刚才那孩子他爸打电话那个号码是哪个?”
“这个。”
柳胜男指了指通话记录。
苗所长掏出笔记了下来,立马告诉身边那个小民警:“去,到电信局查查这个电话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
“有那么严重么?”
“当然。”
看着苗所长铁板似的一张脸,柳胜男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