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第七章数载生死两茫茫海外来信报平安
由于龚游村小学教学质量优异，连年得奖，撤点并校试行时，邻近各村一部分生源纷纷舍近求远转了过来。学生多了，又增加了两名教师，不过这次没有公开招聘，新来的男老师是邻村人，由教育组直接安排；龚宫是村长的姨侄女，当时学校正缺音乐教师，她顺理成章走是了讲台。
龚宫曲线玲珑，戴一副金边眼镜，肤如凝脂柳叶眉，身材窈窕有三围，四年前她母亲病逝，少了大人的管教便毫无羁绊，我行我素。这个阳光女孩，发型时尚，着穿前卫，伶牙俐齿，大胆泼辣，其父龚毕礼对她束手无策，只好疏通关系，将他塞进学校，期许修炼成正果。
村办公室紧邻学校，门口两侧外墙砖贴面门垛上，悬挂着“龚游村村民委员会”，“龚游村党支部”两块牌子。办公室里两个文件柜，三张桌子，几把木椅积满灰尘，形同虚设。偶尔开会的，清帐的，检查的来了就往学校钻，要用餐买点米，买点菜同炊事员打声招呼ok。
学校成了大本营，全村所有信件，电报，传真自然由学校义务代收代转。那天一封特别的信难住了所有在场的老师，收信人为龚毕礼，地址姓名均为繁体字，寄信人地址姓名却全是英文。龚毕礼一家三口除了龚宫就是一个弱智儿子，没有亲戚在外打工，也从无信件往来，她只听说有个姑妈年轻时去了境外，多年来一直渺无音讯，难道是她老人家惦记家里了？龚宫横看竖看，翻来覆去寻不出答案，兴致勃勃回到家里，告诉了老爸。拆开信后父女俩都傻了眼，整篇的繁体字絶大多数龚宫从未见过。而龚毕礼只读了两个冬学，斗大的字认不出几个，他曾经创造出一个精典笑话：别人买竽头喜欢小一些的，他专拣大的挑，回到家里那竽头半天煮不烂，后来才知道那是隔年的竽头种根本不宜吃，于是当地多了句歇后语，龚毕礼买竽头——黄鼠狼日骆驼——专拣大的弄。今天他看着那满满三页纸稿无异于读天书，这事得尽快搬救兵，龚宫想到了游成，知道他会简单的英语，是全村解密此封信的最佳人选，父女俩一合计，毫不迟疑，连夜出发。
虽然同是一个村，相距也有些远，父女两连夜抄近路往游成家里赶。政治运动结束后，龚毕礼扬眉吐气，走路再不沿墙根，大步流星轻盈得如同麻雀。小路弯弯，泥泞像嚼过的口香糖一样牢牢地粘着雨靴，每抬一脚都要擦一把汗，龚宫赶不上掉在后面叽叽咕咕：“明天让我去学校问他多简单，不就是一夜吗？”
龚毕礼放慢了脚步，用手电筒亮光朝后面扫了下，心如火灼地说：“你个死丫头懂什么，老爸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我的脑子不管事，你把该记的用笔都记下来，不要老是去求人家。”两人说话稍大，惊得棚里鸭嘎嘎嘎叫声一片。
游成一家四口晚饭甫毕，小兰收了碗筷，让座敬茶，客客气气，两个孩子受了贿揣着饼干糖粒子，胳臂甩得生欢，蹦蹦跳跳出了厨房。小兰赶至门口大声训斥，“吃饭时，不要笑，吃饭后，不要跳，你们冇长耳朵？”
龚毕礼说明来意，原来他有个姐姐给伪县党部书记苏伟台做二姨太，苏是北方人，解放前夕两人出境，从此失去了联系。游成看罢信，又查阅英汉词典，告诉他们，这封信寄自美国的旧金山，父女俩惊讶得几乎异口同声：“难道他们在美国？”
游成小时候爱看《钢铁是怎样练成的》、《铁道游击队》、《红楼梦》之类的小说，那些书中相当一部分是繁体字，时间久了习以成常，今天读这样的信基本上没有什么障碍。信上说他们离开大陆后，经香港，过台湾，来到美国，历经沧桑辗转反复，最后在澳大利亚首都堪培拉定居。这些年由于历史、政治诸多原因，怕亲人受连累，一直不敢联系，如今年岁也高，思家心切，大气候也好多了，托朋友从美国寄来首封信。现在他们两二两女，大儿子做汽车贸易，小儿子是大学讲师，大女儿为电气工程师，小女儿从事药材批发，两位老人手头宽裕，如家人有为难之处，尽管告之——
美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领袖的话龚毕礼至今记忆犹新，澳大利亚这名字可真有点怪怪的，他完全陌生了，琢磨应该是美国的一部分，或者紧挨着美国，不然姐夫怎么会去去来来像走大路一样方便？至于旧金山离堪培拉有多远，他想像大概如同桃花山和镇政府，中间隔着一条河而已。龚毕礼不会看地图，一下子搞不清坨索，他听得热泪盈眶，歔欷不已，生死两茫茫的骨肉数十年后忽然传来佳音，令他心潮澎湃，浮想连翩——，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孩再现在他眼前。那年龚毕礼十一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期，他抱了只小狗恶作剧往坑里甩去，脚未站稳，自己也跟着跌了水里。小狗理智地往岸边划，他却蒙头转向朝底里钻，坑大水深，若不是龚毕琴急中生智伸出一根竹竿，恐自己早已见了阎王——
那是一个扬柳千条花欲绽，葡萄百丈蔓初藤的季节，风和日丽，书声琅琅，第二节课时，龚宫转到前面教室，见游成独自在批阅作业，她不请自入，坐于床头，目不转睛地说：“你一件好事做到底，要帮我写回信哩？”
“怎么可能，你姑父的情况一概不知从何写起，我不是你爸肚子里蛔虫，谁知道他要讲什么？你好歹是个初中毕业生，用得着要我写回信？”游成放下笔，游离的目光无处安放——她紧身羊毛衫裹得线条分明，性感十足，双眸顾盼生姿，黑如深洞，那幽香若兰，勾人魂魄的浓味更令人窒息——
“我不懂英文，那一个个字母像蚯蚓，万一写错了个字收不回信怎么办？你必须给我效劳。”龚宫眉目传情，用脚勾了小百里挑一的帅哥，“我爸买了菜，中午要答谢你呢。”
游成被她撩拨得心猿意马，**蓬勃，忽然双臂大张，像是在抒发感情，门一下子合上了。龚宫立起在他胸部轻轻一推，“我问你话？”游成顺手牵羊将她揽入怀中，两人静静感受着彼此心跳。龚宫滚滚不断的红晕泛出，像青苹果上成熟的一小片，“你。”游成搂紧她，“不是我，是你太有诱惑力了。”龚宫慢慢推开胸前摩挲的大手，拿出一个大苹果，挤着生动活泼的双眼狡黠地看他，“我家里有更好吃的，去不去？”游成牵住她的手，不假思索地说：“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