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海珠里出现了一支亭亭玉立的兰花来,这支兰花只有一片叶子,一根茎,一朵花,花朵微微低着头,有些娇羞的样子,通体透明,仿佛一块无sè的水晶,但是细看起来,却又不是十分通透,因为那些花瓣茎叶之上,有比发丝还纤细的一条条漩涡一样的纹路,看久了,便如同那些绝sè的美女含愁带怨秋水一般的眼眸一样,仿佛要将人的魂魄都给吸进去。
千目一叶兰的确有一些独特的药xìng,可以用来炼丹,也可以促进人的修为,但是千目一叶兰最为有用的一样作用,其实是它那种留痕的作用——不论是何种力量何种道理,只要没有刻意去毁坏它的本体,那么它便可以将这些力量道理都给封存保留起来,以一种最为还原最为真实的形象保留,可以让后来者拥有最为真切的感受。
苏琴用她那好听的声音详细介绍着这朵兰花的来历,同时展示着这兰花花心之处一片蜷缩着没有舒展开的花瓣zhōngyāng所孕育的那一抹道痕。
那抹道痕是一个手指指印的模样,sè如朱砂,在这通体无sè的兰花花心之处,仿佛一滴冻在千年玄冰之中的血滴,可以永久地维持住这刚刚离开人体的鲜红与活泼一般,而随着苏琴在介绍完了这朵兰花的基本情况之后,那朵兰花脚下保护着它那根茎的法阵突然亮了起来,一片蒙蒙的细雨从天而降,洒落在那支兰花身上,于是低着头的花朵也因此抬了起来摆出仰面朝天承受雨露的姿态,那片蜷缩着的花瓣在这一阵雨露轻柔的抚慰之下,缓缓舒展了开来。当然这片花瓣只是舒展了一点点,仿佛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的箱子只被打开了一条缝,那花瓣里的道痕孕育着的那一丝天道失去了禁锢,从那条缝中溢了出来,于是众人只看到了那花朵的上方,若隐若现的一个低头拈花的人影。
其实那人影的面目就算是在照海珠的加持之下,也并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出来此人穿的是云天之巅的长老们才有的服sè,发冠也是云天之巅特有的那种高高的凌霄冠,但是那人影的嘴角勾着的一抹笑意,平白带出了一股让人心怀苏畅而又圆满知足的宁静意味,就好比那种狂风暴雪之中,一个猎户在数rì的艰辛跋涉之后,终于背着丰厚的成果回到住处,推开房门,里面有炉火,有热饭热菜,有个婆娘正在逗着孩子玩耍,甚至还有一壶酒正放在桌子上温着,虽然明明知道风雪不会停,天还会更寒冷猎物还会更难寻,但是这一瞬间的平安喜乐,足以让人的心身都为止一松。
很多人都没料到这多兰花里透出来的那点天道居然是这么接地气的存在,没有预想中的那些玄之又玄高缈浩瀚难以理解,也难怪这种物品居然会在海坊主这拍卖会上拍卖,但是这点天道对在场的低级修士来说,是一种可以让人在低级的阶段就能略微理解揣摩的境界——很多人在那一丝天道出现的时候,都感觉到了自己的浮空界所受到的巨大的冲击——也就是说,这朵兰花中的道痕,远远好过那种拿在手上几百年也不能领悟丝毫的东西,所以其实用xìng反而更大,一时间举众哗然,许多人摩拳擦掌,似乎就想大干一场。
而叶晁溪也从窗口退回了屋中,与同来之人互相商量着,不知道能不能咬咬牙,拍下这棵千目一叶兰。
对外人来说,钟神秀是得道高人,那么他留下的道痕说不定就能让人一步登天,而对云天之巅的弟子,特别是曾经真正看过钟神秀的神通的叶晁溪来说,除了实际的好处之外,钟神秀始终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可以说是向往,可以说是憧憬,可以说是自豪骄傲的来源,可以说是他终于下定决心,回答那云天之巅的入门三问,踏上道途的原因。
而眼下出现了这样一个拍卖品,不说那其中蕴含的道痕到底能把人领悟的境界往上推多少层,单就钟神秀三个字,就足以让叶晁溪怦然心动了,哪怕到手了之后发现什么也悟不出来,那么纵然自己rì后有那么一天修道也修不下去,只能下山成家立业成为这云天之巅的基石——若在那个时候,他能将这兰花放到祠堂之中供着,也是一桩能够安慰自己一辈子的事情。
叶晁溪与同伴们商量,同行之人如段一鸣兄弟表示无可无不可,邱佘白陶却是与叶晁溪一样的心思——钟神秀的名字的吸引力,的确是让云天之巅的弟子们觉得可以为之勒紧裤带奋斗上三年五载甚至十几数十年的。
只不过他们眼下都没有钱,所以说来说去,虽然没有一个人明着说,但这钱眼看着似乎就是要着落在龙游子身上了,而龙游子看到了外面一些散客们群情激奋的样子,心中一动,见许泽始终没有开口,便知道他是个看得出形势的人,于是出声打断了叶晁溪等人的讨论。
“事实上说起来,我云天之巅的药园,里面的灵药,可都是受过师叔祖的点化的。”龙游子开口道,果然将一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龙兄弟说的没错。”许泽接口说道,“看管云天之巅的药园,几乎是每个弟子都会做过的任务,所以说云天之巅的药园……里面全都是师叔祖点化过的灵药也不算说错,只不过其中没有千目一叶兰,没法留下这样的道痕而已,但是虽然如此,云天之巅那两个小药童,其实也正是师叔祖点化出的灵物。”
“药童?在药师院里管库房的那两个?”白陶有些惊讶地问道。
“正是。”许泽点头。
“我……懂了……”白陶抓了抓头,“难怪我上次想去问问有没有什么能够投机取巧的丹药,结果被那两药童给劈头盖脸揍了一顿,同时他们还在那说什么,我兄弟姐妹们的牺牲是为了治你们的伤救你们的命,不是给你们投机取巧一步登天的,我都被活活打出内伤了,想问他们拿点伤药,结果他们居然说,虽然药是疗伤救命的作用,却也不是给我这种自己找死的人用的,然后就把我丢到前院去挨针了……”
叶晁溪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同时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谁想出来让灵药化形的灵物去管丹药库房的?这可真是……完全不用担心他们监守自盗,又或者被什么利益人情打动而罔顾职责了——真是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有他们可靠啊。”
“就是点化出那两灵物的师叔祖啊。”龙游子笑道,而后将话题接了回来,“那两位虽然算是前辈了,可是却无法离开云天之巅,一则是因为地气相连,不能离开本体太远,二则,若是离开了云天之巅的范围,这两灵物只怕立刻便会成为修道之人炉鼎之中的丹药……”
叶晁溪没接话,只是想到了自己的情况,心里只觉得庆幸,还好自己不管怎么样,都还算是个人身。
“师叔祖神通广大,他留下的道痕必然不同凡响,但是我等已是坐拥宝山,这千目一叶兰,对云天之巅的弟子来说,作用着实不大,而且事实上,这海坊主曾经拍卖过许多与师叔祖相关的东西,结果都是云天之巅的弟子们互相叫价,活活将价钱炒了上去,惹得那海坊主得了好处之后,越发变本加厉,这些年来几乎是只要能证明是与师叔祖有关的东西,都可以拿来一番竞价。”
“这也……略有些过分了啊……”叶晁溪说道。
“的确如此,可这拍卖行的事情,就拍卖行而言,又有什么错处呢?若云天之巅的弟子不去竞价,这种事情不就解决了么?”龙游子摊手说道,“当然你也可以拿云天之巅的弟子令牌去强迫海坊主将东西交还云天之巅,但这与明抢也没啥区别了。”
“不过还是有点想试试看……”叶晁溪听出了龙游子话里意思,心中不由有些好笑,语气虽然努力收敛了但是还是泄露出了一点小小的鼻音,只觉得这人就算收买人心也只能做得这样半吊子,果然不愧于许泽所下的格局有限的评语。
只不过想到许泽为了试探他背后那个天南杨家之人的路数,还得表现出一幅看你人品不错交个朋友的姿态,却又是另一种好笑了。
“许师兄,你可以借我多少钱?”叶晁溪偏头,问向许泽。
在来之前,许泽便已经对他们说过,这拍卖会上或许会有好东西,所以如果他们看上了什么明显会引起激烈竞价的东西,就不要去指望龙游子了,这人收买人心学得不到家,只学会了小恩小惠强装大度这一套狗熊手段,没学会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那一套枭雄手段——当然这也的确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学会的,学不好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如果他们想买什么计划外的东西,还是先问他许泽要钱吧。
当时白陶接口就是一句“许师兄你打算给我们演示一下什么叫舍得孩子套住狼么”,随即便被许泽敲了脑袋:“亲兄弟明算账,钱是借你们的,要记得还。”
所以叶晁溪这一开口,便已经是做好了回山之后便去接些生产任务努力还钱个三年五载的准备了。
“我也正打算试这一试。”许泽伸手捏着叶晁溪脖颈上的软毛,笑着说道,“毕竟是师叔祖留下的道痕,说不动心也是假的,只不过如果超过我的承受能力了,那也就只能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