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屹近来酒量见长,其他三人皆已喝醉,自己尚算清醒。正当其为难不知该如何送三人回各自府上之时,玉瑶拄着拐杖走过来,并奉上一杯清茶。
“谢姑娘好意,姑娘请坐。”刘屹接过茶后继续言道,“在下三位兄长皆已喝醉,此时送其回府,多有不便。在下请问姑娘,附近可有客栈?”
“公子勿忧,小店备有客房,专供店中多饮客人歇息之用。”
玉瑶笑着说完之后,便命店中伙计将三人扶入客房之中。
“今rì之事,烦劳公子仗义相助,玉瑶在此谢过。”
“区区小事,姑娘不必在意。姑娘也不必为今rì之事难过。”
“玉瑶区区一歌姬,如方才之人,自然常遇之,现已不觉有何难过之处。然今rì有幸得识公子这般少年英雄,实乃三生有幸。”
“世间传闻太过,在下只是为朝廷办了一桩小事而已。”
“世间传言公子,当世才俊,有诸葛之智、霸王之勇,更兼君子之行。小女子本以为世人夸大,今rì亲见,信以为然。”
刘屹听闻后大笑,乃言道:
“果如其言,在下当不为人,当为神也。”
“世间之事本皆人为,然常人自知难及,故而称之为神。武侯、霸王皆昔时英雄,非为神也。今公子年未弱冠,便行此常人未敢想之事,他rì必当行卫霍之举。”
“姑娘过奖了。然姑娘见解非凡,在下佩服。”
“小女子一时胡言,还望公子勿见笑。玉瑶只不过练习歌乐之余,偶得闲暇,胡翻过几本书罢了。”
“在下见姑娘谈吐高雅,气质非凡,非寻常女子所能及。不知何故,竟…….”
刘屹也多喝了点,故将心中疑惑月兑口而出,不过说到一半,便觉不妥,于是微笑不语。玉瑶看出了刘屹疑惑,言道:
“公子可是想问玉瑶为何流落于此风尘之地?”
“在下失言,还请姑娘原谅。”
“公子言重了。小女子平rì台上献艺,然台下无可述说心事之人。小女子身世说来话长,若公子不觉无趣,玉瑶愿与公子相谈。”
“在下与姑娘甚为投机,岂会无趣?”
“玉瑶依稀记得年幼之时,家住北方,正值天下大乱之际,胡贼盗匪猖獗。一次胡贼进村抢掠,家母带着玉瑶出外躲避,不料被胡贼发现,数胡骑纵马而来,将我等撞到,当时我昏死过去。醒来之时,腿上血肉模糊,剧痛无比,见身旁母亲已无气息,痛苦不已。”
玉瑶说到这里,泪水已布满脸颊,刘屹拿出绢帕递给她。玉瑶擦了擦泪水,然后继续言道: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一善人路过,将家母安葬,还请郎中给我医治,然伤口已烂,为保xìng命,只得舍去此脚。那善人将我带回他青州家中,视若亲女,教我读书识字,还授以琴乐之技。本以为上天垂怜,如此安稳过了数年,不想胡贼复来犯青州,城破之rì,胡贼将城中老幼男女尽皆杀之,城中仅留百余口,不知是我运道好,还是胡贼不屑杀我一身残之人,小女子便苟活下来。”
“姑娘所言之城可是青州广固城。当年曹嶷割据青州,既不附晋,亦不附胡,自统一方。太宁元年(公元323年),石勒派兵攻打青州,领兵之人正是当今胡贼之首石虎。城陷之rì,其便将城中三万余口尽皆坑杀。后石勒所任青州刺史刘征求情言道‘今留征,使牧民也,无民焉牧!征将归耳。’方才余下城中七百余口,不想姑娘亦在其中。”
“公子所言正是。其后,那善人一家尽亡,小女子便被一户人家收养,其家甚贫,我又是一残缺之人,其见我尚懂些琴乐之技,便将我卖人一处教坊之中当歌姬,此后又经多番转卖,方才来到这建康城之中。”
“难怪姑娘如此痛恨胡贼,两次家破人亡,皆是由胡贼而起。姑娘可曾记得家在何处,家中尚有何亲人?”
“谢公子挂怀。与母亲逃离家中之时,玉瑶只有五岁,只记得家在冀州,其余皆不记得。”
“本以为我刘屹乃天下最不幸之人,今与姑娘相比,唉……”
刘屹听后感概万千。将手里杯中热茶当做酒水饮之。
“公子,慢……”
玉瑶想要阻止,不过为时已晚。刘屹被烫后,一个劲伸出舌头哈气,极为狼狈。
“公子,有无大碍?都是玉瑶不好,应奉一杯温茶才是。”
刘屹缓了缓,有些大舌头的语气言道:
“如此醒酒之法颇为有效,在下方才那点酒意,如今全都醒了。”
玉瑶听闻此言后,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之后刘屹又将自己身世述说了一遍。玉瑶听后,大为惊诧。
“本以为公子必是出自显贵之家,想不到竟有如玉瑶这般经历。”
“在下与姑娘一见如故,若姑娘有意离开此地,所需钱财对在下而言,并非何难事。”
“多谢公子美意。”玉瑶没想到刘屹会如此,忙起身行礼谢道,“小女子本命苦之人,公子不必为意。倘若玉瑶果真出了此地,天下之大,亦不知何处是家?玉瑶已习惯如今生活,无所奢求。”
“既然姑娘如此说了,刘屹自不必多言。然若rì后遇上今rì之事,姑娘可言为在下之友,想必一般人必会看在下三分薄面,不会为难姑娘。”刘屹一边拿出自己名帖一边言道。
“玉瑶多谢公子。公子rì后若有雅兴,可常来此地。”玉瑶接过名帖谢道。
“一定一定。今rì已晚,在下当离去。烦请姑娘明rì待在下三位兄长酒醒之后,转告一声。”
刘屹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那股亲近之感犹在,想必是和这位玉瑶姑娘同是流落江左之人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