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的桌上,周穆迪和刘东元两人的大红眼十分地惹眼,一家人默默无声地吃着饭,吃完饭后又继续各自干活。庄稼人的心情可以好,也可以坏,但干活永远是生活中不变的根本。
徐素珍怀着难过的心情,将装着刘东元的衣裳和鞋袜的包裹都打理好了,因为不放心,又仔仔细细地翻检了一遍,然后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将包裹放在床上,回去继续重复地织布。午饭后,周穆迪把家里存着的一些咸鸭蛋拿了六个出来,把外面的黄泥用水清洗干净,又把家里的用来装东西的竹筒子找了两个出来,全部都清洗干净,悬挂在晾衣裳的竹竿上晾晒着。接着就是炒花生、炒黄豆,傍晚时又把咸鸭蛋放到锅里用水煮熟,因为担心明天早上会来不及准备这些东西,所以今天就提前都打理好。
这是刘东元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也是第一次离开周穆迪,所以周穆迪这心里是十分地不安,她在床上记挂了一夜,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鸡一叫,她就起来了,先是去烧火做早饭,然后拿着晾干的竹筒去装了一筒子的剁辣椒、辣萝卜和酸豆角,又拿了两块咸豆腐干,和装了黄豆、花生的竹筒子以及咸鸭蛋放到一起,用一块布包裹起来。这时,村子里响起了敲铜锣的声音,一次只敲一声,意在催促大家快点起床做出发的准备。
刘东元起来也有一会儿了,他还在西屋里和徐素珍说着告别和叮嘱的话,把手放在徐素珍的肚子上,十分依依不舍地感受着媳妇肚子里小女圭女圭的踢打。这会子听到铜锣响了,刘东元和徐素珍的心情都紧张了起来,离别前的不舍情绪也紧迫而急切了起来,刘东元在徐素珍的脸上急切而不舍地亲吻着,徐素珍红着眼眶,但是坚决隐忍着不肯流出眼泪来。
受到锣鼓声的影响,周穆迪着急地在西屋的窗户下大声催促道:“东元!快点起来吃饭了!一会儿就要上路了!事情等不得的!”
“哎!娘,我就出来了!”刘东元连忙大声地答应道,又在媳妇的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然后立马开门跑去了厨房。院子里,刘长祥正在默默地编着鸭笼子,一声不吭,神情带着严肃和沉重。
周穆迪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刘东元洗漱完之后,一家人飞快地吃了早饭,然后刘东元把两个包裹都背在肩上,周穆迪嘱咐徐素珍在家看家,她和刘长祥一起送着刘东元出了门。一路上,周穆迪不停地对刘东元叮嘱着教导的话,而刘长祥只是跟在后面,一言不发。送着刘东元到了村口,那里已经有很多村人等在那里了,有的是要去服劳役的,有的是来送行的,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和一丁点大的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小女圭女圭,大家正在依依惜别着,神情里满是不舍。
村长面容严肃,提着铜锣站在村口的最前面,此时又拿起锣拔敲了起来,一次敲了两声,意思是催促大家快点过来集合,这次又比前一次紧急了一些。很快,就有人群朝着这边奔跑了过来,跑得气喘吁吁的。很快,人就到齐了,村长走在最前面,带着众人出发了。
周穆迪伸手模了模眼眶,把眼角的热泪抹去了,眼睛还在不舍地朝出发的队伍望着。
“走吧,别看了。过几天,就会回来了。”刘长祥嗓音低沉地说道,周穆迪连忙听从地把目光收了回来,跟着刘长祥往家里去。
刘东元他们走的这天白天还是晴朗的天气,结果一到晚上就开始雷电交加、风雨大作起来。大风夹着大雨迫使人们把门窗紧闭,轰隆隆的焦雷声使得人们内心惶惶、惊恐不安。周穆迪和刘长祥把家里的鸡鸭都连笼子一起提进了堂屋里避雨,在雷电、风雨的恐吓之下,家里的鸡鸭也是不得安宁,一个个发着抖,时不时地又惊恐地乱叫一通。因为门窗都关上了,外面又是乌云密布、遮天蔽日,所以屋子里的光线是昏昏暗暗的,空气里还充满了雨水的潮湿感。
除了担心现在家里的情况以外,一家人还都在担心着在外面服劳役的刘东元,不知道他们可是找到了地方避雨?周穆迪的声音带着哭泣,对刘长祥无助而依赖地倾诉道:“老头子,下了这么大的雨,东元他们可怎么得了?”
刘长祥此时也是心焦不安,他心里也没有办法,只是在沉默地叹着气。
“轰隆隆——轰隆隆——咚——砰——”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呼呼——呼呼——呼呼——”
雷声、雨声、风声一直交加着响了一个彻夜,直到第二天早上,雷声才消泯了,但风声和雨声却依然没有停息,而且还保持着十分强盛的势头。
刘长祥很不放心,担心这样下去村子里要发大水,毕竟村子旁边可是流着一条小河的。他动作焦急而麻利地披上蓑衣,戴上大斗笠,把衣袖、裤腿都高高地卷起,月兑掉鞋袜,打着赤脚开门走了出去,回过头对正站在门边看着自己的周穆迪叮嘱道:“你带着儿媳妇待在家里,我出去看看河里面的水,一会儿就回来。”
“嗯!你当心些!”周穆迪心切地叮嘱着,看着刘长祥的背影走远了,然后才关上门,去到西屋里陪着怀有五个月身孕的儿媳妇,防止儿媳妇的肚子会出什么意外。
“你爹出去看河里的水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东元那里有很多人聚在一起,你不要担心。”周穆迪和蔼地安慰道,手里拿着鞋底和针,在一下一下地心不在焉地戳着,心里觉得浮躁不安。徐素珍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人,此时显得更加的沉默了。
刘长祥和村里的男人们先后去到河边,远远地一看,见河水已经满满地漫了出来,已经淹到旁边的稻田里了,雨势未歇,大家的心里顿时都涌上了不好的预感。
“长祥、阿松、阿杨,你们怎么看?我觉得可能要发洪水,若是这雨继续这样下下去,保不定会是一场大洪水!这田里的稻子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呢?”在巨大的风雨声里,一个中年偏老的汉子大声地喊着,在风雨的夹击之下,他的喊声显得十分的弱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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