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凉的对面站着鸣断肠,他手里拿着胤龙斩月。
鸣断肠恶狠狠盯着萧凉,他的眼神里肆无忌惮流露着那么浓重的嫉恨,让人不用怀疑他对萧凉起了杀心。
站在一旁的有秦如烟与他的弟弟,还有雕翎堂的一众工人。
这些人都知道鸣断肠的身手,所以他们都为萧凉担心。萧凉站在鸣断肠两百步内,如果此时鸣断肠手中有弓箭,那么他早就死了。
但如烟的脸上却没有那么重的担心。因为这次shè技场的决斗,根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她认为是时候把以前那个不听话的弓奴换掉,换为一个更加听话,身手也更好的弓奴了。
在她心目中,萧凉能从多人围困当中杀出,又能力开九石强弓,根本就是绝顶高手,自己稍加培养,一旦易经,再加上这把九品神弓,在万仙会当中也能占有一席之地。
但她根本不知道,鸣断肠才是那个绝顶高手,而萧凉,最多只是一个会做戏的戏子。现在她这样做,简直是把萧凉送上绝路了。
但稀奇的是萧凉却不觉得害怕,从他又一次拿起胤龙斩月开始,他就一直注视感受着这把弓,好似入迷了一般。
第一次见到这把弓的时候,它插在地上。两头好似两把尖刀,弓身上刻有无数神秘的图案,锃亮地反shè着刺眼的阳光。从那一刻起,萧凉就感觉自己被它吸引了。
这把弓看起来根本不像有九石那么重,虽然它绷得很紧,弓弦也粗壮得到了弓弩的极限,但怎么也不像需要千斤之力才能拉开的样子。
每当萧凉拉弓的时候,会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流淌遍周身。他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头,每一根虬筋都在活动,都仿佛拉伸运动到了极限,但又不疼痛,只是停留在那个边缘,让人感觉饱满舒适。
当放开弓弦的时候,他感觉全身都获得了一次完整的运动,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膨鼓颤动了起来。身体各处都熊熊燃烧。看着飞向远处的那枝穿云破浪的鸿箭,感受着身体内有节奏地呼吸着的力量……那种感觉真令人沉醉。
“徒显,徒显……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萧凉喃喃自语。
他握着胤龙斩月,想象着徒显那双有力的大手也握着这把神弓的样子。
“心中只有剑,也只为剑而活,多么……灿烂的人生呀。”
萧凉握紧了斩月弓,抬起了头颅,毫无畏惧地望着鸣断肠。
这样的神态落到如烟眼里,让她心中一暖。
“把贯臂追风给鸣兄,另外给他五枝箭。”
如烟嫣然一笑,抬平的手掌往前一推:“鸣兄,每人五枝箭,箭shè完以受伤多少决胜负如何?”
鸣断肠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萧凉,眼睛好似上下两片树叶,夹着一丝的光明。
“我用四品弓,萧兄用九品弓吗?未免胜之不武吧?”
如烟一挑眉:“那你要哪把弓?”
“三江莹翠。”鸣断肠口吐四字,一字一顿。
“不行,那弓威力太大,箭矢无数,破了五箭之约,怎能给你!”如烟不假思索,矢口否决。
“你们给我插一块淬火玉便可,淬火玉的灵气不符此弓,只能shè出一箭,我就只用这一箭平五品之差。”
要名正言顺替换弓奴,的确不能给鸣断肠留下以弓品欺人的口实,只是一箭的话,三江弓最大的shè速优势就没有了,给他也无所谓。
如烟看了一眼萧凉,见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吩咐人准备只有一箭的三江弓给鸣断肠。
一柱香之后,鸣断肠背着三江和只有五根箭的箭袋,手提贯臂,准备开始决斗了。
“只有剑的人生,也只为剑而活。那时的徒显,这徒显两个字,也许还没有那么威风凛凛,没有那么摄人心魄,也许那时的徒显两字,只代表了锋利。薄如针尖,断喉却只闻刀刃的锈腥味,却看不见一丝鲜血的锋利。”
“光是看看徒显的弓就知道了。这把弓横过来就是一道双刃长刀,如果有剑客近身妄图击杀弓手,恐怕要死于这斩月的‘斩’字之下。徒显呀徒显,哪怕一把弓都如此戾气深重,弓臂都是刀刃,长弦都能割肉,我有幸能拉开如此神弓,哪怕再技不如人,又怎会怕输?”
如烟高举右手,狠狠落下,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开始!”
话音刚落,萧凉便转向右手边狂奔起来,他提着极重的斩月,如同一道狂风,沿路掠起一长道沙土。此刻,他信心满满。
但这信心只存在了那么一瞬。
开始令一下,鸣断肠便身躯一跃,向后轻飘,并且右手已经模到了箭矢上的雕翎。
萧凉刚踏出一步,他就将贯臂弓拉开了满月,食指中指无名指的缝隙间,夹了两根箭。
萧凉步起沙土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身后的风动,他本能地转过身用斩月宽大的刀面挡在胸口时,已经觉得右脸像是被铁鞭狠狠抽了一记。
“嗖。”一声狂风激烈震荡的尖啸。
“咚。”一声铁剑被钝击的闷响。
萧凉翻滚着飞出五六步的距离。扑在了地上。
全场的人都惊呆了,没有人能想到,仅仅那么一瞬,战斗就结束了。这也许怪罪秦如烟的外行,竟然在如此空旷的地方比弓术。也许又要怪萧凉的愚笨,竟不知道谁先出手,谁就有九成胜率。
鸣断肠没有再出手,他的眼神冷静了少许,似乎是在刚才的两箭中得到了发泄。
“那小子没死,诱饵的一箭划破了他的右脸,shè断了他的鬓发,削弱了他右耳的听力。但直取心脉的一箭却被斩月给挡住了。他受到了巨大的震荡,但还不致死。”
伏在灰尘中的萧凉还没有死,甚至都没有晕过去,他只是一动不动,趴伏在地面上。
他没有受多重的伤,但全身毛发倒竖,冷汗直流,眼睛睁得两侧的血红丝脉尽显,明显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这就是拼死搏杀的感觉吗?那种震得我全身发麻胀痛的感觉,那种气流好似铁鞭一样抽在脸上,浑然只剩下辛辣的刺痛和麻木的惊悚,就是拼死的搏杀么?”
萧凉的神智从徒显的回忆中抽离回来了,他一下子被漆黑的恐惧笼罩周身,动弹不得。
“我真是愚蠢呀,为什么要接受这种挑战?真的是被这斩月弓给蛊惑了,我真是太自大了。徒显,我现在才意识到,在这种搏杀生活中打滚的徒显,是多么恐怖的存在。像鸣断肠这样的敌人,他应该也遇到了很多,甚至斩杀了很多吧。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呢?”
萧凉这才意识到,自己活在一个多么浅薄的世界里,为了一点点**金打拼,为了些生意上的小事而烦恼。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xìng命系在裤腰带上,随时有可能被别人取走。哪怕抱着这种必死的决心,都还要继续战斗下去?这是为什么?
萧凉的眸子变得镇定。他发现,自己从前根本不懂得欣赏美。一个人只有到要死了,才会发现活着是多么美好,他抬起头望了望秦如烟,在那令人眩晕的光芒下,她哪怕是那一脸的惊恐,却也那么美丽。美丽得不可方物。
“真是……好美……”
鸣断肠看到萧凉抬起了头,脸上冷笑一闪即逝,随即他又弯弓搭箭,但动作舒缓,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哪知刚刚还伏在地上的萧凉,突然间犹如不可预料的月兑兔,像月兑膛的炮弹一样飞也似地跃了起来,雷霆般地狂奔向前方。
这一惊,鸣断肠的右手松了,贯臂追风猛推着箭矢,送出了这一击。但还没shè到,鸣断肠就知道,肯定是shè空了。
于是他又用发双箭时那样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抽出了下一根箭,飞快地拉开满月shè出。但箭刚月兑弓,就见萧凉仿佛有所预料一样打了个弯,于是鸣断肠知道,这第二箭又空了。
他去拿第三根箭,手伸到背后从箭袋中抽出箭矢,刚刚搭在左手上,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好似完全没有受shè空的影响。
但他的专注与绝对的快速手法却在拉弓的这一刻迟疑了。因为那萧凉竟然跑到了秦如烟的身后,用如烟的身体将自己完全挡住。
整整迟疑了两个呼吸,鸣断肠瞪大了眼睛,硬是没有发箭。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是否要连自己的主人也一并shè杀。但他在这之前从未想过要瞄准秦如烟。在这急迫必须要做出选择的瞬间,他不由得慌乱,迟疑了。
两个呼吸之后,秦如烟惊叫一声,向一旁跑开,这整个动作在鸣断肠眼里显得那么缓慢。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都被拉成了冗长的余音,在耳边响起。
秦如烟跑开,他终于看到了如烟身后的那个身影,那个将斩月弓拉成满月,脸紧紧贴着右手,全身筋肉弘实隆起,弓马稳扎,入土三分的身影。
只听“嗖”一声,空气仿佛被撕裂般的尖啸,自己与对面那人影同时放开了弓弦,同时发箭的声音。
同样的时机,但胤龙斩月shè出的箭与贯臂追风shè出的箭又怎能相比?鸣断肠已经开始头往后仰,本能地做着规避。
萧凉自然也看到了贯臂追风的这一箭,他刚才数着身后的尖啸,知道这是鸣断肠的最后一箭了。应对这一箭,他松开斩月之后就立即趴下,尽管提前应对,却仍可以感觉到一股劲风擦着头顶飞过,几乎要把他的头皮撕裂。
“轰。”一声巨响,胤龙斩月的箭矢也已经shè到,在五百步外形成一阵激烈的阵风,旋转着shè入了九天。
这就是胤龙斩月,由于力量太大,被剧烈洞穿的空气在五百步外形成厚重的空气墙,在终于彻底包裹起箭矢之后,就会借力将斩月的箭顶上天空。
斩月shè出的箭永远只会在敌人身上留下一个血洞,这之后只会洞穿而过后飞上九霄。这就是为什么称它为“胤龙”,又为什么称它为“斩月”了。神弓自有一股傲气,箭箭都要shè向苍穹。
后仰的鸣断肠好似被shè爆了脑袋,他只持续着那个看不到脸的后仰姿势,双腿微微发抖,几乎一动不动。
秦如烟望着这惊人的一箭,吓得说不出话来,连发作生气都忘得一干二净。
一众工人和庶子胞弟更是如此。
半晌,那鸣断肠竟然剧烈抖动着将头仰了回来,他的整个下巴到左边脸颊,竟然被劲风撕扯得没有了皮肤,只剩下模糊的血肉。
如此,鸣断肠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了。
他只剩下一枝三江莹翠的箭可发。但萧凉却还有四箭。虽然说把斩月弓拉到满月几乎已经是他体力的极限,现在全身肌肉都有些酸胀。
“嘿嘿嘿……”鸣断肠狰狞可怖地笑着,左边的脸已经见骨:“我搞不懂,为什么斩月弓选择了你。如今,我已经不打算让斩月承认我了,干脆,把你们都给杀了,而我,就带着斩月逃走吧。”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散发着绿sè荧光的晶石,
竟然是一块莹翠石。
秦如烟惊恐万状:“你……你竟然私藏了一块莹翠石……不好,三江莹翠在他手上。你不要乱来!这里是万仙会,自有乾字军拿你!”
鸣断肠又笑了一声:“嘿嘿,等乾字军杀到,我早已带着斩月弓远走他乡了,秦小姐,你待我不薄,在我换上莹翠石之前,快跑吧,兴许能侥幸不死。”
说罢他抠起了三江弓上,旋转交汇的那个莹翠凹槽里的火红宝石。
萧凉暗暗叫苦,但还是再一次运力拉满了斩月。
“嘿嘿,我上一次没有防备都没被shè死,这次我早早就有防备,你还能拿我如何?”话音未落,鸣断肠高速横跑起来,手中已经抠下了淬火玉。
“嗡”。斩月的弓弦震荡,空气被从四面八方排开,斩月上的两把长刀弓臂也震荡不已。
又shè出了一箭,在这一箭出手的时候,鸣断肠就判断出萧凉shè了个提前量,如果自己还用同样的速度奔跑,就会被shè个正着。所以他狠狠止住步子。虽然滑行了一截,但斩月箭应该会从身前飞过,劲风虽然强烈,却有两尺距离,不会再遭到皮肉损伤。
但斩月shè到身前的时候,时间又好似停滞了下来。鸣断肠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根箭矢,他奇怪,为什么箭矢上还插着一道青绿sè灼烧痕迹的道符?
斩月弓shè出的箭实在太快,因此烈火符都来不及爆裂。等到了鸣断肠面前,被穿孔的烈火符才因为均一xìng和对称xìng规则的破裂发生了巨大的爆炸。顿时一团火球笼罩了鸣断肠所在的三丈范围内。鸣断肠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