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宝的心里很害怕,他的心里清楚地知道:他的媳妇可能会死,他的女圭女圭也可能会死。
情况很不容乐观,他站在产房门口,听着里面的断断续续的嘶喊,从上午到下午,再到傍晚,可是那道门依然没有敞开,属于新生儿的哭啼迟迟不肯到来。
傍晚,妞妞又给产房里送了一次饭菜,依然不敢进门去。此时,产房里不只是孕妇累得精疲力竭,就连接生的人也疲累不堪了!
夜幕不理会任何人的家事,它的到来给刘家村里的人的心上罩上了阴影,今天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金宝媳妇难产的事,大家的心里充满了怜悯和伤悲。
夜晚,院子里漆黑一片,看不到人的所在。屋子里又点上了油灯,生孩子还在继续,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女圭女圭还能不能生下来,更加不知道这场持久的挣扎的尽头在什么时候。
深夜!凄厉的叫喊在人的耳边尖锐地回荡!金宝整个人显得颓废不堪,靠着房门,无声地哭着。
“哇哇--哇哇--”
坐在院子里的刘海元突然被女圭女圭的哭声刺激得一下子把头抬了起来,目光直直地望向产房的窗户,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生了!生了!女圭女圭生出来了!
喜悦瞬间像喷发的火山岩般激烈!
“不得了了!血崩、可能要血崩!”产房里被女圭女圭的出生惊喜了不到一会儿,随着情况的恶化、产婆的一声惊呼,众人都吓得呆住了!
时间不理会人间的心酸血泪,依然在静静地流淌不息。产房里,镇上来的产婆动作非常地冷静、熟练、麻利,但是她的心里也同样非常地紧张、担忧,因为血崩来的很凶险,不是每一个产妇都能逃过劫难的。
随着黑夜退去,晨光好奇地来探视人间,产房的房门终于在一声“吱呀”中,轻快地敞开了。
“娘--”金宝看着房门口的海元媳妇,声音嘶哑、无力地喊道。
海元媳妇手里抱着一个襁褓,一个小女圭女圭正在熟睡,海元媳妇对着金宝微微一笑,把女圭女圭递到金宝的怀里,轻声安慰道:“女圭女圭好好的,大人也好好的,总算是折腾过来了!”
瞬间,阳光照进了人的心坎里,暖和而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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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过去之后,金宝家在今天给满月的小女圭女圭筹办满月酒。
金宝家亲戚很多,爷爷女乃女乃这边的叔、伯、姑姑和外公外婆那边的舅舅、姨妈,以及金宝媳妇的娘家人,全都被请了来,妞妞一家人也都去了,同来的还有那天帮忙接生的妇人,以及镇上的那个产婆。
满院子里一派热闹和高兴!金宝媳妇抱着小女圭女圭坐在其中,众人都笑着去逗一逗小女圭女圭,一边不停地夸赞着、开心地笑着。
妞妞抱着钱钱也去看小女圭女圭,亲昵地告诉着钱钱:“钱钱,你看,那是弟弟,胖乎乎的弟弟好不好看啊?”
只见正在睡觉的小女圭女圭皮肤红红的,小鼻子上有着小白点“瞌睡虫”,胎发稀稀疏疏,嘴角边流着口水,胖胖的嘴唇朝外面翻着。
钱钱觉得小女圭女圭长得很丑,但是她不会说丑字,因为家里谁也没有教过她说这个字,所以她不说话,把头朝妞妞的怀里贴去,不肯看这么丑丑的小女圭女圭,而且还皱着小眉头,瘪着小嘴巴,对小女圭女圭表示着不喜欢和嫌弃。
钱钱的反应把金宝媳妇给逗笑了,周围的众人也都哈哈大笑。
因为钱钱长得好看又可爱,所以院子里的大人都忍不住要来逗一逗她,然后把钱钱小女圭女圭吓得直往妞妞的怀里躲,把脸埋在妞妞的胸前,都不肯把脸露出来了!
因为是经历过了那么大的惊吓、终于劫后余生,所以刘海元一家人对于今天是格外地高兴,把酒席办得非常地丰盛,家里宰了一头羊和好些鸡鸭,就连厨子也是从镇上请来的,刘海元对这场满月酒表示着十足的重视!
尽管心里高兴,但是有一些遗憾却是弥补不了的了!刘海元的腿留下了后遗症,虽然骨头被扳正了,但是走路只能坡着脚,而且走得很慢、很不自然,更加不能跑。老大夫说刘海元的脚跌到了要害、治不好,所以以后也只能这样将就着走路了。
然而在刘海元的心里,能够用一条腿换来自己孙儿和儿媳妇的两条命,他觉得很值得!
吃饭的时候,院子里一共摆着三大桌,饭桌上大家对今天的菜肴是称赞不绝,席间其乐融融。
妞妞和豆豆坐在同一条长凳上,钱钱坐在豆豆的怀里,今天的菜很好吃,钱钱也吃得嘴巴油光闪亮,吃得很乖、很起劲。
金宝的外婆就对钱钱特别感兴趣,笑着对妞妞说道:“妞妞,让钱钱来做我家的曾孙媳妇,好不好啊?钱钱这女女圭女圭长得福气满满的,太招人喜欢了!名字也取得好!呵呵……”
金宝正好端着酒碗来给这桌敬酒,就听到了他外婆的话,即时爽朗地笑着打岔开,说道:“咱钱钱真是人见人爱啊!呵呵,来,喝酒、喝酒!外婆您老人家多吃些菜,这羊肉炖得烂,适合您的牙口。豆豆,你也多喂钱钱吃些羊肉。”
豆豆不擅长喝酒,才喝了几口,就把脸颊醺得红扑扑的,他那张俊脸立马显得很招人。席间,金宝外婆家的那些亲戚有好些都盯着豆豆看,这让妞妞觉得很尴尬,很不喜欢别人的那些不礼貌的目光。
吃完饭,妞妞让豆豆跟爷爷先回去,她自己带着钱钱和周穆迪留下来凑热闹、陪其他客人聊天,这样也是在给今天的主人家面子,要是客人都走了,主人家里不热闹,主人的面子会不好看。
院子里,有的客人在交头接耳,很突兀地,金宝外婆家那边的一个妇人笑着朝周穆迪问道:“大婶子啊,你家那孙女婿长得这么俏,当初是从哪里找来的啊?真是比那唱戏的还要美呢!呵呵……”
妞妞和周穆迪都感到了恼怒:居然说唱戏的!要知道唱戏的在她们这片地方可是被人瞧不起的!说出这样的话太不尊重她们一家了!
海元媳妇连忙来打圆场,笑着朝那个妇人嗔怪道:“大姐!咱这刘家村里都是清清白白的人,别拿那起子什么唱戏的来比我们!连我也要跟着不高兴了!咱们说些正经的话!二姐,你家大儿媳妇的女圭女圭大概要生在几月啊?”
“呵呵……”尴尬地笑,另一个妇人笑着说道:“可能是明年二月……”
……
妞妞是真的被得罪了,原本那些人盯着豆豆看的目光就很不尊重了,现在竟然还当着她和女乃女乃的面来瞧不起豆豆,妞妞觉得这些人很不厚道!很是讨厌!
为了不损干娘的面子和不破坏今天小女圭女圭满月的喜气,妞妞把心里的怒气忍住了,但是接下来她和周穆迪都只是跟自己村里的人说话,故意不去理会那些唐突的人。
金宝外婆家和金宝媳妇娘家那边的客人回家的路程远,所以就都提早告辞走了。等着那些人走后,海元媳妇和金宝都特意地立马来跟妞妞和周穆迪说了些道歉的话,让妞妞和周穆迪看在他们的面上不要生气和理会那些话。
妞妞的眼睛含着笑意,她觉得那些人走了后她就已经开始开心了,而且干娘和哥哥的面子她肯定要给的,她反过来安慰着海元媳妇道:“干娘,我不生气了,你也别生气,跟别人生气、反倒把自己的身子气坏了,犯不上,也划不来!”
海元媳妇听着妞妞说的贴心话,顿时感到欣慰极了。
“好!咱都不生气!呵呵……厨房里还剩有羊肉和炒鸡,是没有端上桌的,你拿些回去给钱钱吃!”海元媳妇温柔地说着,然后就牵着妞妞的手,两人十分亲昵地朝厨房走去,海元媳妇一边走,一边说道:“来,别和干娘客气,客气就外道了!”
周穆迪是赶在妞妞之前回去的,因为钱钱闹着要回家了,所以她就带着钱钱提早走了。周穆迪对钱钱那真的可以说是千依百顺的,什么都顺着钱钱来,十分地宠爱。
妞妞左手端着一大碗羊肉、右手端着一大碗炒鸡和红烧肉回来的时候,周穆迪见了妞妞手里的东西,立马板着脸嗔怪道:“这么不懂事!怎么要了金宝家这么多东西回来了?咱家又不贪这口吃的,每次都这样,多不好意思啊!”
妞妞笑嘻嘻地端着碗继续朝厨房里走,语气和笑容轻快地说道:“女乃女乃,这是干娘给的,不是我主动要来的!干娘说客气就外道了!我看到干娘家厨房里还有很多,所以我才拿了这些回来的!多是多了些,但这是干娘的心意!咱不能拒绝!”
妞妞长大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地对海元媳妇很是亲近,在妞妞的心里,海元媳妇和亲娘是一样的。在对待金宝一家的事情上面,妞妞和周穆迪的感情毕竟是不一样的,在周穆迪看来,那是关系亲近的近邻,算得上亲戚,但毕竟不是自家人,该客气的时候还是要客气的,所以她不赞同妞妞这样总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别人给她什么她都接着、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