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二):风雨惊变
rì初升,伏吟风、箫星竹、韦洛、门剑语三师姐妹六骑缓出广棱地界,后面还有一辆骡车,赶车的是东明会的一名弟子,车身宽敞,帐帘低垂,李应书躺在里面,无愁夫人在旁打理。
马都行得极慢,与步行没什么分别,到rì上竿头才走了二三十里。歇在路边的一处茶僚时,七人围了一桌,叫了些茶点。箫星竹声带责意:“伏大哥你为何将位子让给了朱大哥?”韦洛道:“大哥,你老实说,想干么?”伏吟风叉开话题,顾左右而言它:“大家吃点东西,就各自回去吧。”徐剑菲道:“不把话说清楚,你撵她们她们也不走的。”伏吟风喟然深叹,他决与应书退出江湖,同赴幽冥,却不悲不哀,说道:“救国救民这个重担我是挑不起的,就该趁早离开。我和应书说好了找个无人烟的地方终老的,眼看以后没机会了,只得现下就去。”韦洛哭啼着道:“然后``````然后你就跟她一穴同眠是不是?是不是?”众女一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均知伏吟风纵情至xìng,必是如此。
何剑怡呜呜声泣,几人愕然不识端的。门剑语询道:“师妹,你怎么了?哪不舒服?”何剑怡伏在师姐肩上,道:“没事,我是大感动了,眼泪便管不住啦。”无愁夫人泪目星烁,凄音吟道:“花前失却游chūn侣,极视寻芳。满眼悲凉,纵有笙歌亦断肠。林中戏蝶帘间燕,各自双双。忍更思量,绿树青苔半夕阳。”这是五代南唐词坛大家冯延巳的《采桑子》中的后两段。其意是正当chūn花怒放,携手观赏时,失却了爱侣,独个寻芳的心情,纵有笙歌,也不免愁肠yù断。看到双蝶双燕戏林间,更教人不堪回思。词中“各自双双”反衬人物的孤寂。无愁夫人丧偶,其心境与伏吟风一般“愁肠yù断”。
无愁夫人情绪完了后,轻拭泪痕,棒茶及唇,一闻之下,脸sè异光,又装得若无其事,将杯子放下,偷偷察看周遭,只见三四个百姓结束的食客,倒没什么特别的。当下她伸指入杯,蘸水在桌面写了“有毒”的字样。她随夫从医多年,虽不尽得六道轮回的jīng要,但对药、毒这些物事优为敏感,是以一嗅即知茶水渗了剧毒。
五女一见,木然一半会,心慌意怯,因为她们都喝过了。无愁夫人伸手入怀模索一下,再反手放到桌子中间滩开,六粒朱黄的药丸出现在掌心,刚好每人一粒。各人均服了药,伏吟风又拈水写了“将计就计”的字迹。大家马上就明白了,便如无事一般攀谈起来,接着一个个装作“中毒昏迷”。
茶馆内二十多名蒙面人持刀枪围上,其他客人只道是山贼劫匪,惊窜四逃。蒙面人中一名身材彪捍的放声大笑,说道:“这姓伏的也没什么斤两嘛,老子一壶水就搞定他了,‘飞龙擒拿手’拿个屁,‘龙腾**’是龙腾大话。”他不是很老,讲到得意处,往往自称“老子”,满口讥言讽句,颇为刺耳。
伏吟风等均听得见,只待他说出主谋就下杀手。
左边一名扶着柄长戟的道:“总舵主说姓伏的很能打,叫咱们千小心万小小心千千万万要小心,却!没曾想是个脓胞胚子。”伏吟风暗道:“总舵主?是谁来着?中原武林大大小小帮会不尽其数,帮会头目或称总舵主,有的叫帮主、会长什么的,总舵主却是不少,我倒记不住哪个与我有深仇了。”对面持刀的瘦汉笑道:“可不是嘛,这项任务忒也大轻松了。”一位扶长戟的sè眼勾勾,道:“几个妞儿真不赖,这次收获丰富,哥们有得爽啦。”伏吟风再耐不住,头还没举,手就疾出去抓最后说话的人。五女闻声齐暴起,掌飞剑舞,蒙面喽罗应声而倒,只剩那名身材彪捍的吓得尿湿了裤挡,连逃跑都忘了,呆在当地。
门剑语剑指身材彪捍的人咽喉处,喝道:“是谁派你们来的?”那人牙齿直打颤:“是``````是盘尔都将``````将军。”门剑语柳眉微蹙,削伤了他的左臂。那人吃痛哇叫,右手按紧出血处,只怕力大一些,这条胳膊就月兑离了身子。门剑语道:“正品堂在大都,你们长翅膀了么?”那人知道谎话被拆穿,唯有坦白交待:“是朱领``````朱元章。”此言一响,伏吟风等无不惊诧。那人乘他们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没命价奔逃。门剑语托剑柄过肩,剑尖描准,正yù郑剑灭口。伏吟风道:“算了,剑语,别理他。”
伏吟风将总舵主之位禅让朱元章,何以朱元章恩作仇报?教人想不彻?徐剑菲道:“伏大哥为朱大哥开月兑罪名,还叫他接管东明会,他怎么会反过来害伏大哥呢?这蒙面人说话不尽不实,八成又是杜撰的。”伏吟风心下烦乱,就想:“朱元章也罢,正品堂也罢,总之是仇家盯上了,我置生死度外,得遣这群朋友快走才是。”说道:“剑语、剑菲、剑怡,你们送星竹回边涯水阁,然后陪洛妹到圣宇坛,你们再回大武殿去。”韦洛立拒:“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看着你,不给你做傻事。”门剑语道:“是的,除非你发个誓。”伏吟风心道:“我意已定,有谁能阻拦得了。”箫星竹道:“伏大哥,你往哪去?”伏吟风往李应书睡着的马车那边望了一眼,摇了下头。箫星竹倒有理想的去处,说道:“去我的青竹小榭好不?那是个峡谷,跟五柳先生书里的桃源差不多,几乎与世隔绝。你要僻居,是最合适不过。”韦洛担心他的安全,劝道:“大哥,我们就去躲一躲,我知道你不畏强敌,可应书姐姐得有个地方安置呀。”伏吟风出为众女考虑,说道:“你们定要同往的话就改一下装束。”几女大喜,就是说可以一起去了。
行到一闹镇,箫星竹买来几套男人的衣裳,五女变作英俊小生,无愁夫人扮老大婆,伏吟风成了浓胡鼓张的大汉,不注意看,还真难辩认,当下几人面面相视,笑音充诉整间房子。门剑语问箫星竹:“箫姐姐,去你的青竹小榭要多久?”箫星竹粗略计算,道:“走快点两天就够了,李姑娘欠恙,我们得走慢些,要费多两天。”门剑语道:“我们备足饮食,专捡偏道僻途,这样伏大哥的对头便难找得着。”箫星竹道:“不错,我和你上街买干粮。”
何剑叫嚷要去,三位“俊小伙”向伏吟风道别,踏下楼来。无愁夫人检察李应书的伤势,喂了几颗疗伤圣药白参蛇胆丸。徐剑菲对窗闭眸默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请你保佑李姑娘好起来,弟子诚心叩拜。”伏吟风从来不信鬼神一说,听她虔心祷告,大为情动。
无愁夫人施疗搁毕,悠忽细叹。韦洛询道:“夫人,应书姐姐的病好些了么?”这一问连她自己都觉得是废话,但仍存着奇迹降临的想法。她盼李应书痊愈,大半是为了义兄不至于寻短见。无愁夫人道:“老样子,白参蛇胆丸有限,还可续她九个月的命。”徐剑菲道:“那我们赶紧收集药材,赶紧配制。夫人你知道方子的?”无愁夫人道:“且不说练丹的方法,单是白参、蛇胆这两味就很难采到。我谷中还有几十颗白参蛇胆`````”韦洛冲断她的话:“夫人,我和你回归云谷取药。”伏吟风却道:“不必了,这药调制不易,留来给有须要有的人用吧。应书命不久矣,用了也救不活,徒是浪费珍贵药物而己。”韦洛道:“别饩气,延多一天的xìng命便多一分希望。”徐剑菲幽幽道:“世上神医真的就一个六道轮回么?”
箫星竹、门剑语、何剑怡驼了大包小袱回来,具备妥当就上路。
途中再没遇到事故,他们绕开宽道抄小径,为的是安全起见,至忘幽忧谷一线天的青竹小榭已是五rì之后,比原计划长了一昼夜。小榭主材是竹子,内置物事无一不是竹造的,锅炉当然例外。伏吟风抱李应书放在竹榻,默默守着。
带来的东西都有搬了进去,箫星竹就下厨煮饭,门剑语、韦洛等过来帮忙,弄了个把钟,终于张罗得一桌香喷晚餐。伏吟风棒着竹筒盛的白米饭,扒了几口,念及李应书,悲从中生,吃不下咽。众女见他眼眶盈闪,也没了胃口。箫星竹心头一动,道:“伏大哥,我师父或许可治她的伤。”几人耳目一亮,除无愁夫人,在这的均知箫星竹曾伤于东华子的鬼冥掌法下,是玉真圣尼穷十载之功医好的。伏吟风狂喜,握住箫星竹的手道:“星竹姑娘,走,我们这就去天主岛求圣尼给应书医治。”箫星竹笑道:“天主岛离大陆远着呢,得筹划好才能启程,不然未到天主岛就丧生深海了。”伏吟风忙问道:“那我们要待怎地?”箫星竹道:“急不来的,先吃饭,吃完再商议下。”伏吟风乖乖吃饭。
收拾厨具,黑夜临至。谷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不紧不缓。风从窗户送入,尚可闻得一股青竹叶气味,让人心畅宜神。大伙坐在灯下,伏吟风定力很强的,不论撞上多么艰难棘手的总题,总是从容不迫,但事关李应书生死,他急切yù知:“星竹,我们打算几时坐船,你快告诉我,快告诉我!”箫星竹道:“明儿到码头租大船便可,海上的天气霎息万变,随时会葬身鱼月复的哦。”伏吟风就想:“再凶险又怎样,大不了和应书一块死在海中,那是好得很。”说道:“天下间还没有让我伏吟风害怕的事。”箫星竹知道没有什么能拦止他的脚步,便将到天主岛的航线与他说了,并绘张草图赠送。伏吟风看那指示图,原来要经过十几座岛屿才抵天主岛,心道:“若非有星竹所示,决难寻得到这个地方。”当下拱礼相谢。韦洛道:“大哥,我和你就去天主岛走一遭。”伏吟风严厉道:“谁都不准去。”如玉真也无法医治,他打定同应书投海的决心,所以不能让谁跟沣去送死。箫星竹先将丑话说在前头:“师父医术不高,我当年受的伤亦没李姑娘重,就怕你白跑这趟。”伏吟风道:“纵是生机渺茫却是生机来着,这么轻易放弃就不是我伏吟风了。”门剑语道:“应书姐姐知道你待她如此,死都甘愿啦。”韦洛早倾恋伏吟风,直至结了金兰,方断情丝,今见他对李应书这般情深,觉得自己再喜欢他,在他们两人中都是多余的。
箫星竹随身包裹中拿出本书认真阅读起来。何剑怡道:“箫姐姐,你在用功么?”箫星竹双目不离书页的字里行间,答道:“不,这本秘卷是师父亲自撰写的,我看看上面有没记载关于治疗内伤的篇章,如果有,伏大哥就不须出海涉险去天主岛了。”门剑语见书皮上“玉真武秘”的四只楷体,道:“是圣尼的武功秘诀?”箫星竹连翻几页,道之:“是的。”
经上若有秘门,就免了渡海越洋的危险,伏吟风催问有没有?箫星竹纵览过一遍后,沮道:“不好意思。”门剑语一把抢来打开,但见篇目写道“大yīn绝神手”,接下翻是“玉纤指”,又往几页皆是“商阳剑”、“凌波剑”、“南山青秀剑”、“天虹掌法”、“少真决”、“刹罗心法”,尾章是“瑜枷神掌”,未见有治痛疗医的内容,便将书递还。
箫星竹接来贴衣收好,说道:“师父的九大神功都在书里,却不见任何医治内伤之法。”无愁夫人一拍大腿叫道:“有啦!”徐剑菲道:“夫人想到什么了?是否应书有望可愈?”无愁夫人笑道:“六哥虽去,但他著了《针灸论》、《百草方》、《四诊要术》等十多部医书,这些医学典集记载了他的毕生所学,我们可以从中着手找方针。像李姑娘这种病,六哥治好的少也有十个八个,六哥既能治,那遗下经文必有此方。”她见箫星竹捧书查阅,述说玉真抄经作卷,登然就想起来了。
这无疑是好消息,众人大喜。韦洛道:“有神医的医著等如神医亲自出马,总比去天主岛的机望大些。夫人,神医撰的书籍是否尚在归云谷?”无愁夫人道:“自然是,明天一早,我回去取。”门剑语道:“你一人回去使不得,我打保吧。”箫星竹道:“我也得去,这里我路熟,你们出谷容易,进来就难了。”韦洛不落后人,道:“这么艰巨的任务,岂能少了本姑娘。”
有这群知故两肋插刀,伏吟风感激涕零,站起身正要跪谢。左右的门剑语、何剑怡忙拉住了。徐剑菲生气道:“伏大哥,你不当我们是朋友。”伏吟风双手辑拳,道:“各位恩惠,伏吟风终身难报答。”真锋剑也给她们携上防身。
第二rì晨曦,门剑语等四骑划出谷口,徐剑菲、何剑怡、伏吟风直送到山外。
过了半个月,门剑语等三骑使入峡口。徐剑菲、何剑怡、伏吟风闻及马鸣声,奔到竹园相迎。
厅下坐息,无愁夫人解开背包,拿过一叠本子:“上苍庇怜,李姑娘命不该绝。伏少侠,给。”说着,将十几册本子交在他手中。伏吟风伸手托来,如捧了件稀世奇珍,向三人深深一躬,说道:“诸位辛苦了!伏吟风有生之年也不敢忘了你们的大德。”箫星竹笑道:“想不到你这人挺婆妈的。”众女听罢,笑弯了腰。无愁拣几个花瓷瓶摆在桌上,道:“我把谷中的白参蛇胆丸都带来了,每隔一个月给李姑娘服两粒,方子书上有,不够就依法调配。”
之前伏吟风拒用白参蛇胆丸是因李应书无药可医,命不长时,现下有了六道轮回的医篇,不得不用丹药先续命。他说道:“夫人想的周到,有心了。”何剑怡惊道:“咦!韦姑娘呢?怎么没和你们一齐回?”徐剑菲、伏吟风这才省然,望向门、箫两女,眼神索解。
门剑语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来。
那天,正是返途中,列rì高照,要把人烤焦。午时不到,箫星竹一行四人,走得汗湿衣服。韦洛挥袖抹面,叫道:“热死人了,我们前面停一下。”骄阳似火,榨得人也干了,门剑语亦有此意,道:“好,就在那边树荫歇歇脚,我的马快跑不动啦。”箫星竹放慢了马,就想:“我们都累的气喘嘘嘘,夫人没武功底子,更受不了。”说道:“要命呀这天气,便在这坐会。”谈话间已到绿荫下。
四马不拉自止,鸣声怪异,后足不住地跺蹄,燥动不安,似是在jǐng示什么。但谁也没在意这些畜生的反常,大家滑下鞍来,一股儿坐在软软的草皮上,兀自咒骂鬼天气。韦洛脾气本就拔扈,连声大骂。门剑语饮了清水,吃点干粮,见牲口不啃草,还举止浮燥,像受了刺激,心下就纳罕,突然跳起来,说道:“上马快走!”言甫,点足跃到坐骑背上。另三人云里雾里,没领会她的话义,却也各自上了马。无愁夫人道:“门姑娘,你怎么了?”门剑语脸布yīn云,道:“有杀气!快走为妙。”驾的一声,率先驱前。箫、韦和无愁夫人皆惊忙,拍鞭跟上。韦洛叫道:“是土匪么?我们杀他个落花流水。”箫星竹道:“别生事,赶紧回一线天是正经。”
奔了会,峰回路转,遥见前头五丈远的大道给木架拦死,木架高七八尺。门剑语吸了口气,叫道:“跳过去!”她咬着牙关,猛地催马。那马儿体格健壮,脚力异众,它似知主人指意,要纵越阑栅,更加奋勇冲刺。离木栏有十一二尺时,门剑语一抽缰索,马儿斜飞上,刚逾木栏,纵势逐减,又斜飞踏地,纵势乃未消,前驰好几步才止顿。门剑语大舒口气,扭身一望,箫星竹她们三骑奔到栏前急停了,两旁立时窜出百几号人来,将众人围在核心。
箫星竹高喊:“门姑娘快跑,不用管我们。”门剑语可以走得掉的,但她从小在峨眉受佛法熏陶,不忘师训门戒,岂肯舍友求生,只迟虑一下间,也让歹徒包围了。
这群歹徒衣装不一,所持的兵刃亦不统一,却都帆布遮面,留了眼孔。门剑语心道:“看来是一帮劫匪,把值钱的给他们就是了。”突然肩脖生风,便知有人偷袭。箫星竹提醒道:“小心后面!”门剑语头也不顾回,伏在马上让开,转头一看,见那人山已站在自己的马股上,一身黑衣,虎躯熊腰,同样也是蒙着脸。
黑衣人一招不中,提掌再拍落,正打门剑语的后心,这掌去得又猛又狠。门剑语一招“黄龙翻滚”跌到地上,她意在躲开敌人的猛掌。黑衣人又没打中,却猝不及收手,这一掌就打在马背上了。那马皮糙肉厚,吃了掌力,却挨不住,长声嘶叫,人立起来,四肢一交,肚子贴地,头乱晃乱摇,鸣啸不息,但声音渐弱渐小。那人见马一立,纵飞后退,以免摔倒。
门剑语庆幸闪得早,心道:“绿林大盗之中,竟有如斯高手。”纵飞到箫星竹坐骑上。
韦洛见黑衣人武功有两手,当是歹徒的头子,道:“我们都是穷人家的女孩,没钱的,就有几只瘦马,各位好汉要的便牵去。”黑衣人跟侧边的一个拿地堂刀的人细声说话。拿地堂刀听毕,刀尖指来,说道:“伏吟风在哪?说了就放你们走。”几女一凛,既找伏吟风,就不是强盗了。门剑语道:“伏吟风是东明会的领舵主,你们去广棱源找他呀,拦我们的路干么?”黑衣人又在拿地堂刀的人耳边嘀咕一阵。拿地堂刀的说道:“少来,伏吟风和你们离开了广棱源,江湖上无人不知,蒙谁呢?”
箫星竹低声对门剑语道:“打你的那黑衣人怎么不直接说话,而要手下来代话?”门剑语瞧那黑衣人身影有些眼熟,说道:“你看他的身段。”箫星竹也看了出来:“哦,我懂了,他开口说话是怕我们认出他来。”门剑语道:“对,这人我们一定见过的。真锋剑给我,我诱他单挑,擒住他我们就能月兑险了。”箫星竹道:“你打不过他呀。”门剑语道:“有真锋剑还怕斗不赢他?”真锋剑削金断玉,得之如狮添翼,箫星竹道:“剑在我背包着。”门剑语解去绳索,连布袋一起取下。
拿地堂刀的人又说道:“伏吟风在哪?说!再不说,全部先jiān后杀。”门剑语决意拼一拼,道:“我记得了,伏吟风是与我们走的。”拿地堂刀的人说道:“记得就好,乖乖的讲了,就放你们。”门剑语摆作难为情样子道:“我不想死的,但出卖朋友的事也不干。”拿地堂刀的人火了,嚎道:“你娘的,嫌命长啦?”门剑语道:“这样吧,你们谁胜了我,我就说,如此一来人家就不会骂我没义气了,不然就是杀光我们亦没用。但我赢了你们中最厉害的,那就让我们走。”拿地堂刀的人说不准,凑耳到黑衣人的嘴边。黑衣人唏呓了几句,拿地堂刀的人再转述出来:“谅你也不是我的头儿的对手,大丈夫言出如山,输了可不要耍赖。”箫星竹更激他一激:“这位是峨眉派剑出无魂若玄师大的高足,常人一见都夹着尾巴逃。”黑衣人哼了声,极为不服。拿地堂刀的人当即会意,说道:“少说大话,进招!看看谁夹尾巴逃。”一摆手,群歹向后退来,这时所围的圈子直径约模两丈。
门剑语站到与黑衣人相距丈余的圈内,抱剑一辑:“还没请教这位大哥的万儿。”黑衣人没说话,拿地堂刀的人很就不耐烦地说:“啰里八嗦的,我大哥姓贾。”“贾”和“假”同音,门剑语一听便知不是真姓,也不在意,道:“贾兄是吧,请了。”黑衣人冷笑一声,运掌扑来。门剑语心想:“这人武功高我一节,得出奇方可制胜。”便抽出宝剑。黑衣人暗暗一惊:“真锋剑!”竟是愣定了。
门剑语就是要吓他一吓,先声夺人,当下舞开峨眉派传的“三峨剑法”、“峨眉六绝剑”、“乾罡剑”,每套剑术拣三两招,逼得甚紧,她内功不纯,剑技却已臻大成。峨眉一派成于初唐,祖师原为一道姑,后入佛门,探各家剑意,另辟蹊径,终成三项剑技,至今元末,历时七百余载,因故此三门技艺可以说是千锤百练。
那人一见宝剑,锐气登折,这下支招拙出,连退仈jiǔ步,叫苦不堪,汗似黄豆般撒落,一身奇招妙术无用武之地。门剑语哪肯松半口气,着着进急,有罕世无匹的利刃在手,她大力施为,一剑快过一剑。群啰瞧来眼花缭乱,心下喝采,竟尔忽略了头儿正身处险境。
门剑语乘势猛攻,已撩伤对方十多处,但只是浅浅划破皮,料来无甚大碍。蓦地里“中”的一声叱化,她抖剑点来,看似刺门面,又似是刺咽颈,仿佛是刺左肩,偏又像是刺双眼,虚虚渺渺,教人晕头炫目。黑衣人惶惊sè恐,不知怎么格挡
,只好两手抬举,掩在面部脖子之间,手臂伤总强过要害被捅中。门剑语斗然上身左倾斜,手一反,剑尖命准对方的腋窝。人体最大的弱点就是腋窝和下yīn,即是指头一擢也痒痛难忍。
箫星竹见门剑语使了这一招,长眉一挤,心里大诧:“‘蜻蜒点水,九浅一深’。这不是师父凌波剑法中的招式么?,不,绝对不可能。”玉真聪颖资高,扬名后不到三十,已是武林用剑大家,她曾在池塘边赏景,见池里一只蜻蜓一下一下又一下地点在水面,如此或三五下停一次,或六七下停一次,甚至十几才停一下不等。她潜加思索,于剑术一道便有所悟,“凌波剑法”的“蜻蜓点水,九浅一深”就是从中得启的,“九浅一深”其意为“九虚一实”说是“九虚”实质八虚七虚均无不可,主旨在先“虚”后“实”,开始发虚招用于乱敌,再出实招就易一击即中。箫星竹学了玉纤指,练过商阳剑,余下的只随意涉猎,未有习之,是以门剑语使上凌波剑法的这招,她一眼就看出。
黑衣人吃了这记,哇哇吼叫,狂愤之下喊道:“杀!给我杀!”群喽抢上,刀枪鞭棒齐向四女招呼。箫星竹、韦洛背靠背,手歼了不少喽罗,但敌人大多,直如杀之不尽,纵不战死终会力竭而亡。黑衣人疼得脸上青筋暴凸,敷药止伤才缓了痛觉,心想这口恶气定要出的,斩了门剑语,再捉箫星竹三人,严刑拷打,不怕她们不供伏吟风的藏处。便渡到门剑语后面,yù寻个隙缝,一举得手。
门剑语挥剑杀敌,暗想:“对方人多,不宜恋战,可惜未能制住那姓贾的。”混战中,她左顾右盼,看不到姓贾的黑衣人,不由奇怪:“躲哪了呢?”稍思片刻即恍:“他伤得不轻,定又会在我后边放冷招,我且卖个破绽,让他自个送到剑下。”想到这里便挥剑舞了风招“乾罡剑法”,逼退两头攻势,恰好前面三人一棍一刀一戟顶门打来。门剑语闪开不难,但有意要引姓贾的黑衣人近身,好将他擒得,当下并不躲闪,横剑过顶,格住三器,剑和三器一交触,响起铁具相碰之声。
那三人也不撤兵刃,使力下压,他们学的是一些战场上攻拒之法,蛮力虽大,内功却粗浅。门剑语一介女子,若论蛮力她一个也比不了,但她潜运内劲撑着还很轻松,为不给姓贾的黑衣人识破,只装作硬挺苦抵之状。
姓贾的黑衣人见门剑语刚先来去穿插御敌,飘忽不定,怕一击不中,对方有了防范,想再偷袭就难了,故得等个好时机。这会眼看她给自己的手下压住,进退不得,暗乐:“天赐良机!”纵身一掌猛然拍去,他jīng长掌法,每次亮招均是掌法居多。
门剑语已经觉察,樱唇一搠:“来得好!”于是足尖左挪,撤剑急往侧边闪开。姓贾的黑衣人从半空斜推来,收手不得,直撞前去,这原也不打什么紧,更要命的是,持棍、持刀、持戟这三人本是尽全身吸nǎi的力,强压门剑语的剑,门剑语走开,三人的兵械就顺势朝下砸,如些一来就正好砸向黑衣人了。
但由于持刀持戟的两人站在两边,刀和戟堪堪从黑衣人的手臂挥落。持棍的人站中,所以持铁棍的人刚好打中黑衣人的掌指上。听到“格、格”的骨折声,黑衣人中指、食指齐断,他哎哟大叫,颈间一凉,哇声立止,原来门剑语的剑尖又已伸到。
这下兔起鹊落,人所难料,从诱敌到制敌只是晃眼间的事。门剑语威逼道:“快叫你的人住手!”姓贾的黑衣人唯有是从:“住手。”群喽不得违反,全都停下。箫星竹、韦洛见门剑语擒王荣胜,宽了一半心。门剑语吡道:“叫他们滚到十丈之外。”姓贾的黑衣人无法不照办,拂了下手。群歹一步步后撤,仍是手挺家伙,直倒退到若干距离才站好。无愁夫人已为箫星竹和韦洛扎了伤口,还好是轻伤。门剑语道:“箫姐姐,韦姑娘,夫人你们上马快走。”箫星竹应了声,撩断绑木架的树藤,木架散开,嘭嘭咚咚响了一会,木桩散了一地。无愁夫人牵马过去和箫星竹各上一马。韦洛怒瞪姓贾的黑衣人森笑:“我倒要看看你这人的庐山真面目。”门、箫两女也想瞧下这位似识非识的人到底是谁,一共只听他说过两回话,一次是“杀!给我杀!”一次是“住手”,加起来就五个字,是难以辩别的。
姓贾的黑衣人一惊,眼眉竖直,自后缩了缩。门剑语剑尖紧跟着:“老实点。”韦洛上前去,扯下黑衣人脸上的黑绸巾。四女一见,都张大了咀巴,竟是`````竟是王迟慰。震惊中门剑语疏了神,王迟慰左掌递出。能否保命,在此一刻,所以直如雷鸣闪电般的速度打在韦洛的胸口。韦洛待得知觉,却是迟了,向后仰跤,昏了过去,背撞到门剑语,两女立足不稳,往后又跄退一步。门剑语使个“千斤坠”才站定扶好韦洛。王迟慰跟着发招击来,他想自己身份泄漏,更饶他们不得。门剑语运剑极快,仍用那招“蜻蜓点水,九浅一深”,她脑海里有点影子,危急中就划了出来,甚至不知是打哪学得的。王迟慰偿过这一剑的“甜头”,成了惊弓之鸟,忙踏后半尺,双臂骤舞,挡在上身。
对方上身严实,门剑语这“一深”本yù捅他,可韦洛挨着自己面前,抢不上去,便用左足挑了地上的一根木桩直撞去,不偏不正恰撞中王迟慰胯间下yīn。王迟慰被撞飞跌倒,杀猪般大叫,群喽见他月兑胁,喊杀冲来。门剑语挟着韦洛纵身上马奔去。
听门剑语说到这里,伏吟风就想,韦洛挨了一记,又没和她们还谷,必是殉在了途中,念到此处,油然悲至,泪水嗒嗒下。箫星竹知他泪为何落,道:“她没事,我们送她回圣宇坛啦。”伏吟风破啼转笑:“真的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门剑语道:“我们跑了数里,知道王迟慰再追不上,夫人就给韦姑娘检伤。王迟慰受我一剑在先,他打韦姑娘这掌碍不了事。”无愁夫人道:“她只是气息滞阻,伤却不严重。”箫星竹道:“刚好那会经过江西,我们想,韦姑娘昏迷不醒,带她赶路不方便,就送到圣宇坛。”徐剑菲气虎虎道:“王迟慰忒也没心肝,恩当仇来报。”门剑语道:“他受人指使的。”六人中有三人同声问道:“谁?”门剑语道:“朱元章咯。”何剑怡怫道:“不是他还有谁,在茶僚那人说什么来着,记得么?他说是朱元章派他们来的,我们都不肯信呢。”伏吟风满月复狐疑:“朱大哥为何要杀我?”叹了下,接道:“想不明白我也懒得去想,进了一线天,我已不是江湖中人,不该我管啦。”
箫星竹想起一事,对门剑语道:“剑语,你刺王迟慰的那招‘蜻蜓点水,九浅一深’是贵派的家数么?”她要弄清楚,是凑巧峨眉派也有这招剑术,还是师父前些rì子返身中土,传授了这招给门剑语,连自己都不知道。
门剑语反而惊讶:“原来那招叫‘蜻蜓点水,九浅一深’呀。”箫星竹给她搞得丈二罗汉模不着头脑了:“真是奇也怪哉,你既不识其名,怎会使的。”门剑语蹙眉沉思,说道:“我自己都搞不懂了,印象中有那么一点画面,我打着打着就出来了。”旁人不知所云,只耐心倾听。箫星竹大惑不解,夹出“玉真武秘”翻到记述“蜻蜓点水,九浅一深”这一页来,托到她眼前:“是不是一模一样?”门剑语挪身看去,登下醒然,道:“哦,上回你翻阅此书,我抢来瞧了几下,就``````”窃武盗技是武林中的忌讳,门剑语本无意的。当rì箫星竹想查找册子上没有没疗论医方,门剑语是要帮助查找的,便抢来看,无意中却窃取了这手jīng妙剑招,一经看得,竟烙印脑海,斗逢险至,自然而然就施放出来。
箫星竹想通透了,心下惊喜万分:“剑语天赋异凛,世所罕遇,师父一生的心血找到接班人啦。”合好书本,两手恭捧呈到给门剑语:“拿着,你比我更适合它。”玉真说过,如能找到资高质佳的正派人可将秘笈转赠,箫星竹知自家领悟力有限,怕师父九大神功自她而绝,是以作此决择。门剑语目露涎sè,却道:“我不能要,这是圣尼给你的东西。”箫星竹道:“师父叫寻觅真经的有缘人,我现在找到了,就是你。怎么?你瞧不起我师父的九大神功么?”门剑语踌躇不答,心想:“我峨眉派武术jīng深博大,源远长流,岂用得去学别人招数。”
玉真的九大神功惊世骇俗,伏吟风暗忖:“她若练玉真武秘,必荒废了峨眉的课程,一个峨眉的弟子又怎可舍主干,取旁枝呢?”说道:“圣尼的武术自成一派,峨眉派武艺也有它独到的妙旨,剑语你是块大好的材料,何不并谛两家所长,开创一个新的秘境,将来的成就可能犹胜圣尼和尊师若玄师太。”箫星竹满心希望她发扬光大师父的神功,连促她收纳。门剑语动心了,领下道谢。伏吟风道:“剑语,你的剑法虽jīng,内功却欠把火候,要习更好的绝功就得固本培元,先扎实基石。”门剑语点点头,她从来是重招式,溥心法原来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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