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枝和茗儿几个站在静思斋外面,看到李建安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看上去颇为心浮气躁,都觉得担心。
茗儿就用手肘撞了撞莲枝,小声道:“莲枝姐姐,这是怎说的,哪回去梅香院,都是欢喜样子,今天却……是不是出了大……”
没等茗儿说完,莲枝就瞪了一眼,教训道:“主子的事情,哪有咱们说话的地方,好好候着。”
茗儿就一板一眼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更不说话了。
莲枝心里却是思绪繁杂。
自己从五岁就到国公爷身边伺候,那时候,国公爷还不是世子,只是三少爷。
上头的二少爷风光霁月,人人称赞,谁能想到,后头会生出那样的变故。二少爷快要封世子的时候,居然得了一场疾病,没撑过半个月就去了。
后面爵位就落到了三少爷,如今的国公爷头上。
国公爷年少继位,为了不让人说外戚无用,十四五岁就上了战场,立下赫赫战功。
因这个,性子强势坚韧中总带着几分霸道。
当年和先头那位国公夫人不睦也正是因为此。
说起来,要不是国公爷后头对国公夫人冷了心,薛如月也不过依旧是个丫鬟,哪能顺顺当当被抱孙心切的太夫人挑出来,送给国公爷做了通房,又生了庶长子,抬成姨娘。
当年亲亲热热喊自己莲枝妹妹的薛如月,如今也成了国公府半个主子。可惜了,奴婢出身依旧是奴婢出身,纵使生了儿子,也是处境尴尬,一旦有了嫡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更可惜的是,这些年,太夫人还依旧以为她一手教出来的薛姨娘是个忠厚老实的。
忠厚老实,忠厚老实,当初若不是这个老实人对自己……今天做姨娘的就是自己!
现在却不能想了……
年华已去,国公爷对现在这为国公夫人的态度更不像以往,什么时候,国公爷会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心神不定,辗转反侧。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丫鬟奴婢,等机会合适的时候,再去找夫人求个恩典,纵使年华不再,可有了国公府大丫鬟这个身份,出去也能好好挑个商户或是乡绅人家。
即便是做个继室,只要是没嫡子的,也能正经当个大女乃女乃享享福。
就是不知道,这个机会要什么时候才能够来。
莲枝在心里幽幽叹息一声,正好看着那边身穿妆粉色梨花团纹织锦褙子的纯歌袅袅婷婷走来,手中还端着一个紫砂描金花鸟盘子,上面的糕点黄澄澄的,看上去就极为讨喜。身后竟还没有跟着一个丫鬟。心里不由微微一动。
人已经迎上去,福了福身子道:“夫人。”
纯歌点头,对李建安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人,纯歌一贯态度温和,就笑着问道:“国公爷可在里面,是不是请了那位先生来议事?”
虽说自己是猜出了李建安的心思,但毕竟只是猜。要是李建安真的有事,自己这一趟来,可就不是时候了。
莲枝就摇头,“里头就国公爷一个人。”看了眼纯歌手上的糕点,笑起来,“说起来也只有夫人最体贴国公爷,知道国公爷还没用饭,就亲自来送国公爷最喜欢的糕点。”
纯歌眉心微蹙,望着眼前笑的近乎讨好的莲枝,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和被人算计的感觉。脸上就变得有几分冷淡,“知道了。”说着也没理会莲枝,径自从她身边传过,端着糕点进去静思斋。
莲枝先是一怔,后面就望着纯歌的背影苦笑,又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一次已是太急,让人看出端倪来,下一次切不可这样了。
纯歌进去的时候还看着李建安手里拿着卷书,三四月时候,都攥出了汗,来来回回一趟趟的走,看上去很燥热的样子。
纯歌就抿着唇,端了糕点放到桌上,埋怨道:“国公爷这是看着书就看不见人了?”
李建安曾经好几次上战场拼杀,武功极高,警觉性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心里存了心事,又是背对着身子,竟然没有发现纯歌一路进来,听见纯歌声音,才猛的回头,正看着纯歌笑如春风的望过来,心里就起了一种微末的异样。
纯歌发现他神情有异,也没有挑明,嘟着唇道:“您是嫌弃我过来打搅您了。我可是先打听过了,您只是看书,并没有正经事呢。”一副我没错,你不能教训我,也不能发脾气的骄纵样子。
像是个小孩子。
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被宠坏的小孩子,也只有在亲近信任的人面前才能露出这幅模样吧。
李建安先前在梅香院那边堆积的怨气就不由自主消散了许多,含笑道:“这是我的书房,寻常不让人进来。你一进来,我还没说你,倒是先被你埋怨一顿。”
这些时日,纯歌早已察觉出来李建安对她不同寻常的宽纵,听见李建安这样说话,也不担心,反而很不高兴的把糕点端了起来,咕哝道:“难为我去小厨房现给别人做糕点,结果还被别人教训,正好谁也别吃了。”
说着就端着盘子往外面走。
李建安听见纯歌亲自下厨做糕点,心里就畅快起来,后来看到纯歌真的要端着点心走,又变得哭笑不得。只好上去拉住纯歌,捏捏她下巴,板着脸道:“越来越厉害了,在我面前也敢这样任性,不知道是谁纵的你!”
纯歌此时对于心里的揣测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高兴从此在李家地位稳如泰山,想有个安稳生活的指望就快要达成,还是心酸两个人之间鸿沟太过,终究不可能琴瑟和谐。
但听见李建安调笑,也只能忽略掉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晃着身子道:“我也不知道是谁纵的,横竖不是我自己。”
甜美如同蜜糖。
醉人宛如佳酿。
这样可人的小姑娘。
李建安望着怀里灵动的纯歌,心旌动摇,一俯身,就吻上了那张粉女敕的唇。
纯歌被李建安炙热的气息弄的有些迷醉,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推拒道:“国公爷,天还没黑呢。”
李建安身子如同火烧一般,纯歌越是推拒,越是觉得心痒难忍,就含糊道:“关上门,不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