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楼老板老卢的发家史在外人看来,很是有些侥幸成分,这位xìng情敦厚、待人和善的掌柜二十多年前,还仅仅是位在山河城门附近搭间草庐卖酒的穷汉子。
运气这是个玄奇的东西,世间万事都可用其来解释。出门捡到钱,这是运气,而一不小心踩到狗屎,则是晦气。这东西就像气运一样的玄奥、飘渺,能让人头晕目眩、模不着头脑,但却又对之无可辩驳,甚至不得不信。
即便是道家那一脉号称能看穿天机、自命不凡的道士们,不也只敢自称“知天命”。知天命知天命,到底不是执天命!就是算是这群知天命,谁又能保证他们事事洞察天机,而不是管中窥豹,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老卢蹲在楼梯口慢慢的抽完一袋烟,将烟袋锅子在地上狠狠的磕了磕,狠狠自语:
“去你妈运气,老子只是一时好心而已!”
好心不一定有好报,没有好心,注定没好报!
二十七年前的冬天,老卢记得很清楚,那天那叫一个冷啊,天气yīn霾,虽不至于滴水成冰,但那小风刮在脸上,就像小刀割肉一样的生疼。
尽管如此,但这一天对老卢来说,生意还算不错。难得这段时间客人较少,他将手拢在衣袖中,站在草庐门口,向着四处打量。尽管天气寒冷,左前方不远处的大告示牌处依然围满了人。人多好啊,人越多,自家的酒庐生意就好,就在他有些微微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前有人说道:
“老板,可否讨碗热水喝?”
老卢转头一看,身前站着一位二十多岁、身穿一身青袍的年轻人,身材有点清瘦,相貌清秀,颇为耐看,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他身上带着一股儒文尔雅的书卷气息。看对方衣衫单薄、背着书篓的打扮,当是一位出门游历的贫寒儒生。年轻书生见老卢不答,有点羞赧,不好意思的说道:
“若是热水没有,冷水也可。”
听到对方的这句话,老卢方才回过神来,他连忙让开身,请书生入草庐,一边说道:
“有有,热水有的是,公子里面请。”
老卢将书生让到草庐内,请其在一张酒桌边坐下,并亲自为其倒了碗热水,自己也一坐在桌边,和书生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多时候,都是老卢在说,书生微笑倾听。片刻之后,老卢家的黄脸婆从内屋走了出来,看到老卢在和一个穷鬼书生闲聊,顿时有点不悦,特别是看到酒桌上是一碗白开水后,脸sè顿时yīn沉了下来,吼道:
“死鬼,还不赶快滚过来干活!聊什么聊,能聊出白花花的银子来么?”
老卢听到老婆吼声后,一脸的尴尬,向着书生露出一个歉意的神情。书生微微一笑,向着老卢投去一个理解的眼神。于是老卢就在老婆的吼声下,一声不吭、勤快的干这干那。直到将酒庐收拾了一边,老卢老婆这才露出满意的神sè,返回内里。
老卢在老婆返回内里之后,走过来,坐在桌边,不好意思的对着书生说道:
“公子莫怪,这黄脸婆娘为人还不错,心直口快,就是有点小气,其实心底不坏。”
书生轻笑,点头表示赞同,说道:
“老哥多心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观老哥品xìng,便知嫂夫人品行。不是同类人,就算绑到一起,也尿不到一个坑里。”
老卢闻言,拍桌赞叹,说道:
“公子真不愧是读书人,果然明达事理。”
顿了一顿,然后有些唏嘘的说道:
“公子有所不知,别看她现在这副面黄肌瘦的黄脸婆相,年轻的时候,那也是远近闻名的一朵花。当年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嫁给我这穷小子。这么多年来,吃了不少苦,老哥我一直心中有愧啊。”
因爱而愧,因愧而疼,因疼而忍,为人夫者当老卢!男人若对不起与你同甘共苦,同床共枕,为你十月怀胎,生儿育女的黄脸婆,那还是男人么?若负心,不若切了下面,喂狗!
书生看了一眼神sè有点黯然的老卢,轻声说道:
“老哥何必妄自菲薄,嫂夫人当年肯嫁给老哥,便说明并不在乎这些。如今虽然口齿不饶人,当是在鞭策老哥,说明她依然对你寄予厚望。”
与外面草庐仅仅隔着一层薄薄布帘的内间内,正竖着耳朵关注着外面一举一动的老卢老婆,眼中涌出泪花,她伸手擦了一下,轻声说道:
“死鬼!”
片刻之后,书生起身告辞。老卢看了眼外面,然后让书生稍等,返回内里,很快拿着一个黑瓷酒瓶,交到书生手里,说道:
“外面风寒,这是客人剩下的半壶酒,请路上暖身,公子莫怪。”
当书生拿着酒瓶走出草庐后,草庐里面就传来黄脸老板娘的河东狮吼,
“好心好心,一辈子的滥好人,也不见你好人有好报。别人都在酒里兑水,你说那是坑人,坏良心!这都揭不开锅了,你说咋办?”
书生望了眼身后草庐,会心一笑,这酒,喝起来舒坦,有味道!
书生离开草庐后,很快就来到左前方不远处的告示牌处,见到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多人,他心下好奇,便挤到前面凑热闹。
原来澹台家族嫌城门匾上的“山河”二字不够气派,正大张旗鼓的悬赏千两黄金、张榜征名。告示牌上的榜单之上,各种名字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年轻书生对着密密麻麻的榜单从下往上看得津津有味,当他看到榜首的“山河无双”后,轻笑,自语道:
“山河无双,倒也熨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年轻书生的无心之语,恰巧被身边一位年老儒生听了去,而更巧的却是此人正是“山河无双”的命名者。
熨帖?如此合情合景、蝉联榜单半月之久的名字,仅仅是“熨帖”?原本洋洋自得的老儒生顿时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他一把抓住年轻书生,不依不饶,若是不能说出更好的名字,休想离开。一众唯恐天下不乱的围观者见状,更是纷纷起哄!
任凭书生如何道歉解释,对方就是毫不领情。年轻书生无奈,只得提笔写下四字,如今这四字就刻在山河城的城门之上。据说澹台家族的老匹夫在看到后,赞叹不已。
“一品山河!”
大楚王朝一个普通四口之家一年生活所需也不过十多两银子,千两黄金即便是对于那些豪族世家也是一笔不菲的横财!
可这位在众人眼中穿着寒酸、贫寒的年轻书生,只是轻轻地扫了黄金一眼,然后随手转赠给卖酒老卢。
九品书生、一品山河,千两黄金、半壶酒!
卖酒老卢推却不过,却又受之有愧,便将自家的一头毛驴送于书生代步。这位名叫张继的落魄书生爽快的接过缰绳,跨上毛驴,穿城而去,直奔京城。
西游终东行,骑驴入京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