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弹指间已过四载寒暑。而此时的皇帝、琅琊王司马岳(吴王已改封为琅琊王)与刘屹三人皆已长成少年。刘屹深得皇帝信任,又乃王导之徒,年纪轻轻便得到秘书郎一职,并可zìyóu出入宫中。
晋咸和八年(公元333年)初,赵主石勒遣使来到建康,意yù修好。朝堂之上,此事再次是争论不休,一时不决。下朝后,皇帝、琅琊王与刘屹如往rì一般,在御书房等候王导来授课。三人趁王导尚未到,便在议论石勒遣使一事。
“羯贼石勒,夺我河山,毁我宗庙,坏我社稷,刻骨之仇未血,我堂堂大晋岂能与胡寇遣使通好?”司马岳愤愤道。
“灭国之仇,朕亦深记于心。然自苏峻之乱后,石勒灭刘曜,尽取关中之地,数侵国土,江北之地所剩无几,当今之势,亦如百年前三国之势,赵主石勒拥中原之地如曹魏,成主李雄占益州之地如蜀汉,朕唯有江南一隅如孙吴。当年,吴蜀合力,亦不曾撼动曹魏。今北寇、西贼交相侵逼,前不久又闻成将李寿围困宁州,其势甚危,陷落是迟早之事。朕虽有灭贼之心,中兴之志,然胸中却无一丝胜算。”
“皇兄,为何总是涨他人志气?安和,你也来说说。”
“臣亦觉皇上之言非虚,如今北寇势大,我朝似无望也。”
“安和,你为何跟皇兄一样?专灭自己威风。莫非你也赞成与贼通好。”
“琅琊王莫急,听臣将话讲完。北寇虽势大,亦非不可胜之矣,去岁,荆州之役我朝大胜,收复襄阳,新野,斩获颇丰。此战虽不足以改变大势,却证明了胡贼并非不可战胜。方才皇上以如今之势比之三国,恕臣斗胆,皇上之论不敢全部认同。”
“安和,此处既无外人,你说话用得着如此小心吗?”
“琅琊王说笑了,君臣之礼,无论何处,臣皆不敢忘。”
“二弟,你别与他较真,安和这个毛病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朕习惯了。”
“那皇兄干脆给他下道圣旨,就说以后如果在我等面前,来虚礼这一套,就重重治罪。”
“此注意不错,如有违犯,就罚他伺候我们的皇姐一月。”皇帝笑道。
“一月不够,再加一月。”司马岳也大笑道。
“如若长公主知道这话,遭殃的不是我,而是皇上与殿下。”
三人大笑,缓过劲来后,皇帝道:
“别闹了,安和,你继续说。”
“依我看来,其一,赵贼非如曹魏之强,本朝亦非如孙吴之弱。昔三国之时,孙吴仅限江南,江北唯有庐江、南郡二郡,今本朝除吴之故地,尚有徐州与豫州一部,此为边境之不可比。人丁户口亦不能比,自永嘉之乱起,华夏百姓纷纷南渡,以达数百万之众。所谓此消彼长,贼实力较之曹魏大减,而我朝实力较之孙吴则大增。其二…….”
“其二,安和,你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说。”司马岳忍不住抢话道,“石勒西有凉州张骏、东有辽东慕容廆,二者皆割据一方,控弦甲士各十万之众,且二人皆心向圣朝,一旦贼大举入寇,二人必乘虚攻之,使其首尾不能兼顾……”
“安和,二弟,你们都休息一下,其三,朕来说,汉民亡于胡夷之手者,不计甚数,华夏百姓,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少,皆有亲朋故旧遭胡夷屠戮,亡国之很、毁家之仇,已深深埋于百姓心中。”
“永兴元年(公元304年),鲜卑大略妇女,沉于易水者八千人。黔庶荼毒,自此始也;
永嘉元年(公元307年),石勒前主汲桑,长驱入鄴,遂烧鄴宫,火旬rì不灭;杀士民万馀人,大掠而去;永嘉二年(公元308)年,匈奴军攻陷黎阳,沉男女三万余人于河;永嘉五年(公元311年),石勒率轻骑追太傅司马越之丧,大败晋兵,纵骑围而shè之,王公士庶死者十余万。我外祖一家十余口皆亡于此。”刘屹历数道。
“永嘉五年此役,我晋之宗室四十八王皆没于勒。此后十余年,胡夷杀戮岁岁不减,一笔笔血债已刻入晋人之心,胡夷非但杀我士民,烹而食之亦时而有之,如此恶行与禽兽何异?待
rì后,皇兄起王师北复中原之rì,定当是江南之民无不踊跃,中原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昔赤壁之战时,曹公带甲百万,兵临城下之时,周瑜、鲁肃坚持一战,孙仲谋乃定决心。今rì,二弟、安和为朕分析筹谋,朕又何惧于一纸书信乎,朕意亦决。”
当皇帝说完后,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刘屹出门一看,见王导的身影缓缓离开,回到房中,言道:
“师父何时来此,为何又不进来就离去?”
“把门口的太监传来问问,就可知晓了。”司马岳言道。
门前太监进来答道:
“司徒大人已来许久,听见皇上、王爷和公子的谈话,命奴才不用禀报。”
“没想到师傅也爱偷听,真是隔墙有耳也。”司马岳打趣道。
“二弟,休得无礼。不过师傅何意,为何今rì未曾授课就已离去?安和,你可知晓?”
“想必师父听见我等之言,觉得今rì之课已毕,故而离去。”
“你的意思是师傅赞成朕与你们刚才所言。”
刘屹点了点头。
次rì,皇帝命人将石勒之使带来的珍宝货币堆于太极殿之外。早朝时,皇帝当朝接见石勒之使。使者言道:
“吾皇念年年征战,生灵涂炭,故来修好,永罢刀兵。”
皇帝没说话,只是朝身后的刘屹示意了一下。刘屹拿起使书走到使者面前,将使书高高抛起,然后拔出佩剑挥舞了几下,使书碎成数段掉落于地上。于此同时,殿外也燃起熊熊大火,将全部宝物悉数烧毁。
“这就是朕给石勒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