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微微一笑,说道:“姑娘的菩萨心肠倒是让我深有触动。这兰香果然是令人同情的。”说完就拿眼看了看那边刚刚重新回到屋子里的琴语。
琴语倒是没有听清楚来龙去脉,可是却是早就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和二姑娘唱对台!
她笑着说道:“呦,这什么事啊,怎么连夫人都惊动了?”她看了看李贞儿。
李贞儿却是也没隐瞒,就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给说了。
琴语心里一嗔,这二姑娘倒是会说话!这件事情明眼人一看就是有猫腻,她却是直接把人给送了出去!
这一招釜底抽薪倒是利落得很。
如今一来,就是想找她的麻烦,也无从下手了。虽然是个人都知道兰香那个什么娘亲肯定不是真的有什么重病,可是又有谁会去关心一个丫头的真实情况呢?尤其是老夫人和老爷那样的人,就更加不会深究了。
她却是没有依照常理那样去询问兰香是怎么出府的,是被谁放出去的,反而有些担心的说道:“姑娘,你固然是为了她着想,但是这却是不合规矩的。夫人心疼您,不肯苛责您,可是我却是要冒犯了。要知道,这宽纵下人的名声传出去,对您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句话,就把一顶不会整治下人的大帽子扣在了李贞儿的脑袋上。
琴语却是没有给李贞儿机会解释,又立刻说道:“您不要嫌奴婢多事,只因为这府里的下人的请假等事,就是由我负责的。这不说明理由就直接跑回家了?断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李贞儿有些讪讪的说道:“这也是事出突然,我……也是可怜她一片孝心。”
“不是我不相信姑娘的话,只是这下人们耍滑的招数您不了解。这样吧,兰香的家,我是认识路的,我这就派人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如果她的母亲真的病入膏肓,那我就准了她的假。您看如何?”
琴语轻轻的看了大夫人一眼,见她还是轻轻的梳着头发,没有多说话,就知道自己的话是合了主子的心意了。
李贞儿立刻露出了一丝惊慌的神情,有些吭吭哧哧的说道:“这……这……难道母亲您不相信我?我连放一个丫头回家的权利都没有?”
琴语看到她那有些不寻常的样子,愈发的断定,这二姑娘是虚与委蛇,那兰香肯定是有问题的!
“姑娘,这府里数十年的规矩,总不好因为一个小小的兰香就破了!您放心,这事情与你无干,就是有什么问题也是兰香那丫头故意哄骗您!”
“春芳!你赶紧去兰香家里看看,她的娘亲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怎么这些日子,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就这么突然病倒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一阵脚步声匆匆的去了!
大夫人这才开口说道:“你这丫头越发的自作主张了,二姑娘的话也敢质疑了!真是放肆!”
李贞儿只是紧张的在一旁用手不停的搅着手里的丝帕,还不时看看身后同样有些无措的兰草。
大夫人心里更加得意。
这个丫头自以为行事聪明,却没有想到,说谎话这样事情,最怕的就是深究细节。她想办法收买了那守门的婆子,隐瞒了兰香的真实情形,却忘了最简单的事情就最难伪装!
娘亲生病去看望,的确是最好的理由,可是却没有考虑兰香一家人都是家生子,都是和府里的下人们一同生活在侯府后门后的那一条巷子的,有什么风吹草动又怎么可能不惊动任何人的呢?
更为重要的是,兰香是李贞儿的贴身丫鬟,本来就是大夫人的重点盯防对象,她们的家人都是在大夫人的严密监视之下的。
偏偏就是这在侯府里堪称手眼通天的大夫人,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兰香的娘亲说生病了!怎么可能!她不信,这事肯定有蹊跷!
这李贞儿有点小聪明,知道收买婆子,却没法控制兰香那一家人的情况。因为她只是个深闺姑娘,怎么有能力去控制府外的事情?
她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梳妆妥当了再出来和你拉扯这件事情。”
琴语拉着兰草又拽了李贞儿就齐齐退了出去,到了外间等着。
琴语轻轻的把李贞儿按在那张紫檀木的古董圈椅上,然后又倒了一杯温茶塞到了李贞儿的手里。
她貌似安慰的说道:“姑娘,你不用担心,我这也不过就是走个过程罢了,也算是堵住府里众人的悠悠之口。毕竟……您是新进府的,总不好让人念叨您恃宠而骄,放纵下人!”
这话委实说得有些放肆了,并不是一个下人对待姑娘的口气。可是琴语是大夫人身边最得宠的丫头,又掌着府里的人事,这半年又刚被老爷收了房,因此底气足得很,等闲的姨娘都要对她恭恭敬敬的。
李贞儿没有说话,她的模样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甚至还有些慌乱。
琴语心里冷笑,本来以为这个二姑娘是个有些手段心机的,没想到这行事想法还是过于的简单了,到底还是根基太浅,做事肯定是没有办法圆得十全十美。
难道她以为自己一句话,大夫人就会相信,然后由着她胡说八道,由着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真是太天真太傻了!她该不会以为昨日在老夫人那里占了几分的便宜,大夫人就真的会对她有所退让?
正当琴语沾沾自喜的时候,却有丫头在外面发出了一声惊呼:“老,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琴语听了这话,心里一惊,这么早,老夫人怎么会来大夫人的房里?哪里有这婆婆来儿媳妇房里请安的道理?
她的眼角一扫,突然就好像看到李贞儿露出了一丝笑容。
她不由自主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一看,二姑娘就还是那样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琴语正自思忖着,老夫人却是扶着金枝自己就走了进来。
老夫人穿着一件家常的酱紫色的绣牡丹花的褙子,一条墨绿色的马面裙,头发不过是被梳成了一个简单的团髻,又插了一支玉簪,便无其他的首饰了。
看样子,老夫人也是匆匆而来,并不像是算计好了的样子。
琴语高悬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她讨好的扬起灿烂的笑容说道:“老夫人大驾光临,奴婢真是惶恐!夫人还未梳妆妥当,奴婢这就进去禀报,还请老夫人稍作片刻。”
她赶忙就匆匆走进内室,美其名曰是禀告大夫人老夫人来了,实际这院子就这么大,怎么可能听不到一点动静?琴语不过就是给大夫人没有能及时出迎,找一个合理的借口罢了。
老夫人也没客气,就扶着金枝直接坐在了上座。
她看了李贞儿一眼说道:“你今天来的怎么这样早?昨天也没好好睡一觉?”她看出来李贞儿的眼底有些发青。
“我,我……唉,老夫人你就别问了,我只怕是又做错事了,又惹大夫人不高兴了。”李贞儿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
老夫人心里暗笑,这个丫头不知道又要耍什么鬼主意。一大早让个小丫鬟来给自己报信,让自己到大夫人的院子里来。说是有事要她做主。
老夫人本来不想来的,可是却是就想看看这个丫头要搞什么。
她也配合的说道:“你母亲是个讲理的,不会无缘无故的冤枉你,必定是你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了。”
李贞儿还没有回答,大夫人就仪态万方的扶着琴语走了出来。
她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对着上位的老夫人说道:“给您请安了,不知道这一大早您来干什么?真是让我惶恐不已了。”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也不过是因为昨日看你走的时候脸色不大好,就好心过来看看,如今看来竟然是我多心了,瞧,你的气色竟是比谁都好的。”
“多谢老夫人关心,只是媳妇可当不起您的一番劳心劳力,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因为那样一点的小事,就倒下,也不会乘了别人的心的。”大夫人话里都是藏不住的锋芒。
老夫人眯了眯眼睛,这个媳妇永远是这样不服输。其实这些年,儿子对她都是不咸不淡的,而且因为多年前杨姨娘的事情,老夫人觉得多少有些亏欠这个媳妇的,因而在一些问题上,都是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也导致了大夫人如今在这安平侯府说一不二甚至是一手遮天的情形,不要说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姨娘和下人,就算同为儿媳的二夫人,其实也不过是在言辞上让大夫人生些气罢了,实际上根本不能对大夫人造成任何的威胁。等到老夫人发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她想要收回权利,却已经没有办法了。
所以大夫人才会对李贞儿视如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她挑战了她的权威,破坏了她一向的完美无缺的掌控能力。
可是这也是老夫人把李贞儿母子三人接进府里的原因,她想要打破大夫人对侯府内宅的统治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