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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向四周蔓延,左右两边的屋门口堆放着各种杂物,一颗颗煤球在耀耀火光下燃成了橘红色。
厨房紧邻火球,窗棱烧得“噼啪”响,长年累月积攒的油污催促着这场无妄大火。台面上被浇覆了一层汽油,此刻再也无法置身事外,携进一团火球,光滑的料理台顺势点亮。
隔壁两家的大门口,被大火熏烤炙热,烈风肆无忌惮的拂过,火势推延,敞开的玻璃窗瞬间遭殃,老旧的木质窗框被大火卷席,玻璃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整个弄堂头一次在夜色下宣泄出异样光芒,大火绘出一张暴戾恣睢的脸。
小镇却仍是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凌晨出没在大街上的人,多数是从麻将桌上刚下来,等在路边吹吹风,朝油烟滚滚的小饭店喊一声,催促宵夜快点儿打包。
姚岸骑着自行车绕过主街,喉咙已咳得发不出声,车篮里的白色塑料袋倚着小包,被风吹得窸窸窣窣,感冒药和止咳糖浆随着颠簸的道路一抖一抖的。在药店值班的大妈也终于下班,与姚岸并肩而行,抱怨药店的新制度,姚岸艰难应声:“营业到凌晨是辛苦你们了,不过也幸好这样,要不然我不得咳死。”
那大妈这才笑哈哈的说了两句,骑至分叉路口,与姚岸挥手告别。
姚岸一边轻咳一边骑车,道边的几个男人朝她吹口哨,推推搡搡的佯装拦车,姚岸视而不见。
侧边突然有人鸣笛,姚岸朝前望去,正见一辆黑色轿车往这头驶来,沈纶从后车窗探出头:“怎么大半夜的在街上?”
姚岸松脚踩地,停在一边应付道:“出来买点儿东西,沈总也这么晚?”
沈纶笑了笑,提起手中的纸餐盒:“刚从厂里出来,买点儿宵夜。”他听出姚岸声音沙哑,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自行车放后备箱。”
姚岸一笑:“不用了,很快就到家了。”
后头的几个男人又开始起哄,“小妹妹小妹妹”唤个不停,姚岸踩上踏板,说了一声就朝前骑去。
沈纶看向那几个跌跌撞撞跟上前的男人,朝司机说:“掉头,慢慢跟在姚岸后面吧。”
司机领命,将车速放到最慢,继续先前的话题:“那边是说最近会有动静,也不知道黑老大会怎么对付姚小姐,他好像也不管沈老板你的意思。”
沈纶勾唇:“他又不是傻子,姚岸如果真是我女朋友,他自然听话,我和他毕竟只是合作,没法对他怎么样。”
司机又说:“对了,黑老大说最近会去一趟南江,找人的事情托给了杨启怀,一个南江市的地产商。”
沈纶蹙眉不悦:“他要弄得人尽皆知?”
司机顿了顿,说道:“沈老板,她失踪了四个月,我们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她像是人间蒸发一样,不如就托给他们,黑老大也不是太多嘴的人。”
沈纶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只是不喜欢他这样办事。”
前方姚岸眉头紧皱,后头的轿车缓速跟着她,她只当未曾察觉,车把被她拧了又拧,心中莫名紧张。
再拐一个弯便能看见弄堂,姚岸加快速度,又咳了几声。抬眸间仿佛瞄到一抹亮光,她奇怪仰头,朝拐弯那头探去。
本该漆黑的天际突然泛红,藏匿在夜色下的云朵突然清晰可见,煞白如天明。姚岸心头一紧,瞠目朝弄堂冲去,后头的司机也察觉到异常,加快车速说:“怎么感觉像着火了?”
说罢,“嗖”一下直直越过姚岸。
离弄堂口尚有些距离,炽热的温度仿佛已烫遍整条路,司机和沈纶已经下车,姚岸奋力冲了几米,终于到达。转头便看见中间的几间屋子漫着大火,她震惊瞠目,脚一抬便要过去,才刚跨出一步,肩上突然一紧,沈纶猛得将她扣进怀中,转身朝后方扑去,下一秒传来两声“轰轰”巨响,像是拆迁塌房,倒地的无数砖块房梁掀起铺天盖地的灰尘,却比那种势头更加强劲,轰声刺激的耳膜低鸣,地面也抖动如地震,不过片刻又安静下来,红光却愈发强烈,难控的直冲天际。
姚岸低叫,喉中沙哑疼痛,发不出声响,背上的重量压得她骨头疼,她挣了挣,用力翻身推开沈纶,手肘撑着地面,怔怔看向慢火连天的刺眼场景。
沈纶刚要开口,弄堂里的屋子突然跑出了人,还有邻居推开窗户,震惊大喊:“着火了!”
“乒呤乓啷”一阵响,弄堂里立时冲出了更多的人,中间的屋子已被大火吞噬,左右邻屋受创。司机已经在旁报了火警,姚岸爬起来又想过去,沈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别去哪儿。”
姚岸甩了甩胳膊,紧张得说不出话,担心张口便成了乌鸦嘴,谁知有人突然嚷道:“是老姚家,快点快点,接根水管过来,你们快报警!”
姚岸脑袋突然一懵,怀疑先前那声巨响让耳膜受损,心底有道声音在提醒她,她一定是听茬了,可胳膊上的力道已大了起来,她狠狠甩开沈纶,立刻朝弄堂里冲去,喉咙艰难发声:“妈……”连喊数遍,却无人听清,声音早淹没在闹哄哄的救火中。
邻居老大爷提着水桶冲过来,与紧随姚岸的沈纶撞在一起,桶里的水洒溢出来,老大爷来不及吭声,急哄哄的朝姚岸家门口跑去,见到姚岸挤在一旁,他忙喊:“二姑娘在这里,二姑娘,你快闪开,快!”
周围邻居这才发现姚岸,大喊大叫,问姚岸家中有没有人,又问她姚父有没有回来,姚岸却一声都回答不了,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沈纶已经上前,朝她喊道:“去外头,刚才应该是煤气爆炸,可能还有危险!”
女人和小孩儿早带着家当跑去了弄堂外,男人们都不管不顾赶着救火,遭连累的邻居家被刚才那一道爆炸震碎了墙砖,三间屋子又是汹汹簇烧,又是不停掉着木头和砖块,火势越来越大,热浪已将他们逼退。
女人们声嘶力竭的喊自家男人离开,他们都听到了先前那声巨响。大伙儿实在没办法,水管接得不够长,水桶又使不上力,姚岸在旁呢喃:“没事的,煤气已经用完了,不会再炸!”她边说边往大火中冲去,沈纶一把抱住她,将她往外扯。
老大爷满头大汗朝姚岸喊:“给我出去出去,一边儿呆着!”手脚不停,浇完水又跑回龙头下去接。
七八个邻居都避在弄堂外打电话报警,姚岸使劲儿挣扎,哭喊着让沈纶放手,又不断念道煤气已经用完,不会有危险。只是吼声嘶哑,像是奄奄一息徒劳挣扎的小兽。
终于将姚岸拽到了弄堂口,沈纶将她扣进怀中,按压住她的脑袋:“别担心,火警很快就会来。”
那头司机冲进人群里,镇定指挥,让他们混乱的扑救变得有序。
姚岸用力推开他,狠狠抹了抹眼睛,再睁开,只有睫毛尚沾着泪,双眸通红。她嘴里念了一句,突然往侧边的小路跑去,沈纶只好跟着她过去。
弄堂后面是鲜少有人会来的一块空地,杂草丛生,从前堆放垃圾,如今街道规划统一,不再允许私设垃圾堆,这块地方近几年才干净起来。
姚岸急急找到自己房间的窗户,屋后这面并未烧着,只是透过房间,便能看到厅中汹涌的火势。
纱窗莫名破损,窗户大开,姚岸来不及细看,猛得撑住窗台,膝盖抬起,三两下就跳了进去,沈纶在后头瞧见,急急喊了两声,最后一个音戛然而止,姚岸已扶着姚母朝窗口走来,朝沈纶喊:“帮我扶一下!”
沈纶赶紧跳进窗户,滚滚热浪迎面而来,他将姚母抬出,又见姚岸重新回到房门口,扶起倚着房门的姚燕瑾。
姚燕瑾靠在姚岸的肩头,脚上已没有力气,许是吸进了太多浓烟,声音也有些沙哑,“那个叫你嫂子的男的,还在里面。”
姚岸一愣,赶紧将姚燕瑾扶去窗口,让沈纶将她抬出去,折身朝里喊:“许周为,许周为!”无奈她嗓子干哑,浓烟又有些呛喉,她立刻捂住口鼻,朝客厅奔去。
沈纶将姚母和姚燕瑾安置在远离火势的大树下,喘着气回头,却已经不见姚岸。
那头姚岸才迈出两步,已被热浪击退,她贴着卧室外的墙壁,眯眼往四周扫视。大火蔓延在厨房和临门处,她的房间位置最深,此刻并未遭殃,只是另外几个房间俨然已被大火吞噬,四周墙壁滚烫。
眼看火势已跃跃轰来这头,姚岸下意识的伸手挡了挡,又倒退几步,隐隐约约传来沈纶的呼唤,她急躁的又往前跨出一步,终于在刺目的红光中见到了躺在拐角墙根处的一道人影。
姚岸咬了咬牙,屏息往那头冲去,热浪击在身上,烫得她险些被淹,火势终于贴向了她的房间,姚岸一把抓住那双脚,使劲儿将他往卧室的方向托去。
许周为贴着地,恍恍惚惚的还有些意识,熊熊火光中似乎终于见到了姚岸,他松了口气,缓缓阖上了双眼。
再次出现在弄堂口,消防车已闪着灯停在那里,周围乱哄哄的挤着一堆人,有人指挥有人哭喊。老大爷见到姚岸扶着姚燕瑾出现,赶紧上前帮忙。
司机也上前搭手,沈纶将许周为扔给他,也不知邻居们是否有叫救护车,几人直接挤进沈纶的轿车,顾不得去管那愈演愈烈的火势,急急朝中隽医院驶去。
姚父赶到医院时,双腿似是瘫痪,踉踉跄跄的扶墙过来,一边是大货上的另一位司机,搀着他不断安抚。
终于找到姚岸,旁边的医生说道:“没事,观察两天就行了,吸进的烟比较大,身上没有烫伤,就是另一个男的胳膊和腿都有点儿烧伤,需要住院。”
姚父舒了口气,像是才活过来。
姚岸让姚父守在病房照顾,也来不及找沈纶道谢,她立刻忙前忙后,找到医生询问许周为的伤势,期间有邻居打来电话告知火情,大火迟迟才扑灭,姚家的屋子已烧毁,整间房成了焦炭,再也找不到一件完整的家具,左右邻居的屋子也烧了大半,最主要的是央及了整条相邻的房子,煤气虽然只有一点点,爆炸威力却不容小觑,几十年的老房子根本承受不住。
姚岸咬牙逼退眼泪,哑着嗓子道谢,老大爷和沈纶站在一道,见姚岸一个人跑来跑去,朝沈纶说:“他们怪可怜的。”他的屋子在姚岸家对面那排,并未遭殃,却也亲眼见到几十年的邻居遭逢此大难,一时有些唏嘘,便打开话匣子,喋喋不休的说起了老姚家的事情。
那头医生问姚岸:“你是病人家属吗?”
姚岸摇摇头:“不是。”她立刻跑去医院门口的轿车旁,将司机帮她放进车里的小包拿出,掏出手机拨打蒋拿的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才有人接起,姚岸急道:“蒋拿,许……”她话未说完,突然听见那头有道女声说:“拿哥,我就是喜欢你,我心甘情愿,我不介意偷偷模模!”
姚岸一愣,又听蒋拿说道:“我等会儿给你电话。”说罢,电话立刻挂断,忙音骤响。
作者有话要说:
哎~我真不靠谱,我说明天下午三点更新,你们信吗?好吧,不知道我有几次准时的,头痛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