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一):边涯水阁
扫除路障,出得洞去,天将破晓,已见朝阳东升,原来竟在里面搁了一宵。回到三清院主堂,林展翔分派弟子出寻陆皓。人海茫茫的,根本没法找,可是总不能干等着,碰碰运气也好的。之后,再与周、陆两美跟向孟君上义帮总坛边涯水阁了解详情。一行四人下了华山,入集市购买坐骑代步。
边涯水阁在湖北境内,最快要五rì。一路南进,第一天错过宿头,露营荒野。陆湘羽牵挂其弟,整天郁郁无欢。林展翔瞧在眼里,急在心上,想到周雁有点智谋,便向她求援。周雁表示爱莫能助,缘是世界太大,人太小。并说要知道事情详细的经过,才好筹计。向孟君叫他们别丧气,义帮弟子众多,遍布五洲四海,全国各城均有分舵,要找两个人说难也不难。
又迎来一轮红rì,四人背了行旅,遂引马赶路,道上,凡见有人都打听陆皓的下落,但一点消息也没有。走走歇歇,到残阳西低,恰抵义帮武汉分舵。向孟君出示手喻,简述来因,与分舵的舵主互通姓名。义帮总坛如有人出外办差,都手执掌帮的信物或者书函,易于识别身分,方便在各省分舵落脚。武汉分舵的掌舵叶冠豪殷勤接待,神sè却稍有不安,但无人注意到。
茶未饭余,林展翔道:“叶掌舵,多有打扰了。”叶冠豪道:“林掌派说哪的话,你是我们掌帮要请见的人,我们做下属的岂能欠了礼数。”陆湘羽唯一着紧的就是陆皓,非他不提:“叶掌舵,你们分舵安排弟子找人了么?”叶冠豪道:“总坛那边来了命令,我已派出人手,正在全力寻找。陆姑娘莫悲,想我义帮数万之众,散处天涯海角,寻物觅人算得什么。”向孟君远虑重重:“但祈陆公子跟何姑娘没事才好,不然我娘定以此为由对华山派兴师问罪。”义帮弟子均知向丽琪向掌帮憎恨华山派,何芝女给陆皓带去就失踪,如若何芝女出了差池,向掌帮必借题发兵三清院。周雁一副哲学家思考大定论的表情,手搁台上,食指敲敲桌面:“我想,是有谁在暗中捣鬼。”叶冠豪一凛:“小姑娘是看出什么了,还是瞎猜的?”陆湘羽闻之怒起:“吴左晴、徐锦云,定是这两混球报复来了。他们明知义帮与华山派不和,故意挑拨两派,让义帮与华山派斗得你死我活,他们坐收渔利。”细一琢磨,真像这么一回事。林展翔越想越怕,吴、徐忒也歹毒,得设法阻制。
深夜,叶冠豪叫名仆女引宾去客房。走至转弯,一位十仈jiǔ岁的俊少年庭院走过,看到向孟君,大惊,忙扭开身,脸朝下,诈作不认识,急步快行。向孟君见到他了,识得他是义帮义和堂护堂师公孙眉的儿子公孙学武,整天无所事事,碌碌无为,当下喊道:“学武,站住!”公孙学武硬着头皮,讪讪笑道:“向姑娘,你好!”他怕的并非向孟君是掌帮的女儿,在义帮中,向孟君只是一个记名弟子,不司任何职务。帮里的职位按弟子的功劳和能耐分配的,向孟君方二十三四,立过一点小功,不值一提,与公孙学武同样是一员帮众。他怕实另有他事。
向孟君移上几步:“干嘛看了我就闪?”公孙学武眼珠打溜,说道:“因为向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天仙瞧了都暗自渐愧。我只消得睹一眼就够了,多看一下我便会迷失方向,无法苏醒。”林展翔心道:“向姑娘美丽月兑俗,确是世间少有。”向孟君给他一捧,心甜如蜜,说道:“你怎会在武汉分舵呢?”公孙学武言语不尽不实,道:“我来找芝女的,在这借宿。”陆湘羽不等向孟君开口,即先问道:“可有何姑娘的音讯?”她关心何芝女实是关心陆皓,找到何芝女不愁找不到陆皓。公孙学武晃了下脑袋,表示无果,又道:“没事的话,我去了。”
仆女布置了四间房,连在一起,向孟君、陆湘羽入阁。
周雁先在侍候林展翔宽衣就寝,跟着他都几天了,有关破胡刀的事,毫无进展。林展翔口风甚紧,至今就只伊梦盈晓得,连最亲的陆湘羽都没透露。那陆湘羽有些小女生的心xìng,爱胡闹,不够稳重,是以瞒着她。
周雁边解他的外衣边道:“公子,听陆姑娘说你是给仇家追杀,被迫跳崖?”林展翔哪想得到她别具心思,随口道:“是的,所幸崖底有水潭,捡回小命。”周雁装作是在闲谈:“公子是好人,好人不会短寿的。那仇人因何追杀你?”再吐真言,秘密就不秘密了,林展翔心下沉迟:“小雁初识不久,要防着点。”说道:“是为一件东西。”周雁将袍子甩甩尘,挂到衣架上:“东西?什么样东西这般贵重?宝物么?”林展翔一撒谎,神sè先出卖自己:“是``````是宝物,价值连城的宝物。”周雁明知是因破胡刀,却咋然一惊,说道:“哗,无怪人家谋财害命,却是怎样的宝物,叫什么名堂?”林展翔一时难措词,背过身去,就圆凳而坐,取杯提壶斟茶,放满一贯,也想到对答之言:“是件古董,叫‘铜奔马’,东汉时期的产物,陕西出土的。”周雁暗叹:“这年头老实人都靠不住了。他愿跳崖也不把破胡刀给净空,我用硬的必不能得逞,须慢慢来。”低头见一块花布在地上,心道:“丝巾?刚掉的吧,准是公子卖来送陆湘羽的。”趁林展翔没回身,拣起就揣入怀,暗相:“陆姑娘凶巴巴的,有什么好,没收啦。”
林展翔想到她的样貌似曾相识,转移了话题:“小雁,你家里还有兄长么?”周雁道:“我从小就给松岗虎霸恶无行收养,亲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兄长就更不用说了。公子,你问这个干么?”林展翔拉她到跟前,端详着她的容貌,说道:“很像,大像了。我有位朋友也姓周的,名叫乔男,和你长得一般模样。”周雁心道:“乔男乔男,即是乔装男子嘛,笨蛋,周乔男仍本姑娘是也。”说道:“真的?他在哪儿?指不定他是我姐。”林展翔记得周乔男在爹爹的书房越窗而逃后,再无有关他消息,说道:“他是男儿身,我都许久不见他了。”周雁笑道:“那可能他是我哥嘞。”调侃一会,周雁回到居室,各人均睡去。
次朝,洗漱完毕,叶冠豪已差伙工备了早膳。四人吃过早膳,辞别上道。至下午时分,便入了边涯水阁的主厅参罗府。向孟君奉茶,让传话弟子通知掌帮和一干要员。聊得几句,一名四张多的黑汉冲进来,这人大脸圆目,体形硕壮,粗胡浓密,一根根竖着,和三国张飞相近。他爱女心切,进来即问:“向姑娘,姓陆那小子有没有回三清院?”向孟君脸sè无光,说道:“没看到他在华山。”又引见他给林展翔认识:“林公子,这是本帮义和堂掌堂何赛飞,外号棒子手。”林展翔正要起身致礼,何赛飞却指着他吆道:“你就是华山新任掌派?”林展翔恭敬一辑:“不敢,晚生见过何前辈。”何赛飞不容分说,揪住他衣领。
三女俱惊,陆湘羽道:“大胡子,你想怎地?”向孟君素知何老冲动暴燥,加上闺女失踪,情绪不稳定,说道:“何掌堂,我们不能这样待客。”何赛飞也不拿林展翔怎样,只是实在恼怒,使劲一拔,竟纹丝不动。
林展翔功力已愈其上,气沉下盘,就如木桩钉死在地上。何赛飞不将这黄毛小子放在眼里,就想试下他有几斤两,能做得华山一派的当家。一提不得手,再用上十成力道,仍旧撼不了他分毫,不禁又诧又羞:“这小子果真有些名堂。”一推他坐到椅上,嗔道:“林掌派,看你教出的好弟子,我女儿若有什么闪失,小心你脑袋。”讲话间,陆续来了八人。林展翔只识得其中之一的酒肉和尚,另七位就不曾会过。
向孟君为双方作绍,这七位原是义帮重要人物,有镇帮三行者的湖涂先生从中笑、麻衣道人乔守治、义和堂护堂师公孙眉、忠信堂掌堂马平川、忠信堂护堂师付经纶、掌律法老曾铁穆、授功法老任道远。林展翔不仅感叹,义帮是为中原第一大帮,旗下确是英才济济。诸人落座,酒肉和尚与林展翔互诉了别来情由。
迟迟未见向帮主。向孟君坐于林展翔之侧,她小声道:“林掌派,不好意思,我娘她不想见华山派的人。”林展翔暗道:“不知向掌帮跟华山派那位师叔伯有仇?师父要我交封信给她,莫非是师父对不住她?”一模口袋,空的,就差没把内衣翻转出来,哪还有那块写字的布锻,心中自怨:“我真是大意,不会是掉在谷底了吧?”向孟君问他找什么?告诉她也帮不上忙,林展翔含糊答:“没事。”
何赛飞刚贴椅子,便说道:“林掌派,你门下弟子陆皓掳走了小女,至今音信全无,你打算如何交待?”“掳走”一词直斥陆皓乃不法之人,陆湘羽不服:“何前辈这话未免伤人,令爱芝女是愿意和我弟弟出去的,至于后来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岂能说‘掳走’那么难听。”何赛飞不给好脸sè:“那要怎么说?”公孙眉倒是稳重的人,说道:“何老勿燥,当前须得找到令爱和陆公子,多争无益。”他身穿儒装,看起来像衙门的师爷,说话不紧不缓。何赛飞道:“你道我不想找呀,该去的地方我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我也去了。”付经纶道:“这陆公子与何姑娘都有些什么朋友,不仿打听打听。”
何赛飞思索着,女孩子基本上均是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交往的也就只有帮中少男少女。
陆湘羽也指出,陆皓在外面熟悉的人不多,俱差人去问过了。
从中笑道:“好好的两个人凭地消失,这事有点棘手呀。”岁月摧残,他已花甲稀龄。曾铁穆一声轻叹,说道:“何老弟,你也真是的,掌帮明令禁止我帮弟子与三清院的人结交,你就是不听。”何赛飞道:“老曾,华山派是不是武林正大门户?”曾铁穆不否认。何赛飞又道:“我们义帮是不是正大门户?”曾铁穆回道:“那还用说嘛。”何赛飞再道:“本帮素以江湖同道广通声气,华山一派享誉武林泰斗,为甚不能结交?我看姓陆的小子一表人才,出身名门,小女也很合意,我这做爹的更有何话说。”任道远道:“这是掌帮下达的禁令,我们必须遵照执行。”掌律、授功两位法老不管事,只管规矩。三行者看事情比较全面,设想周到。掌堂、护堂四老认为帮主非圣人,也有错的时候,如勒禁弟子绝交华山门人一事。他们不是不听从掌帮号令,而是就这个问题对错来理论。由于政见不统一,八老常有舌争。何赛飞有些不满,说道:“这纯是掌派个人思怨,严重影响了本帮的外交关系。千行者,你说一句,是这样么?”
千行者对掌派这一禁条,曾多次进言,要求重申,但向掌派一意孤行,维持原判。他说道:“这件事掌派做得不对,我兄弟三个商量好了,下次义帮大会,联名上劝,希望掌派以大局为重,私怨为轻,撤了此旨。”题目越扯越远了,乔守治道:“还是先筹计找人吧,好歹何老与咱们共事多年,大家帮着想想辙。”时迁三十载,他双鬓斑白,修函更高,言举老练。
从中笑一派昔年的老不正经,可做事不糊涂:“一味地派人去找没用的,要分折失踪原因,了解病因才好下药。”马平川道:“现在的年青人,少不更事,胆大妄为,不顾后果。我想那小两口怕掌派不同意这门桩亲,干脆携手天涯,远走高飞了。”他五十添几,长形大脸,须发黑多白少,眉毛倒竖,威相骁勇。
林展翔觉得每个人都言之有理,自己总插不上口,便留心听着。周雁想了下,道:“陆公子与何姑娘失踪,据我分析,原因有三。马前辈说的只是其一,还两种可能不能忽略,就是仇家所为或者是陆公子起了歹念,私囚何姑娘。”陆湘羽当下辩道:“我姐弟两一块长大,他的为人我最清楚,绝不会干损人勾当,第三种猜测直接可以排除。”付经纶这人很深沉,给大伙的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他说道:“依周姑娘之见,哪个可能xìng大些?”周雁一直是智慧形的女子:“我不认识陆皓陆公子,无法评估他的为人。不过我想他私囚何姑娘的可能xìng较低,理由是何前辈说陆公子好合令爱心意,何姑娘既然喜欢陆公子,陆公子已是美人在抱,又岂会愚昧到要去绑架何姑娘呢?”陆湘羽马上附和:“对、对对、对、对,我弟弟焉有那么笨。”心中感激周雁的微言大理。周雁续道:“陆、何二人私奔的说法也很小。”从行者接上嘴道:“却又怎么讲?”众座开始注意这个娇艳的女孩。周雁道:“何前辈,你认为令爱xìng子如何?”何赛飞照直道来:“小女乖巧懂事,知书达理,是何某平生大慰。”周雁道:“是呀,陆公子跟何姑娘已并非小孩子了,他们一个家有相依为命的姐姐,一个家有疼爱自己的爹,就算定要私结连枝,远奔异乡也该留下口讯,不让亲友这般忧心如焚的。”何赛飞想也全理,说道:“姑娘之言甚是,看来必属仇敌从中使坏,会是谁呢?”
林展翔暗道:“小雁心思细腻,倒是一语省人。其实问题简单,我却想不到。”向孟君起身走上zhōngyāng,说道:“在座的各位都应该知道华山派近来发生的事了。吴左晴、徐锦云老底被撩,定然恼羞成怒,寻机报复。”何赛习疑吟,表示奇怪:“不通,不通,他们的死敌是华山派,捉我女儿作甚?”周雁分析道:“华山派再不济也有弟子三千,吴、徐要报仇,只能钻空子。贵帮和敝派又有隙歧,刚好陆公子、何姑娘的事让他们撞上,便捉了去,这样就可以挑起两派的争斗。”付经纶、马平川面sè稍变,对视一眼,均想:“好厉害的小丫头。”何赛飞气忿忿道:“都是你们华山派,净出这些武林败类,还扯到我女儿身上。小女若真有个闪失,我誓将三清行院夷为平地!”
华山派自华山七剑客后,人才凋零,义帮之师比华山派弟子多五倍不止,何赛飞统领义帮近半数帮众,踏平三清院却是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