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巫医
漆黑的铁栅栏,犹如一杆杆冰冷的长矛倒插在会场的最外围,没有彩sè的旗帜,也没有迎客的彩灯,在西沉的夕阳映衬下,这些冰冷的家伙,居然在它们最边缘的地方,隐约有一圈彩sè的光芒,就像骑士和法师们的灵魂一样,在一些特定的环境下,清晰可见。
艾德男爵领着儿子保尔踏入了这片用细致的白石子铺成的道路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踩在了白sè的鹅毛上,这里已经不同于之前青石板铺成的道路,踩在脚下的白石子,都像被特意挑选过的一样,形状大小大致相同。
这些白sè的石子被称为“鹅白石”,对于格林姆这个帝国边陲的小镇来说,虽然“鹅白石”也算不上什么珍贵的石料,但是也有不少中低档的小饰品是用脚下的这种“鹅白石”打造的。
“塞克家果然家底殷实。”
没错,今年格林姆镇上举办“庆丰酒会”的会场,就是在塞克家族的老宅中。
保尔现在虽然是六岁孩童的模样,但是他实际上却是一个成年人,这些铺在路面上的“鹅白石”是有一些价值的,并非是路边上普通的石子,这一点保尔很清楚。
用“鹅白石”铺路,就算只是“鹅白石”的下脚料,这家人也一定是肥的流油,而塞克家族则是特意筛选了一些卖相较好的“鹅白石”铺成路,这着实让小保尔有点“红眼”的感觉。
回想重生之前的经历,从幼年到少年,塞克家的那几个孩子,就老是在自己面前炫富,虽然保尔并没有什么仇富之类的心理yīn影,但是塞克家的人那副爱显摆、爱炫耀的嘴脸,就是让人觉得心里不痛快。
也难怪,毕竟塞克家族属于“蓝sè”瑞格王室的派系,神族瑞格王室在dìdū组建的内阁中,就是主管帝国财政的一族,所以派系下延的贵族们,往往在他们管辖的地区内,也十有仈jiǔ依靠财政手段巩固自己的地位。
大陆法典上,在白金sè圆环法杖下缠绕的那条蓝sè绸带,就是神族瑞格王室的象征,因此王族瑞格王室的派系也被成为“蓝派”。
“幽静,犹如深海一般。”
的确,正如“蓝派”的这句口号,他们的手段就如深海一般难以预测,常常利用一些非正面冲突的攻击给其他的派系压力,例如经济上的垄断和排挤,这些都让其他的派系防不胜防。
一抹昏黄sè的夕阳几乎没有半点征兆地沉入了格林姆镇西面的地平线下,捎带着扯拽了一下塞克家族老宅对面街道上的梧桐树,最高的那支树杈上,不知道是在何时,一直体型有一只鹰那么大的乌鸦停靠在了上面,身体这么大的乌鸦,的确让人不禁吓了一跳。
难听的嘲哳响彻天幕,犹如地面撕裂后,从地狱深处由恶魔发出来的吼声,让游荡在荒郊野岭的亡魂,以及活人的魂魄不住一颤。之后,它又展开畸形的翅膀,在空中滑出一道诡异的曲线,落了下来。
“克索·威尔?”
艾德男爵平静地抖动了一下稍显干涩的嘴唇,喃喃地念出了一个人名,那个人的肩旁上,此刻正停落着刚刚从树枝上滑翔而下的那只身形巨大的黑乌鸦。
“新贵族”,克索·威尔,踏入“由医入巫”强者之路的人族,现在是个“四级巫医”。类比于“由勇入武”的骑士,那就是“凡阶四级”。
格林姆镇上,这个唯一的法师,保尔在幼年时就对他有了很深的印象。和其他的孩子一样,童年时在自己生活的环境里,总有一个让你能老实、安静下来,甚至是让你感到害怕的怪人,而克索·威尔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
在保尔眼中,他是一个整rì披着一件暗灰sè斗篷,身边总有一只体型巨大的黑乌鸦作伴的怪人。
听别的孩子说,他之所以独自一人生活在格林姆镇外的树林中,是因为他有吃死人的怪癖,每到午夜,月亮被云层遮盖,一天当中自黑暗的时候,克索·威尔总是游荡在小镇外埋葬死人的坟场墓地之间,他将那些早已腐烂的只剩下一堆白骨,或是刚刚入土不久的死人挖掘出来,然后拖回树林中的小屋,放进大锅里熬成汤。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所以他才会向来独行独往,从他的小屋里冒出的烟掺杂着一个难闻刺鼻的气味,就是他烹食死人的证据。
当然,这些都是孩子们的胡思乱想,其实很多愚昧的成年人也是这样,对待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物,或是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他们往往倾向于将那些事物冠以“邪恶”的罪名。这种难以理解的“倾向”,就算是真理摆在他们眼前,也往往无济于事。
直到保尔离开了格林姆镇,到了苏格姆军校后,保尔才渐渐开始了解了“法师”是怎么一回事。其实,由于法师们在“由医入巫”之前,都是具备丰富学识的学者或医生,或许也就是因为他们丰富的知识,才让他们更为了解身处的这个世界,所以他们对自己的生活质量更为挑剔,这种挑剔是一般人想象不到的,甚至达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往往他们会对自己的衣服上是否有一个小褶皱而苦恼,甚至,他们早餐吃的蔬菜沙拉都要称重,如果分量多了几克或是少了几克,他们都可能为此而抱怨一整天。实际上,法师们丰富的学识,几乎强迫他们做每一件事都力求完美。
而关于这点,骑士们则是完全相反,真正的骑士可不像小市民之间口口相传的那样,时刻保持着绅士风度和优雅,就算在战场上斩杀敌人时,也要让自己的头发看起来飘逸柔美。由于骑士们往往置身在战场的最前线,以及无时无刻都要进行刻苦而严格的锻炼,所以他们的身上总是被汗水浸湿的,这些汗水会让你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就能闻到他们身上浓烈的汗臭味。而且经常在战壕或训练场上和自己的战友呆在一起,他们难免会一口爆一句粗话的相互调侃,久而久之也就有了说脏话的习惯,因此他们可没有大多数人想象中的那般优雅,而人们对骑士的幻象,也往往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所以对于烹食人肉这种谣言,发生在骑士们身上倒是更有可能,而对于喜欢安静并且厌恶流汗水的法师们,就算打死他们,估计他们也不会接受这种恶心的东西。
看看现在站在对面的“新贵族”克索·威尔就知道了,这个“巫医四级”的低级法师,他身上暗灰sè的袍子,看起来很久都没有清洗过了,但是走到他跟前你才会发现,他身上这件暗灰sè袍子所用的布料,可是一种制作细腻的高级布料,这种布料的表面柔滑,甚至微小的灰尘都在上面站不住脚,因此这袍子无论穿多久,上面总是能保持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
而停靠克索·威尔肩膀上的那只体型巨大的黑乌鸦,它的羽毛乌黑发亮,一看便知道它的羽毛也是被认真清理地干干净净,这可不是蹲在树枝上灰不溜秋的麻雀。
克索·威尔摘下了帽子,向艾德男爵微微躬了下腰,而艾德也很礼貌地回敬了一下。
“克索法师,您是在专门等我吗?”
艾德说话的语气保持地很恰当,不温不冷,让一旁塞克族的下人听不出这位法师和艾德男爵之间到底关系怎样。
“艾德男爵,我正是在等您。”
男爵与法师肩并肩一同穿过了塞克家族老宅在外面恭迎的下人,差不多快要走进会场时,在噪乱的声音掩盖下,艾德男爵才与克索·威尔交谈起来。
男爵和法师都清楚,那些站在外面的下人,他们的工作可不仅仅是恭迎参加酒会的贵族,因为他们同时也是塞克家族的耳目,为塞克男爵打探贵族们在交谈些什么,哪怕只是只言片语,有时也会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各自举起一杯香槟,法师先微笑道,“男爵要我炼制的药剂,我都已经准备好了。”
“唔,那真是辛苦你了,我的朋友。”说罢,男爵主动伸出酒杯,与法师碰了一下杯。
克索·威尔抿了一下香槟后,又要说些什么,可是看了一眼站在艾德身边的小贵族保尔,他却又停了下来。
“保尔,去找你的伙伴们玩去吧,记住,不准离开会场。”
“好的父亲。”
刚刚提到的“药剂”,显然与将要和“茶胡子”的开战有关系。艾德男爵,包括许多贵族就是这么小心,即便是面对自己的亲人,他们也很小心慎重地谈论有关军事的机密,毕竟他们要为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平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