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森森青草茵茵,虽然天际乌云压城,在幽静的太学院落,依然是这样的生机盎然。
太学深处一座小楼外,数不清的士子昂首站立,虽然他们身上的儒衫各有不同,头顶或是戴帽或是束带,可看他们肃穆的面容竟是出奇的一致,双眼定定的望住一处房门,就如同即将走上疆场的战士,在等待他们的统帅舞动旌旗发布号令。
得了姚江画押的奏本,陈宜中再不怕病床上的姚崇孝反水,当即匆匆离开卧房,见到外面的景象,故意现在门口顿了一下,成功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来,这才不慌不忙的举起手里奏本,高呼道:“诸位同学,姚晋江忠魂不灭,得上天诸神护佑,又有复圣先贤临体,天降忠臣,佑我大宋!”
这陈宜中果然很有表演天赋,见到诸太学生意动,他立即将奏本抱在胸口处,作出挺身就义状,便迈步向前便大声道:“今rì得晋江兄信任,不,是得到复圣信托,宜中决意效仿先贤,继承晋江兄遗志,再赴宫门叩阙,呈交复圣之言与官家御览,诸位同学不要拦我——”
就见太学生们看到陈宜中走来,急忙忙分开一条胡同,哪有半点阻拦的意思,陈宜中都走到院子门前了,也不见有人跟随,不禁脚步开始放缓,忽听后面有人大呼一声:“我等怎能看与权兄独身赴死!”说话,一群太学生呼啦啦跟在了陈宜中身后。
到这个时候,陈宜中才重新恢复原先的步伐,坚定有力的出了太学。
躺在病床上的姚江虽然哼哼唧唧的,可是头脑扔在不断转动,陈宜中出去时候说什么“继承遗志”的狗屁话,也被他听个真切,在心里大骂陈宜中乌鸦嘴,呸呸呸,老子命硬的很,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都没挂,鬼扯什么遗志。
等到陈宜中大嘴片子上下开合,鼓动太学生一起去叩阙的时候,姚江几乎要疯掉了,天,不仅仅要和朝廷大佬掰手腕,还要闹得这么大,这不是逼着丁大全对自己下手么?上次丁大全没能要了自己的命,可不意味着丁大全这次就肯继续失手啊,不成,老子不陪陈宜中发疯,要离开这里,必须走,现在就走。
打定了主意,姚江挣扎着伸出手去,立即有书童茗烟跑过来,凑到姚江嘴边仔细去听,不仅是他,屋里其他人也屏气静听着,就见茗烟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全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史蒙卿xìng子急,见到茗烟傻傻的站直身子,立即问姚崇孝说些什么,听到茗烟手舞足蹈的表示,他们的主人竟然要现在就离开太学,离开临安城,返回广南东路的老家去,史蒙卿也呆住了。
姚崇孝是太学上舍生,他从广南东路的老家赶赴临安读书,一晃就是六七年,好不容易熬进上舍,过上两年就可以凭这些资历做官,现在放弃掉匆匆回家,岂不是前功尽弃?就算惧怕了丁大全的yin威,为了保命才有此举,可姚崇孝现在的伤势还很重,怎么可能经得住远途颠簸?
想清楚事情原委后,史蒙卿很是好心的来劝慰姚崇孝,希望好友打消这个念头。但是,姚崇孝目光坚定脸sè决绝,一看就知道是打定了主意。史蒙卿想了想,跺跺脚也跟着下了决心,开口道:“晋江兄若是害怕丁大全,我不怕那厮,大不了我接晋江兄去我家祖宅居住,那里曾是我叔祖的家宅,料想丁大全还不敢到史家搅扰。”
史蒙卿也真够意思了,他的祖宅就是当初史弥远的府邸,那史弥远权倾一时,连当今的官家都是他一手册立,朝中党羽遍布,虽然现在身死已久,可史家累世都有人出将入相,丁大全若是没有一定的决心,还真不好去招惹偌大的史家。
孰料,姚江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回去家乡,此时就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托庇别人羽翼不如远远躲开去,他才不管这个史蒙卿的祖宅到底有多牛X,就是摇着头死活要回家。
遇上姚江这号犟人,史蒙卿也没招了,那些个姚家的仆人,更是不敢违逆主人的意思,见到姚江如此坚持,纵然身子包成了木乃伊形,还要试图挥手发怒的样子,他们早吓得不敢言语,忙不迭的开始收拾起行装。
一切都有姚家的姚管事说了算,这边开始雇人雇车,准备拉脚的,那边指挥着下人们打点行装收拾箱笼,看到他们如此周折,姚江不禁又张张嘴,茗烟凑上去听了一会,然后脸sè古怪的站起,对老管事转达说,他们主人让将一切粗笨东西都扔下,只收拾细软值钱的,然后雇人立即上路。
姚管事看看屋子里的东西,又见到姚江坚持的目光,终于跺跺脚叹息一声出门找人去了,姚江现在的伤势完全动弹不得,要想出门就必须雇人抬着走。
过了一会,史蒙卿领了几个人走进来,姚江已经是累的筋疲力尽,只有强打jīng神撩起眼皮看去,就见头前走的一人身形高大相貌俊美,身后是两个年级不大的书生,正用诧异的目光看过来。
文天祥一到太学门口,就看到了姚家的仆人在雇车收拾行李,着实将他吓了一跳,正好史蒙卿跟着忙前忙后的走出来,被他一把抓住了问个清楚。
待到文天祥清楚了陈宜中拿到奏本的前后经过,身后另外两个书生脸上俱是露出不屑的表情,为姚崇孝这等行径感觉不齿,无论陈宜中的奏本上签押是否出于本意,姚崇孝既然署名了,就应该有承担的器量,怎么能前脚递上去奏本,后脚便要跑路?这与小人何异?
文天祥倒是没多说话,走入姚崇孝房中后好生劝慰了一番,这才小心的提起眼前的事来。
听说了眼前这人,就是历史上大大有名的文天祥,姚江感觉心脏骤然停顿一下,而后才剧烈的跳动着,一股热血涌上头脑,整个人激动的想要去抓住文丞相的手。听到文天祥询问的时候,他才感觉稍稍平静,思索了下,努力答道:“前怕狼,后怕虎,奈何,不如归去。”
文天祥听得真切,却不明白姚崇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前面的狼应该是指jiān相丁大全了,后面的虎又是在说谁?想要再问,却感觉与这个姚崇孝没有那么深的交情,惟有将一肚子的问题压住,又安慰了姚崇孝几句,正准备告辞的当,突听门口一阵的喧哗声。
此时的太学生们多去游行叩阙了,太学里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怎么会突然有人吵闹?文天祥史蒙卿等人齐齐颜sè大变,不等他们商量对策,就见姚管事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口中不断的呼喊着:“公子,公子,不好了,是御史台的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