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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府京卫指挥同知方大人和夫人对坐堂上,王媒婆立在一旁,紧张得额上冒汗,方大人和夫人面色不善,也没让座。此刻,唯一的嫡子方珏跪在地上,朗声道:“儿子要娶的是贾府惠姑娘,不是娴姑娘,求父母着人去贾府分说明白。”方大人大喝道:“胡闹,我方家什么人家,怎能娶个庶女为媳。”方夫人也接茬道:“儿呀,别的事爹娘都依着你,这事断然不行,若娶个庶女做方家少夫人,满京城还不传为笑谈。”方珏态度坚决,望着堂上父母,道:“贾家乃名门大族,便是庶女出身不算低,也不辱没儿子,况儿子真心喜欢她,求父母成全。”方洪生厉色道:“不行,贾府嫡女配你,我尚且犹豫,看在你愿意份上,勉强答应,别说是庶女,想都别想,就是嫁你做妾,还可考虑。”方珏失望地叫了声:“父亲,难道不能看在儿子面上,通融一二。”方洪生已是不耐,旁边方夫人见丈夫气恼,怕在争执下去,父子对上,儿子吃亏,忙对儿子道:“儿呀,这事到此为止,别在说了。”方珏愤然道:“儿子非惠姑娘不娶。”方洪生‘啪’地一拍桌案,道:“大胆小奴才,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由得你自作主张。”方夫人看丈夫脾气上来,忙赔笑打圆场道:“老爷,不同意便不同意,生那么大气伤身子。”这时,一直吓得不敢说话的王媒婆,突然心思一动,冒出个主意,赔笑说道:“老爷和公子都不用动气,老身有个主意,不知中不中?”方夫人正无计可施,听她有好主意忙道:“快说,什么主意?”王媒婆献计道:“不如公子娶她姊妹俩,岂不两全其美。”方夫人想想道:“这倒是个主意,只不知贾家能不能同意,在说惠姑娘做小,能愿意?”王婆子满面堆笑,道:“夫人,若娶娴姑娘做正妻,惠姑娘做平妻,也就不算委屈她。”方夫人被她说动,望着丈夫,道:“老爷,王大娘的这个主意甚好,不如让她去说说看。”方洪生也觉得这是个法子,爱子执意要娶庶女,便依了。贾府三房贾成仁和王氏坐在上面,王媒婆旁设了座位,王氏道:“大娘此来是有什么事,是方家的事吗?”王婆子未曾说话,欠身先打两下自个脸,道:“都怨老身,老身人老糊涂了,办错了事。”贾成仁和王氏互看看,一时模不着头脑,王氏诧异地问:“难道是方家变卦了,要退亲?”这二日她正担心这个,那日她回房后,左思右想不对劲,惠姐一定是和姓方的幽会,这回别是来退亲的吧!一想又害起怕来,娴姐若被退亲,在想找婆家就难了。王婆子却高兴得眉眼都挤到一处,道:“可不像夫人想的,不但不退亲,还要亲上做亲,方家想同时娶了惠姑娘,和娴姑娘姊妹俩做成娥皇女英。”王婆子这话一出口,好半天,偌大的花厅没一点动静,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别人还可,王氏却气得说不出话来,正待发作,贾成仁看夫人脸色难看,知道要得罪人,忙严厉的眼神制止她。和声道:“你回去告诉方大人和夫人,就说在下小女已许配人家,恕难从命,多谢大人和夫人美意。”王媒婆偷看一眼王氏,见王氏脸色青白,知道冒失,忙忙告退,出了门口,暗悔:怎么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后悔做成这亲事,真是百般不顺,只好硬着头皮,灰溜溜去方府回复。方大人和夫人倒是没什么,本是无奈之举,可方公子大失所望,害起相思病,茶饭不思,急得方夫人无法,着人日夜开导解劝。方夫人无奈哄骗他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惠姑娘如今不是没嫁,你先娶了她姐姐,两家做成亲家,慢慢在图别的。”方珏觉得有几分道理,娶了娴姑娘总比娶别家的姑娘强,好歹能看上惠姑娘几眼,让娴姑娘去岳父母跟前说些好话,没准就能成。这样一想,主意定了,胃口大开,大呼饿,方夫人总算把心放到肚子里,忙命人做了一桌子吃食,心疼儿子这些日子饿瘦了。却说王氏自王媒婆走了,气得心突突乱跳,哆嗦着唇,道:“方家欺人太甚,还要我贾家二女,也太贪心了。”贾成仁不愧在朝为官,人情世故通达,比夫人看得明白,道:“方家也就那么一说,不成也不妨碍娴姐的婚事。”王氏抬起头,气恨恨地道:“早知如此,不该结这门亲,都是惠儿这不省事的闹的。”贾成仁道:“如今婚事已经做成,婚书都下了,还能反悔吗?惠儿不懂事,你慢慢教导。”王氏一肚子气,冷哼了声,道:“我哪敢教导她,只怕她来教导我才是真格的。”这事先撂下不说。贾府这二日气氛有点低沉,管家媳妇们回事时,皆小心翼翼,二房的仆妇丫头走路都踮起脚尖,生恐一不留心蹙了二太太的眉头。秋荷去二房回祯哥请医问药使费银两,哥儿这项银子该公中出的。回来道:“奴婢去二房,被郁大娘给挡了回来,说若没什么正经事改日再回。”秋荷神神秘秘又道:“奴婢看二房中人皆摒心静气,像是二爷和二太太闹得不可开交。”佟氏道:“二太太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二爷这么大事背着她,她能善罢甘休,二太太这番动作,下了二爷的脸,二爷能不动气,只看下来如何开交。”这日午后,老太太上房二太太何氏红脸站着,老太太这次没给她脸,连座位也没赐,二太太只好老老实实站着,听老太太训斥,老太太绷脸道:“你做得好,把爷们推出门去,这回看你怎么办?成日价我总说你凡事动动脑子,你这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二太太委屈地争辩道:“这事怨我吗?二爷在外包养寡妇,瞒了我这么久。”老太太和缓了语气道;“二爷还年轻,人才又好,难免做些出格的事,打小都这么过来的,我当年不比你经得事多,不也挺过来了吗?我现在有什么不好,若我当年和你一样置气,你公公早和外面的女人跑了,丢下我一个人,这会不定什么样呢?”二太太何氏打心眼里佩服这姑母的,没生养,然公公却敬重她,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就是一屋子的姬妾儿女也没有敢不敬她的。何氏小声嘀咕道:“侄女也是一时气愤,谁知二爷就不回来了。”老太太叹口气,又道:“你一时气愤,这烂摊子你如何收拾?”何氏低头怯怯地道:“媳妇听老太太的。”老太太白了她一眼,嗔怪道:“惹出事来,你听我的,事前你怎么没和我商量。”何氏辩解道:“一气之下,没顾上告诉老太太。”老太太道:“听我的,一会二爷来了,我说什么你都听着。”二太太点头道:“一切听老太太的。”老太太道:“你先回去,一会我叫你在上来。”二太太答应一声,出去回房了。少时,外面丫鬟清脆声道:“二爷来了。”随着话音,二爷贾成德匆匆进到堂屋,见老太太拜上道:“儿子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可不似方才对二太太的态度,目光柔和,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老二呀,我平时最看中你,这一大家子衣食全指望你”二爷对这嫡母是感激的,把偌大家业完全交到他手里,撒手不管,任他作为,他生母死得早,一直跟老太太的,从小没受过气,反比别的兄弟有体面,归到老太太名下。几句好话,贾二爷心里舒坦,很有面子,不免留露出几分得意。老太太和二爷说起体己话:“虽说你媳妇是我侄女,可不如你亲近,你是我从小看大的,比亲儿都近。”二爷进门前愤懑情绪去了大半,感动之余,道:“老太太对儿子的好,儿子不会忘的,定当孝敬老太太如亲娘一样。”老太太满意点点头,话入正题,道:“你媳妇她性子强,这我也知道,她好不好,为你生儿育女,一大家子内里事,都是她操心,没功劳也有苦劳,除了她,你那些小妾谁能撑起贾府偌大的家事,别说小妾,就是你这几个嫂子弟妇谁有这才干,她在意你,才反应强烈,若由着你,我还不依,自己丈夫不闻不问,不亲不爱,只知道抓权钱。”老太太喘了口气,又道:“她不是只爱钱财的人,对你也一心一计,总是从小夫妻,你们是表兄妹,打小她就喜欢你,护着你,我能看出来,要说她嫉妒,女人头发长,见识短,都一样,就是我当年你父亲背着我做的那些事,我虽表面上不好怎样,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泪,我和你们谁说过,我操持家务,替他辛苦养育儿女,他反倒风流快活,我也有怨气,但怨气归怨气,日子总得往好了过。”二爷想起父亲在世时,寻花问柳,家里都是嫡母打点,深深敬服嫡母为人,道:“儿子知道老太太当年受了不少委屈,儿子替父亲补报,就是兰枝,儿子也知道她这些年操持一大家子不容易,可是儿子终归是男人,三妻四妾倒也平常,她偏生容不得,她若能有老太太一半明理,我二人也不见得闹得如今这样。”老太太和色道:“你还说呢!你媳妇多要强的一个人,这两日见天跑到我这来哭,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只说二爷若能原谅她,她什么都依二爷,让我好一顿骂,我养的儿子我还没说什么,用她来指手画脚。”俗话说良言一句春风暖。这番话,让贾成德心底的怨恨顷刻间烟消云散。贾二爷心软了,细想嫡母说得也是,媳妇兰枝性子要强,但对他是真心的,虽做得过了,可也是在意他缘故,这些年她为贾家没少操心。佟二爷胸中那股气没了,老实道:“没和她说就在外置办宅子,是儿子不对,也不怪她生气,儿子也是想她那脾气怕知道不肯,才背着她,这事儿子做得不妥在先。”这正说着,小丫鬟道:“二太太到,在外等着。”老太太立刻绷起脸,声儿也提高了,道:“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