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星期一,还没有过任何喘息的机会,张扬又要开始回公司煎熬五天,而此刻是晚上十一点,他还在“战栗”杂志社,与字数两万的稿子做斗争,除了早上的三个馒头,现在颗粒未进,要不是偷喝了副总编老戴的几包咖啡,他早就软得根面条似的了。
由于他人本得紧,脑袋不灵光,敲字也慢,从早上进公司开始,一直没来得及吃饭,直到一刻钟前,字数才勉强凑足两万,而现在,还在火急火燎地改着稿子。
老王有规定,错一个字,或者语句明显语法错误,扣五十块,要不是每个月有将近两千不到的辛苦煎熬“补助”以及负债累累,他这样奋不顾身、拼死玩命的jīng神支柱早就灰飞烟灭了。
其实,这样的rì子想一想是苦不堪言,而事实上,当你处在忙碌的时候,你根本无法去感受它的疲惫,只有当你回到住处,月兑了衣服,赤条条躺在床上的时候,你才会真正的感受到:我累了,真的累了。
“战栗”杂志跟它的名字一样,剥削死人不偿命,让你累得不能“站立”。就上个星期六,杂志社新来应聘正式员工的(公司无双休,仅周末休)。那时,老王声如洪钟地说:“老戴(副总编),走,有人来应聘,咱们去给杂志社挑几头牲口去”,这话一说,他们这些老革命都成了牲口中的牲口了,过了一会儿,杂志社来了个浓妆艳抹的小姑娘,长得和众人一样,跟牲口没有相似之处,可是,来到了杂志社,干的活多了,别管你是貌美如花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在杂志社,干的都是牲口的活,你还前晚别嫌弃人家叫你牲口,只有这两个词才能天衣无缝地匹配你的工作量。
等到他最后按下Ctrl+S键后,一看屏幕上的时间:00:34,看到这个时间,不觉感到欣慰,跟上周的03:14比起来,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他关了机,站起身,只感觉大脑一阵昏沉,身子不受控制地歪歪斜斜,“噗咚”,一坐在地上,过了好久,才慢慢的爬起来。
他草草地收拾了办公桌,提上那台又老又旧但坚强不屈的笔记本电脑,“啪啪”关上灯,三下五除二关上门窗,到了电梯门口。
电梯开了。
里面突然出现一个男人。
“啊”,里面的人叫了起来,声如洪钟,双脚一跃。张扬刚写完恐怖小说,正觉得四处有鬼,被这么一叫,几乎吓破了胆。
当然,这么一叫,也有那么一点点好处,证明两人都是人,不然,往后在这加班都有yīn影。
他走了进去,站在那高大威武的男人旁边,问道:“你刚才没事吧?”
“没,没事,公文包忘在十三楼了,进办公室出来,去卫生间上个厕所,看到身后有个人对着我笑,转过身,什么也没有,想不到坐上电梯,到十一层停了下来,可外面空荡荡的,根本没人,到了第十层,刚开门,就看见你满脸苍白的站在那里!”
“还不是工作熬的,对了,以后给你提个醒”,张扬说。
“什么?”
“半夜不要照镜子”。
“为什么?”
“你说大半夜谁会起来照镜子?”
“谁?”
“一般说来,半夜起来照镜子的都是不正常的人,比如说神经病,要是你身旁有个神经病,指不定半夜他会拿着刀划开你的头颅,看看你脑袋里的想法和他有什么区别;其次,晚上照镜子,会撞见鬼,因为镜子是鬼和人勾通的媒介,半夜正好是鬼大规模活动的时间,镜子在夜里能反映出鬼影,所以,比较容易与鬼相见;再次,即便这个世界上像许多人所说的没有鬼,可半夜人的jīng神处于涣散状态,容易产生一些“幻想”,比如说在一个昏暗的环境中,有可能自己影子就使自己感到害怕!想象一下,你身处一个环境中,镜子里反shè出来是同样一个环境,此时的你是一个环境焦点,当人们在处在一个聚焦的状态中是会产生不安、紧张和恐惧的”。
电梯到了,男人颤颤巍巍问:“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书上看的呗”,张扬漫不经心地说。
“那你说半夜不要照镜子,是不是半夜开车的时候要是看反光镜,就容易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男人问。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要不一会儿你开车的时候,仔细的研究一下”,张扬说完,朝他挥了挥手,“保重!”
他走到一个角落,转过身,看到男人在惨白的灯光下略带犹豫地走向那辆本田,心里不觉有些幸灾乐祸,这可报了刚才电梯那被他差点吓得“魂飞魄散”的大仇。
张扬骑着那辆电动摩托呼啸而过,半路上,想起刚才胡乱说“半夜不重要照镜子”的话题,暗自惊叹自己聪明的同时,眼睛也不自觉地移到了摩托的反光镜上。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反光镜里有个老头正坐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肩膀傻笑,他惊出一身冷汗,猛然转过头,身后什么也没有,而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流浪汉,他一把扭住刹车,可已经来不及了,车就那样撞了上去,等他睁开眼时,身前哪有被撞倒的流浪汉,根本一无所有。
直到把车骑到住处,他绷紧的心才松懈下来。这次教训验证一件事,那就是吓人者往往是最终受害者。
他回到住处打开灯,看了看手表,上面显示一点半,疲惫把饥饿感完全掩盖了,来不及月兑鞋子,就立刻扑到在床上,昏昏yù睡,耳畔似乎有人问他去哪了,但很快,这个声音又立刻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自己骨骼咯吱作响的声音,而身体上仿佛有虫子在爬行,瘙痒不堪,他慢慢的醒了过来。
灯光明亮,刚才一定忘记关灯了,他偏过头,就看着林兮正在电脑桌上照镜子,手上拿着口红,正专心致志地往唇上抹。
“醒了”,她没回头,问了一句。
“你在干什么?”
“你说我在干什么,士为知己者死,女儿悦己者容,而我呢,爱美只为自己喜欢”。
“我很好奇,你是女鬼诶,为什么我对你会感不到恐惧”,张扬坐了起来,问道。
“第一,因为我是个漂亮的女鬼,男人都好sè,平时不是想着艳遇,就是想着一夜的,可这些在生活中都可遇而不可求,所以,退而其次,一个漂亮的女鬼也可以聊以自慰,至少能在平静的生活中掀起涟漪;第二,因为你没看到我从山顶摔下来血肉模糊的样子,你就不知道我当时的脑袋是怎样开裂,血液怎样喷涌而出,尸体在腐烂的过程中,眼珠怎样从头颅上缓慢的月兑落,要是你能稍稍那么一联想,你就会对我敬而远之了;第三,因为你认为我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不会感到恐惧;第四,就你这个人来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带我回来一定是另有所图”。
要是在平时,它那么一说,张扬可能会感到脊背发凉,但那时候,他太累了,甚至连想象的力气都不复存在。
“你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它问。
“除了工作还能干什么”,他打了个哈欠,“除了吃饭睡觉,我的生活就只剩工作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是吗?估计你也快要疯了”,它异常冰冷的声音刺进张扬的耳膜,他的倦意立刻消失大半,这个声音自己一定在哪里听过,一定听过,只是怎么就记不起来了。看着她婀娜的背影,回想起它以前美丽的容颜,即便她是一只女鬼,但至少能让他这个狭窄而又死气沉沉的地方增加一丝气息。
可是,它为什么总在抹唇膏?
他下了床,轻轻的走了过去,直到看到林兮在镜子里的容颜时,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但强烈的恐惧感还是让喉咙中的话语喷发出来,“啊!”他尖叫起来。
在镜子里,它只有左半边的脸是完整的,那只眼睛里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而右眼与太阳穴那一部分完全是空洞洞的,几丝血肉吊在那里,而整个头颅像被一把刀横劈下去,露出了里面脑髓,血淋淋的头皮上,一缕缕的发丝渐渐月兑落……
下一刻,他一步跨到门口,使劲去拧门,可怎么拧也无法打开。
“怎么了?”她站起来,转过身,满脸的美丽,上了唇膏,看上去增多了几分妖艳,与镜子里所看到的判若两人。
可是,即便它现在美若天仙,但刚才镜子里的模样就像一把刀已深深的刻在张扬的脑海里,无法抹去。
他又努力试了几下,门仍然是纹丝不动,他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没事,我肚子有点饿”。
“肚子饿弄出那么大反应”,它有些不相信。
“啪”,门锁动了一下,开了,他一把拉开门,疯狂地奔去。
他无法忘记它在镜子里的那一幕,直到很多年后,想到那一幕,他仍然会感到深深的恐惧。
他没有去的地方,只能骑上电摩托,往公司赶去,而今天是不会迟到了,因为现在才四点半。
半夜,公司大门的保安睡了,但大门还开着,他轻手轻脚地把电摩托推了进去,进了公司大楼,因为公司大楼到处是监控,而且,各个部门加班异常凶猛,所以,大厅的门是不关上的。
他坐电梯上了六楼,轻轻一拧,门就开了。
由于脑海中它那个恐怖的形象始终挥之不去,他并不感到困倦,打开电脑,在上面搜到:在哪里可以看到女鬼真实的样子?
答案:镜子!只有在镜子里,才能看到女鬼真实的样子,而其余时候,我们看到的都是幻象,所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漂亮的女鬼。
结论:半夜不要照镜子。
看完上面的内容,他额头上的慢慢划到眼角。
“是吗?估计你也快要疯了”,刚才那句冰冷的话又回响在他的耳畔,此刻,他知道为什么当时会对这句话产声寒意了,因为它和那天晚上,那个突兀、仿佛刀在石头上刮、嘶哑而诡异,分不清楚男女的声音“救命!”的音调一模一样!
天,它到底是谁?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掏出手机,拨了了那个陌生的号码,里面传来一个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