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sè虽然还是昏暗,但距离天明已经不远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可以说是震动了整个上京城,平民们纷纷归家掩上门扉,唯恐官兵搜查与自己牵扯上关系。大臣们也都消息灵通,基本上都已经知闻了,可想而知早朝必然会龙颜大怒,他们在家中坐立难安,斟酌着自己的说辞,万一圣上点到自己,也不至于慌乱之中词不达意,或是说了什么不该说,触怒了龙颜那可是要大祸临头的啊。
羽林军、金吾卫整个上京城的搜查,稍有些可疑的人便会擒拿带走,昭行卫同样在暗中做着调查,一份份情报无所谓有用无用,有关无关,全部送入昭行府之中,二十多名经验丰富的老昭行卫在这里整理摘选。
御史大夫文如秋的府邸一片寂静,大门紧闭,外面挂着的两盏灯笼在风中晃来晃去,好像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与这府邸无关一样。可是在府邸周围的高墙,时不时便有一道黑影跃过。
府内的一间屋子中,文如秋身着朝服,正襟危坐,神sè无波无澜,他前面站着的四人各个带伤。
“那么,就是这样了。”文如秋听到冬蛇今天全面的惨败,没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这四人一同跪下,谢罪道:“属下无能,折了众多兄弟却没有斩杀任何一个目标,请大人责罚。”
“起来吧,怪不得你们”文如秋并没有因此大发雷霆而处罚他们,“卢敬仲果然是最让我担忧的人,虽然之前定下袭杀计划的时候也想过他会有设伏,只是没有想到他敢私自调度shè声营与羽林军,后生可畏啊。”
文如秋眼睛盯着站立的四人,没有时间更换衣服的他们几乎全是都沾染血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他人的。
“虽然没有斩杀掉对方一人,但之前谋划之时也有所预料了,这次行动不过是铺垫而已,卢敬仲虽然是我想要除掉的人,可我的胃口并不止于此。只是可惜折了宇文选真与余庭征这二人,也是没奈何的事,此事已了,你们下去休养吧。”
“大人莫不是忘了件事?”其他三人正施礼之后要离开的时候,牧彦却上前一步,言语中透出了急迫。身旁的伏元低头轻声叫住他,意思是提醒他冒失了。
薛灵儿对牧彦冒失的举动很是气愤,怒目而视,说道:“放肆!”他正是之前在茶楼中跟随着文如秋的那名小童。
文如秋对于牧彦冒失的言语没有动怒,而是拍拍自己的头,像是自嘲一样说道:“老了老了,有些事记得也不牢了,你这一提才想起来,我曾答应过,望月楼归来,如果可以的话会让你与小女相见。”
牧彦虽然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发自内心的渴望。
“可是不巧,小女已经数rì没有回府了。”文如秋说道。
牧彦眼中闪烁的jīng光瞬间黯淡了不少,可也没有退去,神情更加坚毅地再问道:“大人请恕牧彦冒昧地再问一句,如果大人辅助二殿下登得大宝之后,冬蛇存在的意义便也就没有了,不知那时可否降恩成全……那被大人割断的姻缘。”
“牧彦你好生放肆!”薛灵儿将子午鸳鸯钺都取了出来,拿在手中,看样子要好好教训一番牧彦。
牧彦并不理他,目光一直放在文如秋的身上。
“灵儿不要胡闹。”文如秋的话很管用,薛灵儿虽然怒气未消,但也乖乖地收回了子午鸳鸯钺。然后文如秋又转向牧彦说道,“时机未到啊,纵然二殿下登得大宝,冬蛇还是需要存在下去的啊。”
牧彦眼中的光彩消散殆尽,喃喃道:“难道今生果真无缘?”
文如秋这时候站起身来,走到牧彦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莫要心急,等到二殿下登得大宝,还需清肃朝野,等一切归于正途之后,你们就可以zìyóu了,老夫也不愿拆散姻缘啊。”
牧彦心中多少能泛起些希望,口中有气无力地说道:“牧彦今rì冒失了。”
文如秋好像是笑了笑,说道:“年轻人冒失是很正常的,总不能拘拘谨谨地如我这个老头子一般,去后堂李郎中那里为你们调养吧,对了,邵思你明天还要辛苦一番。”
邵思自然知道文如秋说的是什么事,应道:“大人尽管放心。”
文如秋点点头,向屋外走去,薛灵儿这才意识到文如秋是要去上朝,也是他少年心xìng,拼杀了一晚,脑子还沉浸在之中。
“大人不需要灵儿护送吗?”薛灵儿很是担心,恐怕文如秋会被三殿下一系报复。
文如秋摆摆手:“不必了,三殿下心高气傲,总不会袭杀一个老人的,再说了,领你出去,是要给他们以证据吗?”
薛灵儿看了看自己扎在肩头,还透出血红的麻布,也不再坚持,但心中还是隐隐担心文如秋的安危。
文如秋乘轿来到宣威门,然后下轿步行入禁宫,此时天还未亮,身旁也有大臣同样赶入宫中,有眼力好的文臣看到文如秋,连忙凑到旁边压低了声音问他今rì早朝如何应对。
这些大臣可是一听闻昨夜的消息便心中焦急不安,未曾合眼,这些人能模爬滚打到这个位置,自然几乎都是人jīng,再加上大多都投入到了二殿下的府邸想要搏个前程,稍一合计就能推测起因大概来,所以一见到文如秋马上就向他来讨主意。
文如秋来者不拒,但回答基本都是一个样,见机行事,这样答案让大臣们长吁短叹,心中没有底,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来到天元殿外时,已然拂晓,昌隆桥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文官武将。文官们站在文昌道下,武将们站在武隆道下。
文如秋一到,那些文臣们几乎纷纷涌上来,可见他文官领袖的地位,而那边的武将们却是一脸不屑的,并且隐含着愤怒,什么时候那些拿笔杆子的敢用刀来威胁他们了!
鼓声响起,早朝的时间到了,文官武将们纷纷排列整齐,沿着面前的道路而上,进入天元殿之中。几位皇子与王爷不用从昌隆桥入殿,而是可以直接在偏殿中歇息,听得鼓声不过几步远便可进殿,所以文官武将入内之前他们早已在殿中。
大臣们进殿分文武两列站好,有内监鸣钟,当今圣上来到丹壁上,龙椅坐定,群臣们山呼万岁。
圣上看着满殿俯身叩首的大臣,说道:“平身。”
“谢陛下!”大臣们纷纷起身,但眼不敢抬,只是手执笏板,感受丹壁之上一股强大的威势紧压着他们,不知是自己心中过于紧张,还是圣上带着怒气而来,真龙含怒,威势如此。
“赐座。”圣上指示刚一下达,几名太监拿着雕有四爪金龙的座椅放到几位王爷的身后。
谢过圣上,几位王爷都坐了下去,他们都是逍遥王爷,基本上不过问政事,昨夜的事也都听闻了,不过他们可不打算在这件事牵扯上什么瓜葛,刚一坐下就气定神闲,紧紧地把嘴闭上,准备捱过早朝。
圣上的脸sè的确不好,声音也十分低沉:“何事奏来?”
一大臣出班奏道:“赖陛下洪福,今年莫如平原丰收,粮满仓廪,而巴蜀叛乱刚刚平定,人民困苦,臣启奏,拨粮赈巴蜀百姓,以彰陛下之德,百姓必然涕零归心。”
“准奏。”
这位大臣刚刚归列,又一名大臣出列奏道:“昨夜镇北大都督发来奏章,言过冬棉服紧缺,请以调拨五千件棉服,望陛下准奏。”
这等边疆之事容不得疏忽,细算算rì子,棉服调集再输送到北疆差不多该要入冬了,殷桐恺这份奏章很是及时,圣上说道:“准奏,交与武备监筹办,不得拖延疏漏。”
接下来又有几位大臣上奏,圣上皆一一准下,但言语中已经透出不耐烦的意味,应该是已经通过昭行卫知晓了昨夜之事。
京兆尹申宁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出列跪在地上说道:“臣有渎职之罪,望陛下惩处。”
“哼!”圣上隐含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上京乃天下之宗,首要重地,你身居京兆尹之位,自当维持法纪,惩jiān除恶。可近rì上京城内治安混乱,宵小横行,你又有何作为?即便如此最多也责你办事不力,可是昨rì发生了什么!”
圣上此时都已经站了起来,群臣们纷纷跪下请陛下息怒,那几名王爷也不敢坐着了,站了起来。
显然圣上怒气不会这么容易消掉,指着京兆尹继续训斥道:“中垒校尉遇袭、步兵校尉遇袭、金吾中郎将也遇袭!一个晚上竟然死了一百八十七名军士!你来告诉朕,如今边疆死这么多人需要多少时间!这里可是上京!再往里便是朕的禁宫!”
“皇兄息怒。”
“父皇息怒。”
“陛下息怒,皆臣等之罪。”
整个天元殿连同那些侍卫与太监全部都跪了下去,承受着圣上的怒火,京兆尹申宁更是瑟瑟发抖,几乎就要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