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次魔族之事半年后,梨园庄庄主苏叶寒,被人暗算,身负重伤,顽强医治半年后,最终还是死了。
此事一出,南方震怒,炎家等各方势力,纷纷怒斥这一暗杀,悲叹南方又失去了一个铁骨铮铮,胸怀正义的英雄,无数百姓义士,为之送葬。
明月此时站在冥宗总部外一座贫瘠山峰上,来了冥宗那么久,第一次可以俯瞰它的全景。
冥宗正面被无数大山所隐,背后是一座常年活跃的火山,流出的岩浆,使得靠近它的几座山峰,都不长什么草木。
躲于郁郁葱葱的群山中,冥宗,早上雾霭沉沉,白鹭齐飞,傍晚西霞款款,袅袅炊烟,倒是不错风景。
明月心情依旧淡淡的,不惊不喜,虽然传来苏叶寒已死,全宗震惊,对他已是刮目相看,但是自己隐隐感觉宗主自从上次救他回来,就对自己有了戒心,加上自己在他面前藏着很多秘密,他也看出来,却不说,饿鬼道上自己又对他帮助甚少,他已经开始疏远自己,不让自己过多接触宗内事务。
“上冥明月!宗主有信!”
一位侍从,右手抚胸,恭敬一拜,然后,呈上信件,便退了下去。
这些送信的信使者,专门为冥宗各个阶层传递信息,找人的功夫,真是了得。
明月拆开了信,看了一遍,抬起头,眼光望向了北方。
北方万氏宗皇,一直都想染指南方,并为此,过去百年间曾经谋划了两场战争,都以失败告终,如今,现任君主万德宗病危,长子储君王万柯鸣,二皇子漠北安定侯万坤川以及三皇子镇南大将军万明盛都有可能会继承大统,皇权的落处,将决定左右万氏宗皇对南方的政策。
万德宗本事平平,在位期间,一直都是中规中矩,然而他那三个子嗣,无一不是人中龙凤。皇权更迭,又是一场狂风骤雨,牵动着九州天下,各方势力的神经。
明月漠然,世间之事,与我又有何干?只是每每失神之际,总有一个凄美的身影,从他眼前闪过,他拼命用手抓,却只是一片虚无,冷漠的感情里,那个倩影,就在他心里扎了根,他却全然不觉。
同伴?世间谁会相信那个东西!
明月收拾了下自己物品,夜已入半,却因想起母亲,不能安眠,便决定出门去了。
半夜出门,明月为了避开夜里守卫,往西南门走去,那里偏僻难寻,面向火山,冥宗弟子很少,只有一处竹楼,是宗主为她夫人而建,自她夫人离世后,一直荒废,冥宗弟子一般不能往此处走。
月sè如洗,竹林清幽,明月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走许久,觉得竹林清净,无人打扰,奇异花sè无数,竹楼也是别致一格,暗想宗主对她夫人,还真是有心。
就在惊叹竹林美妙之时,明月硬硬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一处亭榭前,一个白影,跳着曼舞,映在了月光里。
青葱玉手沾皎月,绝世素颜赛若花。轻旋慢转与竹舞,瘦衣翩翩人痴醉。
她口中痴痴清唱着。
“红妆起,朱唇妍,倚窗梳妆见儿郎。暮chūn三月**,桃红李白羞掩面。歌说,你是天上漂泊云,我是云里彩霞红,你是山中仓古树,我是树前常青藤,此生茫茫,若与君共,万般痴苦未曾哀。鸡鸣狗吠桑树屋,鸟唱鱼凫田埂园,幸福安乐人间美,世世还要重相逢。”
歌声宛转悠扬,时高时低,时缓时急,尽是少妇对情郎痴心爱恋,尺言殇唱着,却倒有一层无以言表的悲伤。
“出来!”
尺言殇一声轻叱,该是发现自己了。
明月无奈,只是路过,却无心撞见,只怕又要惹上麻烦了。
“我……”
“这首《心恋》,好听么?”
尺言殇打断了他的话。
“好听!古人有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以此赞赏此词曲也不为过。”
明月想极力讨好她,不至于为难自己,略作思索答道。
“此曲是先祖为一个深爱的男子所写,后辈女子都要习得此曲,而后辈女子一生只会唱一次!世间只有两种人,能听到这个曲子。”
“哪种人!”
明月陪笑着。
“一种是死人。”
“哦,那另一种呢。”
尺言殇没有回话,明月脚下却发劲了,稍有不对劲,自己还是逃了先,于此处此地,尺言殇更有杀死自己的理由了。
然而尺言殇却没有动静,痴痴呆在原处,月sè下的脸,除了白皙,还有着说不清的迷离。
“你说,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
明月咋一听,顿时一愣。
“说啊!”
尺言殇痴痴地问,眼神充满了悲伤。
明月发现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为了你,我背叛了我的家族,背叛了养我育我的父母,视你为我生命的唯一,现在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爱不爱我?”
现在的尺言殇已经不是尺言殇了,明月敢肯定,那现在她是谁?她在向谁倾诉着“她”的爱?
明月随着尺言殇的目光,望进了那片密密麻麻的竹林里。
“为了我们的爱,我受尽苦楚,但是,你爱的野心比我深。先祖有训:不能与心爱的男子朝夕而处,与其受尽万般思念,不如早早离去,让其后悔牵挂一生。然后我……”
“殇儿!”
一声威严震怒的呵斥,惊飞了无数夜眠之鸟,打断了尺言殇的梦语。
冥宗宗主从竹林里,现出了身影。
明月想作揖却被他举手示意不用了,他没有问明月怎么会在这,一双眼睛全在尺言殇身上。
“你爱不爱她!”
“这个很重要么?”
“很重要!当年你为了得到我们尺家无上诀法‘九幽蛮蛇决’,说尽甜言蜜语,费劲各种心思,让身为下一任‘族母’的的母亲,抛弃一切跟你走,然而你拿走秘诀后,就只顾你的事业,对母亲不闻不问,以致……她……服毒而亡。”
说道悲伤处,尺言殇竟颤抖不已。
“你到底爱不爱她?”
尺言殇的声音又开始飘渺虚幻,在明月耳中传了一遍又一遍,可能离开的人也很想知道,现在的尺言殇应该已说不清是她自己还是她母亲,这两种身份的交织,就只为那句话,那个答案。
宗主还是闭上双眼,一言不发,在他看来,人已走多年,还去谈论那些,又有什么用,他女儿要的只是无理取闹而已。
“你不回答我?那我就用你费劲心思要得到的秘术,杀死你的得意门徒,摧毁你一心所在的冥宗!”
尺言殇脸sè一寒,明月立马感觉出不好。
古老萧杀的气息,从尺言殇身边蔓延开来。
“九幽神力,远古蛮蛇;随我召唤,现身人世。”
“胡闹!明月!赶快远离这里。”
冥宗宗主怒不可言。
早有戒备的明月,哪还需宗主的提醒,早一个快步,往后门,奔驰而去。
随着尺言殇咒决完成,明月惊愕发现,在尺言殇身上所凝聚的灵力,化为六条绿幽幽的巨齿凶蛇,吐着细长的蛇信,向明月怒追而来,夜鸟惊飞,万物失sè。
早早就逃避的明月,还是没能逃出凶蛇的攻击范围,两阵烈风袭过,是两头凶蛇张着血碰大口咬过,明月惊险躲过,烈风过后,吹得明月无法站稳,稍已迟缓,其他凶蛇追上了明月。
糟糕!明月暗叫。没想到这马一般大小的凶蛇,身影如此迅猛。
有一头凶蛇腾空而起,垂直攻下,明月只得后翻躲过。“砰”的一声,地下陷下一个四五丈的大坑。
这是何等力量!被撞中岂还有命啊。
六条凶蛇以明月为中心,不断盘旋聚拢,明月此时在凶蛇中心,上面是凶蛇的血盆大口,下面则被钢铁般的蛇躯,原来尺言殇堵住自己去路,逼退自己,就是为了这个陷阱。
凶蛇的躯体急速收压,明月知是不妙。
“十重冰囚术!”
明月以自己为中心,结界出十重身上灵力奇冰牢墙。
然而原本强硬不已的冰牢,给凶蛇的巨躯一盘便碎,根本没有抵抗之力,明月大惊,马上将身上灵力,注入冰牢,才得缓住了收缩。
远处,尺言殇面sè苍白,摇摇yù坠。
宗主此时已破了她的蛮蛇灵力所覆盖的外衣。
“住手!别逼我!”
宗主盛怒不已。
只见尺言殇凄然一笑,凶蛇大吼,明月仅存的三道冰牢,瞬间粉碎。
然后,宗主出手了,他和她都知道,蛮蛇决的弱点,只是,她在赌,最后,她输了,就像母亲把一生当做赌注,最后不也是输了么?
凶蛇消散,夜归静。
冥宗宗主头发有些乱,显然压制了六条召唤而来的远古蛮蛇也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明月看着躺在残疲不堪的竹林一处的尺言殇,面无血sè,自己不禁吐出一滩血,全身筋骨,酥麻疼痛。
“加多个任务给你!把她带出冥宗,我不想再看见她!”
明月一时错愕看着宗主,却看不出他什么表情,但是,他的话,没人敢去拒绝。
“她现在强行使用她一族的秘术,已经耗尽她的灵力,不会再对你有什么威胁,你只要带着她找个冥宗支部放下就行,会有人照顾好她的。”
宗主刚说完,明月已找不见他身影了。
明月苦笑,无可奈何,但看到那憔悴的面容,明月默然,她该也是深爱着母亲的人!
刚才大动静早已惊动冥宗,此时吵杂声开始往这边传来,明月一把抱住尺言殇,跳入了黑暗里。
微微夜风,淡淡月光,明月抱着尺言殇飞跃在林间小路里,尺言殇那个术决给他疼楚,让他真想把她丢在路边,任她自生自灭。
突然,尺言殇嘴角挪动,双眼微开,明月以为她要醒过来,吓得他几乎月兑手将尺言殇丢出去。
但是,只见尺言殇脸上,再无冰冷倨傲的表情,纤长的玉手,居然伸起来,模在明月的脸sè,温柔暖和,还带着甜甜的香。
明月一惊一呆,竟不拿开她的手,反而有些依恋不舍。
“你……你爱她么?”
尺言殇用尽全身的力气,依旧重复着她要追求的答案,明月默然,有时候,人的一生活着就为了那么一个执念吧。
两滴泪水,从她两腮无声滑落。
她也只是一个失去母亲的伤心人。
就这样,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尺言殇一直在明月怀中,昏睡不醒,其实她已经醒了,只是不肯张眼面对这个世间,明月也无奈,自己应该给她找辆马车,送她到最近冥宗支部就好了,为什么自己一直不肯让离开自己的胸膛。
或许只有温暖的胸膛,人才可以睡得如此安详吧。明月痴恋那幸福,即使是在别人脸上。
第五rì,明月终于来到了莲花镇,将还在熟睡中的尺言殇交给了冥宗在莲花镇支部里的主事,自己便往北边去了。
在他转身一刻,慌乱的人群里,一双眼睛微微而开,随着明月的身影,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