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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六,嫔以上者齐聚坤宁宫,向皇后献上表礼。如今八妃中已有四位:淑妃、庄妃、顺妃、康妃,九嫔也有四位:贤嫔、德嫔、丽嫔、僖嫔。八人依次送上表礼,有金银玉器,也有古玩字画,最突出的却是庄妃所进的一架屏风。那架屏风上绣的是“百鸟朝凰”,寓意极好,单论绣工自是无以伦比,凤凰那高高在上傲视群鸟的气势也跃然于上。更难得的是,凤凰的九尾以金银丝及十二彩线绣成,上面镶满一层不同色彩的宝石。那凤目饰以珍珠,口中衔着一枚硕大的红宝石,即便没有阳光照耀,也熠熠生辉,灼灼其华。皇后乍看之下,已显惊异之色,随即很是满意的看着庄妃笑道:“你有心了。”庄妃自然谦虚了几句,其实,这屏风是清浅绣成,交给丽嫔,丽嫔在上面缀满宝石,以自己的名义敬献给庄妃而已。庄妃并不在意这到底出自谁手,只要能博得皇后好感便罢。顺妃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倒是康妃微微一笑,上前道:“好精致的功夫,没想到庄妃姐姐的绣工如此了得!妹妹真想好好观摩一番。”说着,已情不自禁的抚上凤凰的尾羽,啧啧称奇。旁人看了,也都上前来凑热闹,皇后虽有不满,但也不便阻拦,庄妃不置可否,她素来在人前不出挑,如此得脸的事,到还是头一遭呢!若真得了皇后好感,容自己与女儿多亲近几回,倒要多谢丽嫔了。“哎呀!”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除了康妃,其余人都退开两步。皇后蹙眉望向屏风,面色倏的一沉。那凤口中含着的红宝石不知怎么掉了,从凤口中流下一道鲜红。康妃有些目瞪口呆:“这、这哪是百鸟朝凰,分明就是凤凰泣血,实在不祥啊!”皇后秀眉深蹙,面沉如水,还不等她开口,又听康妃缓缓说道:“也不知庄妃姐姐你是有心,还是无意?”庄妃大惊失色,慌忙跪下说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臣妾真的不知怎么会这样,这是……”说着,目光恼恨的瞥向丽嫔,丽嫔也惊慌失措,不敢回视。可是庄妃却又不能说出实情,若皇后当真追究起来,说与不说,都逃不月兑对皇后大不敬之罪!皇后本就有些怀疑庄妃,此时心中更是疑窦丛生,意味深长的看着庄妃,又看了看康妃,康妃唇边带笑,略有得意。皇后压下怒意——这个时候怎能在康妃面前落自己人的脸面!对庄妃道:“罢了,想必你也是无心,这大年下的,就此算了吧!来人,把这东西拿走,本宫不想再看到!”皇后面上已隐隐有些怒气,众人不敢再逗留,告退离去。庄妃连连告罪,顺妃觉得她做事十分不当心,竟让康妃看穿,丢了皇后的面子!离去时,又对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康妃虽觉皇后没有发作有些便宜了庄妃,但想必心中已生嫌隙。看来,林清浅的确有几分利用价值。庄妃并没有回自己的咸福宫,而是去了丽嫔的储秀宫,还没站稳,怒喝道:“你如何陷本宫于不义!”丽嫔跪下哭诉道:“嫔妾冤枉,嫔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屏风上的刺绣是……是林昭仪所为,嫔妾只是在上面加些宝石修饰罢了。”庄妃一愣,林昭仪?她才与之结盟,不可能这么快就背叛吧?难道说,她只是假意投诚吗?庄妃怒火中烧,立即去了丽景轩。清浅刚吃完了药,用清水漱口,含了两片蜜饯。之桃慌慌张张的小跑进来,禀道:“娘娘,庄妃来了,似乎正生气呢!”话音刚落,庄妃就满脸怒气的闯了进来,指着清浅狠狠说道:“你做的好事!”清浅微微蹙眉,不解的望着庄妃,庄妃满腔怒火,厉声说道:“我还以为你真心与本宫交好,却没想到你包藏祸心!今日险些害得本宫犯下大不敬之罪,你到底是何居心!”她说这话时,宫人都已悄悄退了出去。清浅脸上犹带莫名,等她说完,才道:“娘娘说的什么话,嫔妾当真不知。”庄妃方才盛怒之下,此时才发觉清浅语调平静,神色淡然中带着一丝不解。庄妃怔住,她虽与林清浅接触不多,但凡是接触以来,林清浅总是如此模样:平静,淡然,处变不惊。她在宫中多年,自认凡是应对得宜,却在林清浅面前显得格外浮躁。怎好失了风度?庄妃深深看了清浅一眼,坐到炕几另一边,问道:“丽嫔的那架屏风,是你绣的吧?”清浅道:“若娘娘说的是百鸟朝凰那一架,的确是嫔妾所绣。”庄妃冷笑一声,道:“你肯承认就好!今日在坤宁宫中……”将发生之事悉数告诉清浅,然后又免不得怒道:“你说,到底是不是你做的手脚!”清浅眉尖若蹙,沉思半晌,说道:“我既与娘娘结盟,自然不会做出此等自毁长城之事。不管娘娘信不信,嫔妾对此事都是一无所知。”“可是……”庄妃才说了两字,就被清浅打断,“嫔妾只觉奇怪,为何此事是由康妃发觉的呢?”庄妃愣住,清浅又道:“康妃急于在宫中寻找可堪重用之人,想必不单单是嫔妾。”向外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依嫔妾愚见,娘娘该小心身边的人了。”庄妃眼角一跳,却仍不敢对清浅放心,沉声问道:“当真不是你?”清浅轻叹,蝶翼般的眼睫微微颤动,道:“如今最需要娘娘协助的人是嫔妾,这事损人不利己,嫔妾为何要做?”庄妃咬咬牙,道:“好,本宫姑且信你一回!此事不提,但若叫我查出你与此事有关,本宫定饶不了你!”说罢,起身离去。清浅站起,盈盈一福,轻声道:“娘娘好走。”只是庄妃前脚才走,丽嫔却又杀气腾腾的过来了,指着清浅的鼻子一顿大骂,末了,又道:“别以为你糊弄了庄妃娘娘就能瞒骗过我,那屏风只经过你我之手,不是我,只有你能动手脚!林昭仪,你就好好揣着这份小心吧!不然总有一天,你狐狸尾巴露出来,第一个不会放过你的就是庄妃娘娘!”清浅微微一笑,低眉顺目,缓缓道:“娘娘的忠告,嫔妾自当谨记。”她若在丽嫔跟前分辨几句倒也罢了,偏偏她什么都不说,且神态温和,镇定自若,反倒让丽嫔一记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丽嫔气得嘴唇哆嗦,说不出旁的话来。只能悻悻瞪了清浅一眼,铩羽而归。瑶琪等人在外候着,之桃看到丽嫔同来时一样走了,扁扁嘴,嘀咕道:“看样子,没让她讨到什么便宜!要是咱们娘娘都跟今儿个似的,往日也不至于吃亏。”瑶琪笑了笑,道:“从前那是娘娘让着她!真要逼急了,谁也别想从咱们娘娘手里讨到好处!”随后,就做了个手势不让再说,打了帘子进屋去。腊月二十,针工局送来过年的衣裳,这次依旧是墨莲姑姑亲自做好了送过来。清浅请她到暖阁里坐下喝茶,墨莲极守规矩,不敢托大,只在下面的绣墩上坐了。清浅模了模她的新衣服——大红织金云肩通袖袄,既喜庆,又不出挑。且针脚细密,柔软暖和。不由笑道:“多谢姑姑为我费心,这几年都有劳姑姑了。”墨莲摆摆手,道:“不值什么,这几年你要费心应对别处,哪里顾得上你自个儿?可这日子再艰难,也要好好年不是?我不过举手之劳,你莫要放在心上。”清浅却心知肚明,墨莲在针工局的日子未必好过,可这却是她每年的心意,即便自己推月兑,她还是要做好了送来。清浅知道,若是自己再不安然接受,墨莲反而心里过不去。墨莲并不在此多逗留,送了衣裳就要回去,清浅照例让人送上赏赐,只是今年比往年多了些。墨莲望着清浅欲言又止,清浅笑着携了她的手,道:“姑姑且收下,我的日子总不会一直这么坏下去,否极泰来,姑姑就当是个好彩头吧!”墨莲略一犹豫,伸手接下,道:“既然如此,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希望娘娘能得偿所愿。”清浅抬手:“之桃,送姑姑。”之桃笑嘻嘻的送了墨莲离去,瑶琪收好清浅的新衣服,随口问道:“今年的除夕夜宴,娘娘预备参加吗?”之前都是抱病不参加的,只是瑶琪觉得今年有所不同。果然,清浅笑道:“这么漂亮的新衣服,自然要穿出去的。”瑶琪心中暗松一口气,也高兴的说道:“娘娘往年都冷冷清清的过年,今年也是该好好热闹一下了。”清浅不语,待瑶琪收拾好了,她已进了西次间的书房,并不要人侍奉。瑶琪退了出去,找到曹斌,耳语一番,曹斌会意,得空便去了御前。清浅一人在书房里,左手拿着狼毫,只蘸清水,在桌面上写字。写满一桌,便拿葛布擦干了继续写。如此持续一个时辰,这才算每日功课完毕。持续四年,从未间断。作者有话要说:自切小jj,切一寸,长三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