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殷瀚一脸的怒气,驾着快马在大道上狂奔,完全没有任何顾忌,羽林中郎将穆连盛与虎贲校尉澹台启瑜也驾着快马跟在后面。
望月楼已经残破不堪了,在它附近的一家客栈,近百名shè声营的军士在此jǐng卫,殷瀚来到这里下得马来,半句话也不说,大步流星地往里走,shè声军士看到他的脸sè,心中一凛,感觉一股威势压住心头,可还没等他们来得及施以军礼,殷瀚就已经进去了。
进到这家客栈其中一间屋内,卢敬仲正趴在床上,两名郎中为其诊治敷药。听得屋门有动静,那两名郎中回过头去,正看到面如冰霜的殷瀚,连忙就要行礼,不过殷瀚摆手示意不用,让他们继续为卢敬仲敷药。
“三殿下来了,恕敬仲有伤不能施礼。”卢敬仲身上伤痛难忍,脸上也是痛楚的样子,可是说起话来的语气却与平时一般,心平气和,甚至没有看过去,便知道定然是三殿下外,除他之外也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直接冲进来。
殷瀚走到床边,看到卢敬仲的伤势,不由得皱眉,沉声问道:“伤势如何?”
旁边的郎中赶忙答道:“卢先生内外伤皆有,并且都很严重,尤其是后背的那道伤口,若是再深及半寸恐怕就会有xìng命之忧,不过幸好卢先生早有准备,诊治得及时,不会有生命危险,jīng心调养便会痊愈。”
卢敬仲竟然露出笑容,接着说道:“敬仲命贱,老天不会这么早收的。”
殷瀚冷哼一声:“为何不事先与我商量?致使你落得这般下场。”
若是殷瀚以这样的语气与别人说话,那么那人恐怕就要诚惶诚恐地跪下谢罪了,可卢敬仲却不以为意,虽然疼痛让他的笑容变形,但还是这样的神情说道:“若是事先与殿下商议,恐怕殿下不会让敬仲犯险,再说这样的下场也算不得惨,只要我的脑子还在,那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敬仲!”殷瀚突然提高了音量,感觉好像是愤怒到了极点,两名郎中身子一颤,险些把手中的药罐打翻,跟在殷瀚身后的穆连盛与澹台启瑜也好久没有看到三殿下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殷瀚因为情绪激动而脸上有些涨红,说道:“胡闹!这样做根本不值得!一个卢敬仲,便是全部的冬蛇也换不来!”
卢敬仲平静地看着殷瀚地眼睛说道:“殿下不必为我担忧,我只不过需要调养些时rì就会好转,只是可惜今夜的成果没有预想的那么大,本以为最多只有两条毒蛇能够生还,没有想到却是只留下了两条毒蛇,不过今夜之后,冬蛇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敬仲!你不明白吗?”殷瀚握紧了拳头,说道,“冬蛇什么的我并不在乎,他们根本翻不起什么波浪,只要我牢牢把控住羽林军、金吾卫与屯兵六营,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住我的脚步,虽然现在好像文如秋与我分庭抗礼,但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刻,他的文官集团还会有什么用?他豢养的冬蛇能敌过满城的军士?何必让敬仲你这般行险!”
卢敬仲的笑容消失了,情绪同样激发了出来,说道:“殿下是上过战场的人,一刀一枪都容不得半点疏漏,为何这等大事却失了谨慎?文如秋老jiān巨猾,难以揣测,未必没有什么手段能阻碍殿下,我今夜定下的谋划,就是为了削弱文如秋,这样能使殿下前进的道路更加平坦。”
“我不需要!”
“殿下您必须需要!”卢敬仲面对三殿下也毫不退让,但他激烈的情绪影响到了他内伤,说出这句话后紧接着便吐出了一大口血。
殷瀚见到卢敬仲这样,也稳定住了情绪,涨红的脸恢复正常,面容重新好似冰霜,低沉地说道:“敬仲你好好养伤吧,下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轻涉险境了。”
卢敬仲吐血之后,脸sè更加难看,有气无力地说道:“为了殿下,有些事必须要做,咳咳,还有件事我僭越了,假以殿下的名义调动了shè声营与羽林军,恐怕明rì早朝文如秋会以此做文章。”
“我自有主张,你只管休养便是。”殷瀚转头向屋外走去,马上要出屋门又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卢敬仲说道,“今后文如秋那里不用你再插手,在府中好好钻研经国之道吧,等到我登得大宝之后,你便就是大豫的丞相。”
卢敬仲一惊,刚想说什么,殷瀚却是举起一只手继续说道:“真的……不愿失去我唯一的朋友啊。”
说话,殷瀚大步走了出去,穆连盛紧随其后,而澹台启瑜留了下来。
卢敬仲叹了一口,仰面躺在床上,好像自语般说道:“殿下未必会斗得过文如秋那只老狐狸啊。”
澹台启瑜来到床边,说道:“殿下对先生的情义深厚得很啊,在宫中听闻先生有难,马不停蹄的奔来,而之所以不让先生再插手这些事,也是不想先生有所闪失。”
卢敬仲把头转过一边,低声说道:“情义?这种东西对于一个要成为帝王的人有什么意义吗?只恐怕还会拖累了殿下。”
卢敬仲虽是这么说,但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回忆了往事。他也是世家子弟,那时他与殷瀚还小,殷瀚因为贵为皇子,再加上xìng情yīn冷,一言不合便挥以拳脚,所以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之玩闹,但唯一一个异类就是卢敬仲,只要有机会就跟在殷瀚后面要求学武,殷瀚开始厌烦,不知揍了卢敬仲多少遍,可卢敬仲依然不改行为,没奈何,殷瀚竟然真的同意教他习武,可是卢敬仲天资不佳,身子软弱,根本就不是练武的材料。
有一回殷瀚耐不住xìng子和他说道:“你这样便是再练上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的,不如你去学文,等到以后我为将军,你就做我的幕僚。”不知道殷瀚那次这么说是不是托词,但卢敬仲真的回去认真学文,虽然学武不成,但学文却是天赋异禀,过目不忘,且多有涉猎。
后来卢敬仲父亲因犯错而被贬为小吏,家族中他这一支因此没落,可殷瀚与卢敬仲的关系没有变,长大之后常常聚到一起,指点江山,意气飞扬,虽然殷瀚xìng情yīn冷,但在与卢敬仲相处中却表露出难得的些许热情。
卢敬仲也一直死心塌地跟随在殷瀚身后,后来深受圣上喜爱的大皇子病逝,而圣上也一直未立储君,卢敬仲便起了意,怂恿殷瀚要成大事,殷瀚同样心怀壮志,二人一拍即合。
卢敬仲首先分析局势,认为二皇子成为储君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那些注重礼教的文臣也绝不会有什么异议。所以他将目光放在了武将集团,不断拉拢军官,还让殷瀚向圣上提出要入伍锻炼,从而积累战功,结交人脉。殷瀚本就尚武,从伍期间多有立功,武将集团也偏爱这个勇猛的皇子,渐渐地卢敬仲为殷瀚笼络了一批支持三皇子的武将拥趸。
虽然文如秋也看清楚他们的计划,为了对抗他们投入了二皇子的府邸,可是文如秋能影响文官,但对于军界的影响力却微乎其微,军官们也非常不喜这个严肃中正,古板生硬的老人。卢敬仲做下的谋断就是要选择一个关键的时机用武力夺嫡,让文如秋无计可施。
之后巴蜀叛乱,卢敬仲力荐殷瀚要挂帅平叛,果然得胜归来之后,殷瀚的名声更胜,军界几乎都投入到了三殿下府,上京城内的羽林军、金吾卫、屯兵六营都掌控在殷瀚的手中,这也是为什么卢敬仲假以三殿下的名义便可调来shè声营与羽林军。
文如秋也并非好对付的,在朝堂上已经让三殿下吃了不少的亏,并且卢敬仲一直认为文如秋肯定还有后手,他既然知道三殿下要持以武力,那么就不会坐以待毙,豢养冬蛇便是文如秋要对抗三殿下的手段之一,卢敬仲也是因为不敢对文如秋掉以轻心,所以不惜犯险也要削弱文如秋的底牌。
澹台启瑜说话将处于回忆之中的卢敬仲拉了回来。
“先生高才,思虑的也多,而我是个武人,所懂得大多都是战场上的拼杀,可我也知道一句话想说与先生听。”
“愿闻其详。”
“武人之中有一句话,一力降十会,如今殿下一令,羽林军、金吾卫、屯兵六营皆可依令而行,上京之中谁可挡?纵然文如秋有万般手段,在满城军士中也施展不出。”
卢敬仲不以为意,声音低微得很:“文如秋可小看不得啊,若只是仗着如今殿下在军中的威势,恐怕是要吃大亏的啊。”
澹台启瑜身为虎贲校尉,这时却向床上的卢敬仲行了一礼,说道:“先生今夜在这里好生休养,我去安排军士明早送先生回府,先生安康,殿下才会安心啊。”
卢敬仲不说话,闭上了眼睛。
澹台启瑜又看向那两个郎中,目光如刀,说道:“刚刚这里说的话我不希望在外面听到一星半点,可明白?”
两个郎中连忙点头:“这是自然,我们会把好口风,否则卢先生也不会放心我们两个在这里。”
“那就好,照顾好了卢先生自然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澹台启瑜说后,转身出屋,调度军士去了,他可不想再出什么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