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海腥味随着大船压过浪花,一点一点得扑面袭来,船只装饰的并不很奢华,只是很简单的样子,甚至是带着几分刻意得低调。
甲板上,沈逸风负手站立着,有些出神得看着远方,今日里他着了件黑色的蟒袍,墨发闲散得用一根发带系着,眼中并不复五年前那般得冷戾,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想着自己离开了宸玥国,璃瑶心里就不会一直疑惑心头为什么总会痛了吧。
是了,她永远都不会记得,也不会知道,当年,他内心愤恨不堪,他亲手在她的身上打下了锁魂蛊,只要他痛上一分,她的心里就会痛上十分,所以每每她见到他眼中忧伤神情得时候,她内心就会隐隐得泛着疼痛的感觉。
但是昨日里,沈逸风却决定放手,她人生得前十五年,宫廷的尔虞我诈,他的不解,使得她的心已经是满目疮痍了,既然上天让她忘了,他何苦去打搅他的生活,待他回到璃国去之后,他把锁魂蛊去了,便不在和她有任何的瓜葛了吧。
想到这里,沈逸风的心里有数一窒,心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么做是错误的,甚至固执得想要把他拉回去,让他把璃瑶带到自己的身边来一般。
“哥。”沈柯自船里走了出来,瞧着沈逸风的背影有些伤神,他走近了沈逸风,似乎一夜之间,他又是老了许多,隐在墨发中的青丝又是多了几分。
“有事么?”瞧着沈柯,他轻轻得问道,似是呢喃,很低很低,就好像没什么气力一般,自从过了江河,到了海上以来,他就一直是这般。
“哥,我是想和你说,你莫要这个样子,我已经……”
沈柯刚要说什么,船上一直伺候着璃瑶的婢子跑了过来,看了眼沈逸风,又是看了看沈柯,见沈柯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估模着自然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便开口道:“二公子,夫人还是不肯进食,这都已经三天了,这样子下去,怕是成不了多久的。”
那婢子有些担忧,看着那夫人的穿着,也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夫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那二公子带上了船,但是自己毕竟也是收了人家的钱财的,况且看二公子也没有对那夫人不利的样子。
“什么夫人?”沈逸风当即就皱了眉头,这船上除了这婢子是沈柯救上来的之外,何时有了女眷了?
沈逸风的眼神凌厉得打在了沈柯的身上,顿时沈柯就是一个激灵,立刻道:“大哥,只是将三殿下接上了船罢了,这国内的事情,到底还是要让三殿下来处理才好的,况且……”
“胡闹。”不等沈柯说完,沈逸风就喝止住了她,这样的事情,怎么可以这般子的胡闹,明明他都说了不要他管了,这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了么?
一手看了看那婢子手上依旧拿着的托盘,沈逸风的眉头又是一皱,听那婢子说,她这三日来都未曾进食过,这简直就是胡闹,“人呢?”
那婢子看了眼沈柯,又看了眼沈逸风想要杀人的眼神,立刻指了指方向,沈逸风立刻夺了她手中的托盘,往她手指的方向去了,他内心有些焦急,璃瑶失忆后和她失忆前的性子依然很像,简直就是倔强得要命,不由分说的将她安置到这船上,她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
深吸了一口气,沈逸风将门推了开来,一听到声音,璃瑶立刻不悦得沉声道:“都说了不吃了,成日里的来,有什么意思么,告诉沈柯,没每日里这个样子,要么放我走,要么给个痛快,这样磨磨唧唧的算是个什么事儿?”
“真的就这么饿着,这么吃亏的事情,倒还真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情。”沈逸风擒着笑将托盘放到她的脚跟前,什么时候她竟也会做这样折磨自己的事情了?
轻哼一声,璃瑶冷冷得看了眼窗外,她并没有想到沈逸风也在这里,是了,倒是自己忘了,他们好像是兄弟来着,那么这件事情是沈柯的意思,还是沈逸风的?
“吃亏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做,只是不知道这饭菜里又有什么。”璃瑶说着,有些不悦的转过身来,冷眼瞥了一眼自己脚跟前的托盘,一菜一汤,倒也是不错的菜色,对上沈逸风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他眼中有着的是对她的担忧之情,很甚,很浓烈,一时间,她竟让有些说不出话来,是自己误会了么?
“沈……”璃瑶忽然间有些心生愧疚,刚想要说些什么和沈逸风赔个不是什么的,脚旁那些饭菜的气味钻进自己的鼻孔,瞬间她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沈柯并没有限制住她的自由,自是将她整个人圈禁在这个房间了,一脚踏到地上,璃瑶赶紧得跑到窗子那边,一把推开了窗子,对着窗外就是一阵的干呕,她胃里难受的紧,但是这几天她并没有进食,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原本以为自己吹了风会好一些,哪里知道自己开了窗子,嗅到那扑鼻而来的海腥味,更加是难受得紧,沈逸风见势,立刻上前轻拍她的背,他不知道她方才还是好好的,怎么现在会是这个样子,“没事吧。”
有些虚弱无力的冲着沈逸风摆了摆手,璃瑶本能得想要走回去躺好,但是这几天的折腾,她早就已经疲惫不堪,经了方才的一番得折腾,终是脚下一滑,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朝着一边倒去。
“瑶儿,瑶儿……”
朦胧之间,璃瑶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很紧张得叫喊着自己的名字,好像是有千百年之久,这个声音是那样的熟悉,以至于她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沈逸风一见璃瑶晕倒,自然是什么也顾不上,立刻将她打横抱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又是吩咐了人去找大夫来,他的心里有着前所未有得恐惧。
“哥,大夫来了。”沈柯领着李御医进来,李御医原本就是璃瑶宫中的御医,后来璃瑶出事以后,就直接将他安置在了沈府,一直跟在沈逸风的身边,这也真亏得这次带了李御医出来,璃瑶的身子,一直都是李御医照看的,这样总也是让人放心些。
沈逸风冷冷得瞪了沈柯一眼,便招呼着李御医上前,一见到璃瑶,李御医虽然面上惊讶,但是也立刻就镇定下来,一手搭上璃瑶的脉门,眉头立刻就纠结得拧在了一起,这个结果怎么会和五年前的一模一样,甚至他怀疑自己回到了五年前,看着沈逸风的样子,依然是那般得情深,他该要是怎么回答,作为璃瑶的挚友,他关心璃瑶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忍伤害那个在璃国犹如神明一般的男人。
一手又仔仔细细得给璃瑶把了脉,李御医的心中自又是一沉,对上沈逸风的眸子,李御医顿时有些结结巴巴得,“大将军,三殿下她,她……”
“瑶儿是怎么了,身体要紧么?”沈逸风一把上前抓住李御医的手,两眼直直的盯着他,又是狠狠的看了眼沈柯,沈柯立刻将头给低了下去,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去冲撞了自家的大哥。
轻叹了口气,李御医看了看正睡得安详的璃瑶,真是不知道三殿下和大将军之间这算不算是孽缘啊,“大将军,三殿下没事,只是,只是三殿下已经有了近半个月的身孕。”
“什,什么?”
沈逸风有些不可置信得退后的几步,觉察到他的异常,李御医立刻上前几步,想要是扶住他,却被他的一个手势给止住了,他只好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哪怕是知道,哪怕是有心想要放她走,让她和南宫琰双宿双飞,但是这个消息还是刺痛了沈逸风敏感的神经,他好像又是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整个璃国都是沉浸在喜庆的氛围内,整个沈府张灯结彩的,所有的官员们都带着贺礼来贺沈府和天家联姻天大的喜事。
“大将军,恭喜啊,您可是娶了我们璃国最得宠的公主啊,看样子陛下对大将军真的是很是看中啊。”这头,一年老的内阁大臣携着自己的贺礼朝着沈逸风恭贺。
沈逸风自也是笑着脸迎了上去,“同喜同喜,承大人您的吉言了。”
这头还和那老臣说着话,家里的下人就往前来,道:“将军,皇上来了。”
沈逸风一听,忙出了前厅去迎皇帝,这璃瑶是皇帝最爱的女儿,女儿的婚事,自己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贤婿莫要多礼,当朕是平常的老人家就好。”不及沈逸风出门去迎,皇帝已经迈了进来,沈逸风立刻就招呼着皇帝在主座上坐了下来。
“吉时到。”一声高昂的声音,众人都欢喜的看着门口的方向,却是不见璃瑶的声音,所有的人顿时觉得奇怪,又是喊了几声,依然是不见人,此时,沈府的下人面色不大好得走到沈逸风的身边低语了几句,他的面色立刻大变,沈逸风一面笑着让人招呼了客人,一面一个人退了下去。
“大将军,听殿下的仕女说了,殿下一直都不肯起,也不知道是何故。”
那人一面走着,一面说道,沈逸风面上有些担忧,怕是璃瑶出了什么事,立刻又是加快了脚步,可是不曾想到,他推门的瞬间,竟然看到了他们的喜房内很是混乱,尤其是那床榻,凌乱不堪,一见就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将,将军……”跟在他后面的人都有些吓了一跳。
“滚!”一声冷喝,那人立刻打了个哆嗦,整个人都吓傻了,立刻照着他说的滚了。
沈逸风的手上,青筋骤现,在璃国素来有守房的传统,女方在嫁给男方之前的一个晚上,要在婚房里独自睡上一晚。可是这一晚竟然成了沈逸风最耻辱的一晚,他怎么都没有想到。
一步一步踏进房门,一脚踩在散落在地上的大红喜服,就像是将他们之间的爱情一起踩在了脚下一样,忍不住心里的气,他加快了脚步,走到璃瑶的跟前,薄被下,她未着寸缕,身上都是欢爱过后的暧昧痕迹,当真是好,好的狠!
她竟然,她怎么敢这样子对他?
沈逸风当时就怒了,一时间竟然是失了理智,一手怒不可遏得掐住她的脖子,直直得将她弄醒了,璃瑶莫名其毛得看着沈逸风,“逸,逸风,你,你干什么?”
显然是她惊呆了,完全没有意料到偷袭自己的人竟然会是他,而且竟然还是这般得动怒,为何?一时间她充满了疑惑,瞧着她呆呆得眼神,沈逸风心头的怒意更加严重,一手松开了,他发疯似的在房间了寻找起来。
“逸风,你在找什么?”璃瑶依旧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间这般得生气,今天好像是他们成亲的日子呢,然而在一看,璃瑶立刻冷下了面容来,她,她竟然未着寸缕,此刻,她似乎是知道了沈逸风在气什么,他在怀疑她么?
忍着身上的不适,她取了见衣衫将自己包裹好,冷冷得看着沈逸风的所有动作,开口道:“沈逸风,你够了,这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人,这沈府是别的地方么,昨日里那么多人在门外守着,就算是有人来过,你也一定会知道的。”
“你倒还是有理了?”沈逸风看了眼璃瑶,对着门外大喊道:“来人,将李御医请来。”
“你要做什么?”璃瑶有些惊恐得看着沈逸风,找御医来,他这是要验明正身么,好,好得很,这男人往日里说爱她,这个时候却又是这般的不信任她,当真是好得很!
“做什么?”一手粗鲁得抬起她的下巴,迫得她同他对视,沈逸风此刻得声音很冷,就犹如地狱里的修罗一般,让人浑身得发颤,“你说我干什么,新婚之日,撞见了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和人行苟且之事,你说我要干什么?”
桌上的杯子连同铺在下面的丝绸都一起被掀了下来,一室的陶瓷碎片声,沈逸风一个人倚在门房上,只是静静得看着璃瑶,而璃瑶也是冷眼看着他,似乎是想要将她看透一般。沈逸风这动静很大,但是后院里的人不多,人都在前院招呼客人,就剩下了沈柯这个小孩子,一见到李御医进来,沈柯也好奇得跟在李御医的身后。
李御医一进门,瞧见了满屋子的凌乱,立刻眉头一皱,此刻这两个人一个是正在气头上的狮子,一个则是冷眼相关,李御医无法,这里只有他和璃瑶是好友,沈逸风这个举动未免太过明显了一些。
一手搭上璃瑶的手,李御医的心有些下沉,璃瑶的灵力那么高,这璃国想要制住她的人,少之又少,那么这件事情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她是自愿的,但是瞧着璃瑶的态度又是不像。
“说啊。”璃瑶有些冷冷得,依旧是死死得盯着上首的男人,而李御医只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殿下,臣死罪,殿下昨日里是不是同人合房了,而且已经有孕在身了。”
璃瑶一时间被李御医这话说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事,怎么回事,她只记得昨日里自己喝了些酒,然后就一直睡到了现在,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要这样子陷害自己,是谁?
“贱人!你果真是和人有苟且之事,李御医是你的好友,他总该不会欺瞒你吧,璃瑶,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个样子的对我?”沈逸风死死的擒着璃瑶的肩膀,她整个人似乎都要被他晃荡得散架了一般。
“我,我……”璃瑶没有了一切的话语,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真的不知道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内心惊恐得看着沈逸风,对上他眼中的质问,璃瑶只觉得自己内心里极度的难受,原来真的是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么?
“逸风,逸风,我,我……”好半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猛地挣开了沈逸风的手,整个人不管不顾得跑了出去,她现在只想要逃避这一切,不想要再管身后的事情,不想再管沈逸风的眼神、质问,她只是想要逃开,逃开那个房间。
“哥,这女人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五年前这样,五年后还是这样?”沈柯的话将沈逸风拉回到了现实中来,又是瞪了一眼沈柯,他慢慢的坐到了璃瑶的身边,她月复中的孩子是南宫琰的吧,若是那男人知道了会不会很高兴?
“我知晓了,沈柯,让船夫掉头,回去,我要把她送回到南宫琰的身边去。”一手拂过她额前的秀发,他的动作很是轻柔,很是耐心,既然她选择了那男人,那么他就成全了她,忘记了过去,也是一种福分。
“大哥!”沈柯有些愤恨得看着沈逸风,凭什么,为什么自己的大哥要这样的隐忍,这件事情,分明就不是他的错,分明就不是,为什么他还要这样委屈了自己。
“大将军这是想明白了?”李御医点头看了看沈逸风,其实他早可以动用灵力使得璃瑶的记忆恢复,但是他没有,还要将她送回去,这份胸襟,倒是着实是比五年前有所进步。
“是我欠她太多了。”沈逸风不知是忏悔,还是怎样,不知何时,璃瑶已经是慢慢得睁开了眼睛,盯着她看了看,依旧是惶恐不安。
“放心吧,我会把你送回南宫琰的身边的,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沈逸风轻轻得模了模璃瑶的额头,温柔道,他的这句话好像很管用,璃瑶立刻又是睡了下去。
是夜,当所有人都睡了的时候,沈柯趁着沈逸风出去用膳的空档,瞧瞧的潜进了他的房间,璃瑶已经用了膳,正站在窗前看着月色,沈柯就不明白了,沈逸风欠璃瑶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子做,作为弟弟,他不忍见沈逸风这样的难过,下定了决心要让璃瑶回到沈逸风的身边。
“是谁?”一听到脚步声,璃瑶立刻转身,一见到沈柯,立刻不安得往后退了几步,她根本就没有气力和眼前的人斗,“你,你想干什么?”
“做什么?”沈柯冷哼一声,端着手中的汤药上前来,“璃瑶,我大哥傻,要把你送回去,但是我可不会,你原本就是我大哥的妻子,竟然还怀上了别人的孩子,这一点,我绝对不容许。”
“你,你想做什么?”璃瑶一时间有些心慌,又是一退,一手触碰到身后冰冷的墙壁,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一手捏着璃瑶的下巴,沈柯竟然是什么都不说,就将那汤药直接灌了下去,本能得反抗者,璃瑶一手使劲得拍打着沈柯,那药草味那么浓重,里面有什么药材,她已经是很清楚了,那是打胎的汤药,她怎么能让沈柯这么做,怎么能,那是她和南宫琰的第一个孩子,怎么能够被这个男人这般残忍的杀害?
“救,救命,沈大哥,救命……”璃瑶断断续续得喊着,究竟是有了些哭腔,心头漫过骇人的恐惧。
只是璃瑶的呼救声到底是太迟了,当沈逸风听到她呼救的声音的时候,那药已经是灌了大半下去,也不知这里面还有什么,竟然是出奇得快,药效,不到一会子功夫,璃瑶的下月复就是非人的疼痛,面上立刻是苍白了一片,整个人都是虚软无力的,身子本能得下滑。
“瑶儿。”沈逸风见势,立刻挥了沈柯一掌,“简直就是不像话,滚出去!”
冷冷的呵斥声,却是听的璃瑶的身子一颤,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画面,沈逸风赶上前来想要查看他现在的身子是怎么样了,哪知璃瑶却狠狠得瞪着他,“沈逸风,你是不是该高兴了,我告诉你,我璃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