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友柏回到那间破病房,郑达仍在昏迷中,龟裂的嘴唇微微抖动,似乎在重复着一个词。
“妈……妈……”
林友柏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看着郑达,轻声道,“兄弟,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能不能熬到明天收盘,就看你自己的命了。如果你能活过来,我会给你机会,赢回以前你所失去的尊严,活得像一个真正的人。”
也许是太累了,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当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一把推开了,他抬头一看,只见“秃头”满脸兴奋地看着自己,激动道,“股市……股市真的像你说的一样!上午震荡走高,刚刚又传来黄金异动上涨,周边大宗货物价格也涨了,两大利空消息!”
林友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神了!你真是神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厉害怎么会连两万块钱都没有?今天下午的走势真的会跟你说的一样吗?”“秃头”连珠炮似地发问。
“晚上收盘再说吧!”林友柏不想看他的嘴脸,头也没抬地说道。
“秃头”点点头,看了看手表,又道,“马上午盘要开始了,我去看看下午会怎样!”说着,他又飞快地跑了出去,没跑几步却又折了回到,冲林友柏道,“那什么,要是下午还像你说的那样,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给你办到!你也一定要收我为徒啊!”
林友柏点点头,“好!”
“秃头”这才放心地跑出屋子。
林友柏下楼吃了点饭,又回到病房,见郑达还是没醒,模了模他的额头,却是滚烫。他知道发烧不是件好事,但此刻又无其他办法,只有等收盘后再说。
等待是漫长的,为了打发时间,他又在地上推演起罗斯可能进行的下一步行动。在他看来,罗斯不可能与外汇实力雄厚的华夏国打持久战,不过是想打个措手不及,试试深浅满足“好奇心”之后就会迅速撤离,主要目的还是想通过打压华夏股市来制造其他国家的恐慌情绪,让这些国家的外资出逃,以方便他下一轮做空。
一涉及到自己的老本行,时间就快了很多,不知不觉又到了傍晚,三点一过,“秃头”就连蹦带跳地跑进病房,激动得浑身微微发抖,说道,“一模一样!和你说的一模一样!最后半小时成交量突然放大,最后微跌17点!神了!真是神了!你到底是谁?”
林友柏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想回答他任何问题,而是说道,“那可以做手术了吗?”
“秃头”一愣,立即点头道,“我马上安排,马上安排!但是你得答应我,做完手术可一定得收我为徒啊!”
说着,“秃头”竟立即跪下,咚咚咚地先磕了三个响头。
林友柏顿时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说道,“先不急。救活了他,再来跟我说拜师的事。要是救不活,什么都免提。”
“秃头”立即起身,“好!好!只要没大面积感染,一定能救活,我这就去组织最好的医生,只要此刻在岗,我统统给你叫来!”
yù望的刺激之下,“秃头”果然很有效率,不到十分钟就有人进来将郑达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进行了五六个小时,“秃头”出来时,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愉悦,看得出来,手术进行得很成功。林友柏的心也稍稍放宽了些。
“有些小感染,不过没什么大问题。小伙子底子好,好好住院休养一个月,就能痊愈了。”
“秃头”讨好地笑道。
林友柏点点头,说道,“那住院的事,就拜托你了!”
“秃头”立即一口答应道,“哪里的话,我一定帮他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你放心吧。”
郑达被送进了最上等的加护病房,“秃头”特意跟林友柏强调了下,这种病房的一天光护理的费用至少就500,不过他全包了。
又过了一天,ST金大果然停牌,并且宣布将资产重组,重组方是实力强大的金广厦集团。提前买了这支股票的“秃头”,似乎已经看到了复牌后自己赚的钵满盆满的场景,恨不得立即上来亲林友柏一口,对他更是深信不疑,要拜师的念头也rì甚一rì,无奈林友柏却每每都含糊其辞。
他认定是自己的心不够诚,之前对这个“师父”态度不好,这会儿“师父”正在考验自己,于是对林友柏越发地殷勤了。
这天下午,昏迷了两天三夜的郑达终于醒了过来。看着jīng致的病房,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拔了手上的针管,赶紧逃离。
“行了,你安心住院吧,钱不是问题。”林友柏按住他的手说道。
“这……这病房,一天要很多钱吧?把我卖了也住不起啊!你哪来的钱?”郑达奇怪地问道。
林友柏笑笑,说道,“问那么多干嘛,好好休养吧。等你出院了,还有很多事要做。”
正说着,“秃头”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大堆营养品,冲林友柏说道,“师父,我给师兄买了点营养品,有助于他康复。哟,师兄醒了啊?”
郑达这下完全模不着头脑了,“师父?师兄?”
林友柏对这厚脸皮的“秃头”也是完全没辙,虽然自己从未正式表态要收他做徒弟,但是他已经口口声声“师父”、“师父”地叫上了,而且还认定郑达也是自己的徒弟,也不管年龄差距,腆着脸称呼他为“师兄”。
林友柏心中已有盘算,这人接下去自己要好好利用,所以就由着他这么叫了。若是从前,他不把他一脚踢出去才怪。
“秃头”替郑达测量了温,量完又黏着不肯走,搬了张椅子跟郑达说起了他昏迷后的一切。当然,他说这些无非是想从侧面拍林友柏的马屁,自然是添油加醋,说到动情处眼中竟还隐隐闪着泪花。
“所以,如果不是咱师父,你现在早死了!哎,我也怪我之前太势力,太狭隘,跟我们师父比起来,简直渺小得像只蚂蚁。但是自从认识了师父,我已经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
“秃头”此刻是一脸的懊悔相,恨不得立刻时光倒流重来一遍。这“懊悔”倒也并非完全装出来的。至少他在心底认为,如果当时态度好点,也不至于让林友柏到现在都不肯收自己为徒了。
郑达听完“秃头”的话,抬起头呆呆地看了林友柏良久,眼中盈盈闪动,突然一骨碌翻下床,跪在地上,冲林友柏重重地磕了个头。
“师父,我郑达的命,以后就是您的。如果您不嫌弃,我愿意跟在您身边,当牛做马都行!”
林友柏扶起郑达,说道,“先养好身体再说。我身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郑达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自己笨,但是自打从认识你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师父你不是普通人。我别的不会,但有一点您放心,那就是你让我屙屎,我决不敢拉尿!”
林友柏被郑达这番话逗笑了,说道,“我可不管你屙屎拉尿的事情。”
在一间病房里,郑达获得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遇,正式拜了林友柏为师。多年以后,在他的回忆录里,整整花了10几页来评价这个扭转他命运的事件——当然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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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屋里,林友柏正替郑达收拾东西。
“哟,瘪三,你不是想跑路吧?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不付清老娘的房租,哪都别想去!”胖女人用肥大的身躯将房门堵得严严实实,扯着嗓子冲林友柏吼道。
“嚷嚷什么呢,嚷嚷什么呢?谁是瘪三?你这疯婆子说话客气点儿!”没等林友柏开口,守在门外的“秃头”便跳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冲胖女人吼道。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五六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这些都是听完“秃头”描述,也硬跟着林友柏要拜师的。“秃头”给他们开了个很好的“先例”,那就是对林友柏一定要“死缠烂打”,虽然“秃头”现在还未获得林友柏正式承认,但至少他已经可以称呼林友柏为“师父”而林友柏没有拒绝了。照这个情形下去,林友柏收他为徒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这件事情给了他们很好的鼓舞,所以这次一听林友柏要外出,谁都不肯放过这千载难逢的“献殷勤”的机会,都开着车跟了过来。
胖女人转过头,正要开骂,却发现这些人个个都衣冠楚楚,身后还停着一排好车,不禁大为惊讶。
“你们……认识这瘪三?”她甚至连刚刚“秃头”骂她的事情都忘了,难以置信地问道。
“嘿,还敢胡说八道!睁大你的狗眼瞧好了,这位是我们师父,华夏国下一任的股神!你要是再敢咋咋呼呼瞎叫,我立马一个电话打到城管局长那,一个小时内就拆了你这违章建筑信不信?”又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上前说道。
胖女人又仔细地看了看这群人,越发地难以置信了,厚厚的大嘴张成了“o”形。
她突然回想起那天在平板电脑上显示的股市行情,“股神?他、他是股神?”
无论怎么看,这群人都是“正经人”,而且都是有钱的“正经人”,这群人都对这“瘪三”恭恭敬敬的,难不成他真是“股神”?
她又仔细打量了下林友柏,突然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好几天没换有些脏,但那款式和料子绝对不会便宜。再看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决不像普通人。
“秃头”又推了推胖女人的肩,大声道,“看什么看?我师父这次是微服私访懂吗?他欠了你多少钱,我给你。”
“九……九百。”胖女人呆呆地说道。
刚说完,门外的几人就纷纷涌了上来,一人手里拿着一叠钱,争先恐后地说道,“拿我的,拿我的。”
胖女人终于彻底相信,眼前这“瘪三”真是股神了,一想起近几天自己在股市亏得差点连爹妈都不认识的窘境,恨不得立即给自己俩耳刮子!
这是老天给的机会啊!活生生一股神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敢骂他瘪三。当时但凡说点好话,他一高兴指点自己一二,那现在还至于输得连房子都要抵押出去、老公都要跟自己离婚了吗?就为了区区九百块,硬生生地断了财路啊!
林友柏脸上依然带着不变的微笑,看了看胖女人,说道,“我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他的笑容让胖女人产生了错觉,以为他“宽宏大量”没跟自己生气,愣了半秒后,她决定豁出脸去碰碰运气。
“哎哟,实在不好意思。您看我这,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这人就这样,脾气差,不过我心肠还是蛮好的,要不能让郑达欠了三个月的房租嘛!您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只见她瞬间换上了一副“完美”的笑容,卑躬屈膝地看着林友柏说道。
林友柏又淡淡一笑,说道,“没事。”
这就给了她更大的幻想,心情也更加激动了,继续道,“我就说您宽宏大量嘛!那什么,股神师父,我知道这挺不好意思的,不过我这人心直口快,就想问问,您最近看好哪些股票,能不能指点指点?”
她满心欢喜地等着林友柏的答案。
林友柏果然停住了脚步,看了看胖女人,脸上有些惊讶。胖女人一看有戏,几乎是小跑着来到林友柏跟前,腆着廉价的笑脸看着他。
林友柏看着胖女人满脸油光的笑容,不禁一阵反胃,连多余的口舌都不愿再费,只是轻轻地抛下一个字。
“滚!”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进了车里,剩下胖女人呆呆地伫立在烈rì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