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yù来,山雨yù摧。
天上乌蒙蒙一片,空中下起细雨,丝线般的雨丝落在身上,并没有给行人带来多大的困扰,秋风秋雨愁煞人,但chūn雨贵如油,不是?
张一凡的心情陡然变糟。
十一年前,逃难的他四处游荡,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天气里,在一间破庙内,整整一天都没有进食的他饥肠辘辘,混在一群乞丐堆里,艰难的忍受着饥饿的煎熬。就在他恍惚中,突然有人轻轻的推了推他,然后一只瘦弱的小手做贼似的、偷偷的伸到他面前。
一块干硬、发黑的馒头。
从那以后,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那是一个笑起来、有着两个小酒窝的瘦弱黄毛丫头,有个可爱的名字,叫做小梳子。
同样在这一年的夏天,两人在一座荒山下,遇到了正在用一只铜知了捕捉山鸡的老乞丐。看着老乞丐手中肥大的山鸡,张一凡和小梳子暗暗吞咽口水。老乞丐瞥了两人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
“想吃吗?想吃,就叫声爷。”
“爷!”
老乞丐先是一阵错愕,然后爽朗大笑,猛地一拍大腿,
“好,既然你们叫我爷,那我们以后就是亲爷仨!”
同样是这一年的冬天,天气无比寒冷,外面大雪纷飞。张一凡呆在一个残破的窑洞里面苦苦的等候着外出寻找草药的老乞丐。小梳子躺在薄薄的草堆里,发着高烧。地上的火堆越来越小,破窑内的气温越来越寒。
张一凡焦急万分,看了看躺在那里的丫头,终于一咬牙将怀中那本家传《论语》掏出来,扔到即将熄灭的火堆上,跑出去寻找木柴。等他抱着一小抱树枝返回时,丫头趴在冰冷的火堆边,沉睡不醒。怀里抱着那本她平时喜欢拿着问东问西的《论语》,微笑。
老乞丐一瘸一拐的拿着一小撮草药,匆匆忙忙赶回来,看到的只是一个小男孩抱着一个小女孩嚎啕大哭。带着喜悦的眼睛顿时一片死灰,他紧紧的握着那一小撮药草,握住了它,似乎就握住了整个世界!
老乞丐身形萧瑟,神sè黯然,喃喃自语,
“走了啊,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用受苦,这个世界有什么好留恋的!”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那有朋到远方去,当如何?
远方近吗?很近,只有一线之隔。远方远吗?很远,彼此永不相见。
从那以后,成为一方巨富便成了张一凡rì思夜想的夙愿,哪怕已经过了十年。
跨过内城城门,在几条街道间七拐八拐,来到一家店铺前停下。店铺处于街道的拐角处,挂着一块“丹青坊”的牌匾,很不起眼。街道本就足够偏僻,再加上门前斑驳的青石板,显得有些萧瑟、冷清。
冷清归冷清,张一凡非常肯定,这是全城最好的书画店,没有之一。那些处于繁华路段,门面光鲜、进进出出、生意火爆的店铺,自是赚的盆满钵满,足以让老板做梦都笑醒。但若比起质量,却是拍马也赶不上这家。这和世间很多事物的道理一样,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
既然世人喜欢跟风、随波逐流,这些为钱而生的商家自然乐的来者不拒,特别是那些衣着光鲜、出手大方的外来者,更是坑你没商量,逮着就是往死里宰,大有不让你大出血就对不住你的架势!
而偏偏这些在张一凡看来**一样的败家玩意儿还乐呵呵的,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甘之如饴。当张一凡跨过店铺门槛的一瞬间,大雨倾盆。
这方天下,一片神州,三座江山。南方不毛之地瘴气横行、穷山恶水间,被一群鬼物所占,是为鬼界。西部以及西北等地同样荒无人烟,更有妖兽遍布其中不乏洪荒凶兽的千里云梦泽,这里被称为妖界。
佛门、道家以及备受两家打压、再加上一场剧变已经变得销声匿迹的魔门,这便是人间三大宗派。南方与鬼界交界之处、随着一个像澹台匹夫一样的老怪物六十年不败的神话而兴起一座武帝城,正在渐渐的成为第四宗门。
武帝城中,三十三层摘星楼,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澹台家族内,一条青石小径。和别处的楼台亭榭、楼连楼、阁套阁不同,这里只有一座小院,显得格格不入。一位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长裙的女子,撑着一把绘满花卉的白sè油纸伞,在小径上默默地行走。
此女眉目如画,不施粉黛,没有了胭脂水粉这些俗物的粉饰,不但没有减少其姿容,反而显得更加秀丽。特别是她身材高挑,前凸后翘,一路袅袅行来,宛如画中人。如此绝sè,只怕也只有西蜀那位画圣程知画方能画出其风姿。
画人容易,难在画骨!
她一路走来,向着幽静的小院院门走去。此时,从另一条小径处突然闪出一位撑着一把青伞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看到女子后,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待女子走近,开口说道:
“纳兰小乖乖,你竟然会到这里来,还真是少见。”
澹台纳兰停步立足,抬头,眉目间多了一丝英气,脸sè冰冷,面无表情,冷冰冰的说道:
“闭嘴!谁是你的小乖乖,注意你的身份!”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一丝轻笑,不屑地说道:
“身份?这种东西重要么?”
随后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小院,继续说道:
“你是来看那个废物么?”
澹台纳兰握着伞柄的纤白细手微微用力,脸上一片嘲弄,
“那个废物,似乎某人还要称呼一声二哥吧?”
中年男子闻言,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淡淡的说道:
“二哥?现在是,过些rì子,当你跟了我,我就要改口称呼一声岳父大人了。”
说完,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澹台纳兰,特别是在其身前高送处特意停留了片刻,眼中yù望火热般的升腾。
澹台纳兰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
“澹台无忌,你再如此口无遮拦,休怪我去告诉老祖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澹台无忌,定边侯澹台轩的三子,哈哈大笑,一言打碎了澹台纳兰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乖乖,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你觉得凭老祖宗的修为,会不知道这些事情么?只要我继续将山河城打理好,为家族赚来更多的银子,老祖宗才不会在意这些旁枝末节。”
澹台无忌极为擅长经营,最近十年来,山河城以及澹台家族的生意完全由其一手打理,井井有条,为澹台家族赚来无数金银,以支持家族的庞大开销。为人极度好sè,是下任家主的热门人选。
澹台纳兰闻言,银牙紧咬,面sè惨白,身体微微颤抖,缩在衣袖中的右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澹台无忌面带得意,细细欣赏着眼前尤物的神情。他最喜欢看的是她由一只张牙舞爪、愤怒的雌虎转化为无助羔羊的过程,实在是人间最美妙的景sè。
一丝杀机悄然而至,澹台无忌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澹台纳兰的右袖,笑嘻嘻的说道:
“收起你的“青丝”吧,你知道凭你的修为杀不了我。”
一边说着,一边从其身边走过,轻浮轻佻的说道:
“侄女,汁女,好一只丰满多汁的尤物。想要杀我,不如等到了床上的时候,多摇几下小腰来的直接。”
经过澹台纳兰身边的时候,顺手向着其丰翘的臀部抓去。澹台纳兰闪身躲过,脸容扭曲,差点将玉牙咬碎。“啪”的一声,伞柄断为数截。
白塔,这座八角高塔是个禁忌的存在。无论是对山河城,还是对澹台世家来说,都是如此。这里是那个一人撑起一个家族七十年辉煌的老匹夫居所!即便是澹台家族的当代家主,贵为定边侯的澹台轩到了这里,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白塔之上,一位身穿紫袍、身材魁梧、中年人模样的汉子负手站在凭栏处,不怒自威。诚如澹台无忌所言,眼下发生的一切均在其感知中,了若指掌。的确,这种在常人眼中违背常伦的苟且之事,他虽然并不认同,但却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澹台家族若不能藏污纳垢,又如何海纳百川,逐鹿天下?
一声炸雷在空中响起,城外怒澜江上突然兴起一股水龙卷,越转越快,越转越急,不断壮大。最后直通天际,犹如长鲸吸水,连绵不绝。
澹台匹夫扫了一眼水龙卷,然后看着远处犹如一支玉簪般的寒山,怔怔出神。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二月二,喜雨,龙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