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 9.祈福

作者 : 夏小格

第9节祈福

听父亲说往年大旱的时候镇上的人会组织求雨,在开春的时候还会组织向麦娘娘祈福,一年四季总会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祈福活动

父亲说镇子上原来有一个木雕的麦娘娘,她有真人大小的个头,细眉细眼,四肢还有开关可以站立坐下,父亲说当年木匠的手艺实在是高超。每年开春的时候,镇子上的人会请出麦娘娘,抬着她在镇子里走一圈,祈求今年的麦子丰收。麦娘娘穿着一件白纱衣,平时被一把大锁锁在屋子里,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被抬出来到处的游走。被闷了一年的麦娘娘此时肯定威风的很,她要看看她的麦子,感受一下自然的风和雨。奇怪的事情是木质的麦娘娘整年的锁在屋子里,一年一年的下去,没有丝毫的变形,也不知道当年的那些木匠到底用了什么样的工艺。

后来,文革来临,麦娘娘被锁在屋子,已然忘记了她的存在。在某个夜晚,队里的几个民兵值班,夜里找不到取暖的柴火,一把斧子将她劈成了普通的木块。麦娘娘的一生带着她的传奇从此在镇子上消失了,这一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春天,镇子上现在还会给麦娘娘过生日,但是再也没有人抬着她满镇子的转悠。夏天,有些时候碰到大旱,镇子上会有一些人组织求雨。所谓的求雨不过是一场闹剧,只不过是借机向各家各户收一点香火钱。这个年代,菩萨也难过啊。我从小没有看过什么求雨的活动,只是看到每年夏天天大旱的时候就会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人挨家挨户的收纸钱。这些纸钱到最后都做了什么谁也不知道。这些活动不过是我们的一种对幸福寄托的一种形式,明明知道它们不可能存在,但是还是编造出一些故事来安慰自己。

过年的时候,这种现象更加突出。年前,一家之主就会请自己的祖宗们回家过年。到了坟上,往往会烧几张纸,放一挂爆竹,然后就装作领着自己的长辈回家的模样走在前面。过年的时候,我们小镇上习惯挂柱子(一种纸质的大型年画),还要把自己祖先们的名字写在纸上,供在桌子上。过年这几天,小孩子是不能乱说话的。我小的时候,就被这种神秘感镇住了,每次路过那些桌子前我都会感觉有人在看我。随着年龄的渐长,这种感觉慢慢的淡了下来。但是过年祭祖的习俗却还没有改变。过年的第一碗水饺总是孝敬祖宗的。每年这个时候,母亲就会端着碗,虔诚的走到天井里,敬天敬地敬祖宗。

过于过年的习俗,姥姥也曾经给我说过一些故事。姥姥说镇子上有一户人家有一个馋孩子,大年三十的饺子刚出锅,祖宗还没有尝,那个孩子就偷偷地从锅里捞了一个吃掉了,结果他再想捞第二个的时候,一下子掉进了大锅里。姥姥给我将这个故事的时候我相当的害怕。从此以后每逢过年我更加小心翼翼。深怕自己的一时疏忽,得罪了祖宗。

我们当地有一个说法是祖宗坟上长几根草后代里就出几个人才。当然,这几根草不是真正的野草,而是说一个家族出的人才是前世注定的。过完年后,在正月十五这一天,家家户户的男主人就会领着自己家的祖宗们回去过日子。回去的时候会送灯,所谓的灯是一些小红蜡烛。父亲说以前家里穷买不起蜡烛,就会用白面捏成一个个小灯盏的模样,滴上一两滴蜡油点着。小孩子们围在等的四周期待着它们燃完,然后好带回家,第二天将这些浸满蜡油的白面做汤喝。父亲小的时候日子过得苦,父亲说他那个时候可怜巴巴的蹲在祖坟前等着那几盏灯灭,满眼都是跳跃的火光。如果祖宗真的看见了,他们也会为之落泪。不过不管怎么说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父亲回忆起那些蜡油白面的汤,说那些汤一个劲的辣嗓子,但是那丁点的白面对他们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

小镇上过得另一个比较隆重的节日是财神节。财神,顾名思义可以给人带来财运。在这一天早晨,小镇上的人家家户户用锅底灰在自己门前画一个粮囤,每一格上都会放上一种粮食。早晨我出门上学的时候可以看到很多粮囤,大的小的,画得中规中矩的,画得不成样子的,总归是一种期待,对美好生活的期待。

对于幸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解释,而对于幸福的期待,却又大同小异。姥姥对我说她小时候女孩还流行过乞巧节,那是向嫦娥乞求缝制技巧的手艺。女孩们在月光下穿针引线,将自己的一辈子幸福借着月光缝织。丝丝缕缕的全是对未来的向往。

现在,乞巧节早已经不再过了,留下的只有几个比较重要的节日,或者说大众普遍认同的节日。姥姥说他们那个年代过年的时候,小孩子要跪在长辈面前磕三个响头,然后挨家挨户的磕头拜年。午夜十二点的时候,一家人还要再吃一顿水饺迎接财神。那些饥荒的年头里,有些家里没钱的人就会格外的难过,伺候祖宗一年只有一次,所以马虎大意不得。家里没有钱制备年货,但是那几个碗碟也不能就那样空着。有些人就想出了一些办法,用一些素菜油炸后装做是荤菜,最起码在面子上还是说得过去的。穷人家的日子,难过啊。过年前每家都要贴对联,姥姥对我说以前的对联都是在集上现场写成的,而不是现在这样的印刷品,不费吹灰之力就印了一大堆。那些岁月里,每一个祝福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份祝福都是认真的。以前没有电视,没有电影,镇上就会来一大群戏班子,在我们镇上一唱就是好几天。我没有见过什么戏班子,小的时候去赶庙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高高的戏台上到底唱了一些什么,只记得花花绿绿的一群人在戏台上打打闹闹,看起来很有趣的模样。

其实,每年的庙会才是最为明显的祈福活动。我们这里的庙通常建在丘陵上,也许只有建在高处才能方便人们仰视。赶庙会的时候很热闹,我们一群小孩骑着自行车像疯了似的冲着去赶庙会,到了赶庙会的地方把自行车一丢就去玩了,一直玩到天黑。记得赶庙会的山下通常有卖香火的,那里的香火很齐全,并且还有那种祈福的纸钱。那种纸钱上通常写着步步高升,学业有成这类话。爬上山顶站在庙前,可以感觉到火灼烧的炽热感。每个庙前都有一个大大的圆形的集中的香火供放区,那里火光冲天,空气了弥漫着炽热的香火味。不断有人跪倒在它的四周,不断有人往里面透纸钱。这么多的愿望和期待在里面燃烧,火苗怎么会小呢?

小时候去过几次庙会,长大后便在也没有机会再次遇见这种盛况。当然,小时候去赶庙会多是为了看热闹,或者是为了吃一些小零食。庙会的祈福活动仿佛与我们小孩无关。当然,那个时候我们买不起香火,我猜菩萨也一定会知道这一点的。

小镇上的祈福活动,大到庙会,小到独家独户供养的灶神。现在我依旧可以在姥姥家发现它们的踪影。我不明白这个灶神为什么如此受人们的青睐。人们把他的模样刻成木板模子,然后翻印出无数张红红绿绿的灶神来。现在的家庭已经很少能看到他的模样,以前的土房里在灶房的那里贴一张灶君,供奉一碗小米,说明生活最起码也过得有滋有味。送灶走的时候也很讲究,姥姥说不能将他乱丢,要恭恭敬敬的碰到灶口前点燃。这就是“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的灶君。

说了这么多,似乎祈福是大人们的专利,与小孩子无关。其实小孩子也有很多,只是主要的操作者还是大人而已。端午节的时候我们这里也流行吃粽子,插艾草,给小孩子戴五彩绳。所谓的五彩绳就是用五个颜色的线扭成一股结成的。小时候我格外的盼望这个节日,因为在这天早晨我可以在自己胖胖的小手脖子上带上五彩绳,虽然只是简单的手工搓成的绳子,但是总归是有了一点装饰。五彩绳戴上后不能随便解下来扔掉,大人们说要在下大雨的时候解下来,然后扔到水沟里,它就会变成一条小龙。不知道小时候我手腕上的那条五彩绳有没有变成一条小龙,有没有活灵活现的在东海里闹腾。

有些寓意吉祥的祈福活动对自己来说其实也算作是一种惩罚吧,比如清明。清明的时候小孩子要吃鸡蛋和大葱,寓意越来越聪明。我当时极其反感大葱,也不喜欢吃蛋清。那天早晨饭桌上摆满了鸡蛋大葱,我一副愁眉苦脸。勉强吃了点东西后我就抓起鸡蛋往学校跑。我把鸡蛋放在自己编的鸡蛋网里。那些鸡蛋网都是自己用毛线背着家长偷偷编的,花花绿绿很是可爱。到了学校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鸡蛋用彩笔涂成彩色的,然后举着它到处找别人碰鸡蛋。每年都会有一个人他的鸡蛋百碰不坏,记得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班里有个男生拿了一个红皮鸡蛋,撞破班里所有人的鸡蛋,而他的鸡蛋毫发无损,他开始得意洋洋。没想到我们班的一个调皮鬼找来一个鸡蛋说要和他碰鸡蛋,他丝毫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捣蛋鬼在手指尖放了一根细针,一下子就把他的鸡蛋扎破了,结果那个男生“哇哇”大哭起来。他今年的成就感在今天全毁了。

现在想想,过一些节日吃一些特殊的食物,全是为了取一些吉祥的寓意。每个人都祈祷自己能得到幸福,但是真正得到幸福的人又有几个?幸福不是别人说出来的,而是自己切身体会到的。多年以前,幸福不过是家庭里的每个人都能吃饱穿暖。后来,幸福就是越来越丰富的物质条件。再后来幸福就是能让物质和精神双重富裕。

人,没有一刻停下自己追逐幸福的脚步,从以前就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停止,当然将来也不会停止。正是这种追随前行的脚步推动者每个人再向前奔跑着。即使我们有些时候看不清前面的路,但是我们还是要义无反顾。前行,毕竟会到达远方,滞留不进,终究不会出现奇迹。

下一个愿望:小镇花开,花香四溢——

《小镇生活》中的《祈福》,主要讲述几个主要节日的习俗。全文又父亲回忆抬着麦娘娘求雨开始,先后引出过年姥姥讲过的故事,财神节画粮囤,乞巧节穿针引线,清明节吃大葱等习俗。有些说给小孩子听得故事现在回忆起来,带着神秘感和敬畏感,更过的时候还是怀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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