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个拐角是楼梯,由于长时间没有人经过,声控灯处在熄灭状态,只有在他刺耳的脚步声下,灯才又亮起来,楼梯才得以重现光明。
他没多想,也来不及多想二十八层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在他内心深处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只要自己稍稍慢了一步,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会从眼前消失,那种感觉是那样的强烈。他一步窜上三个阶梯,拼了命的狂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快,再快一点!”
他忘记了有多少汗水洒在楼梯上,也忘记了在慌乱中摔了多少次,直到跑到再没有楼梯可爬的时候,支撑着他的所有动力瞬间土崩瓦解,他摔在地上。
他的喉咙像火烧一样干裂,强烈的血腥味蔓延着,心脏剧烈地跳动,有那么一刻,他觉得它已经跑到了喉咙,卡在那里。
他躺在地上,想起今天下午那花季少女,从美丽变成了血肉模糊的尸体。那个少女,死得是那样莫名其妙,摔得是那样的惨不忍睹。
他实在不敢想象,有一天,在自己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或者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一个人,突然就以这样的方式告别。
疲惫感让他眩晕起来,眼前的世界渐渐模糊,他用额头撞击地板使自己保持清醒,可无济于事,他只想睡一个觉,就那么躺下,静静的睡几分钟,哪怕一秒钟也好。
睡吧,睡吧,在即将要闭上眼的那一霎那,他脑海闪现单小枚那个天真的笑容,和那句自恋的话语:“天生丽质难自弃,你是不是暗恋我啊?”
不,我不能睡下去,不能睡,他告诉自己,可他真的太累了,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想努力支起自己的身体,可是,身体似乎不再属于自己。
该怎么办?是继续挣扎还是就此放弃。
决不放弃!
疼痛,唯有疼痛感才能使人觉醒,他把那似乎不属于自己的手背移到嘴唇旁,狠狠咬去,血液缓缓地淌出来,流进嘴唇,流到干涸的喉咙。身体反应来得很快,体内血液四处飞窜,整个身躯血脉贲张,浑身散发着不堪忍受的灼痛,热血沸腾。
终于有了一丝力量。
他艰难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左边走去,走到电梯门口,那里卡着一本书,封面上写着书名《异度空间:死亡缔造者》。
看到这一幕,他想起那个目光yīn冷的男人,同时,模糊的意识清醒过来,很快返回楼梯口,看到屋顶上盖着一道铁门,装修工刷墙壁的铁支架还放在那里。
他双手攀住支架,向上爬去,铁门一推就开,有冷风习习吹来的感觉。
在不远处,他我看到单小枚正缓缓地向跳楼女子坠下的地方走去。
“单小枚!”他喊叫了一句。
她似乎没有听到,又继续往前走,他来不及多想,边加快脚步边喊她的名字,直到距离她五米的时候,他又大喊了一句:“单盈盈!”
她一脸茫然地转过头来,木木的看着张扬,而那时候,她已经离楼顶的边界只有一步之遥。
“单盈盈!”他又叫了一句。
她身体如触电般,浑身哆嗦后,似乎觉醒了,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你过来!”张扬命令道。
“什么?”她完全清醒过来。
“你回来,往我这边走”,他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整个楼顶突然又变得异常yīn冷,月光下,他感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渐渐逼近她,他能受到那种感觉,因为与每次林兮出现就是那样,他看不见它,却能感受到它距离单小枚越来越近,不,它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单小枚转过头,看了前方一眼,惊了起来,“我怎么会在这儿?”与此同时,一只无形的手逼近了她的后背,她失去了重心,向前扑去,凄厉的喊叫与向前坠落同时发生。
他在电光石火的那一霎那冲了过去,但在她刚做平抛运动的时候,他的右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而自己身躯也离开了大厦,出于本能或者是潜能反应,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他的左手抠住了大厦顶的墙壁。
建筑顶层是向两旁伸出去的,他们的身躯离黑sè的玻璃墙壁还有一米之遥,就那样悬吊在半空。
单小枚完全觉醒,在绝望中瑟瑟发抖,连哭泣都忘记了。
张扬感到自己已经衰竭,再也支撑不住两个人,他如果不放手,那么,就意味着两个人就这样掉下去摔成一滩血肉,而放了手,结果也一样,只不过是她先坠落下,他再坠落。
他抠住顶壁的四个手指渐渐有些松动,而抓住单小枚手腕的右手,也因为手掌上的汗珠润滑作用,开始滑动。
“不”,她哀求着,“求,求你别,别放手,我不想死!”
听到这句嘶哑的哀求,张扬又一使劲,紧紧抓住了她,可是,他还是感觉到了力不从心,而左手似乎再也承载不起任何力量,仿佛它瞬间就会扯断。
“别,别,别放手”,她仍哀求着。
“闭上眼,不要看下看!”他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只是不想让她在死亡的那一瞬间还充满恐惧。
死亡,离死亡竟然是那么近。
生活教会了张扬一种哲学: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即便你已经感到绝望,不,就算你感到绝望的时候,也不能绝望!
时间一分一秒,走得好慢好慢,每一秒钟的坚持,对张扬是**上的摧残,对于单小枚是jīng神上的折磨。
“你放了我吧”,单小枚突然会所,张扬睁开眼看着她。
单小枚已经完全绝望了。
“如果你还能活着,你替我转告我的爸爸和妈妈,我爱他们”,她说。
那一瞬间,张扬想起我的父母,想起他们rì渐佝偻的身躯,增多的白发。他们一生勤勤恳恳,不负责任的姐姐去做她所谓一个月六位数的传销梦去了,每年过年回家,妈妈总会跑去寺庙跪在大佛面前垂泪,诵经念佛保佑姐姐平安归来。而张扬知道,母亲这样的伤心并不只是在过年,也许,rì复一rì,年复一年。而父亲呢?总是坐在一个yīn暗的角落,抽着旱烟,你永远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也许他什么也没想,也许,他想了很多很多……
“我让你放手!”单小枚冷冷地命令打散了张扬脑海里的画面。
张扬知道,放手是两个人死,不放手也是两个人死,那何必不一起死呢?索xìng表现出点英雄气概。
“我让你放手!”她朝他吼道,而她全身上下就只有嘴上有力气。
不到最后一刻,不到无法再坚持,绝不会松手!张扬告诉自己。
而他也奇怪,为什么自己竟然坚持了那么久?
“你以为我不想放手,我现在连放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让我怎么放手?”他嘶哑地说的同时,手上却抓得更紧了,同时,他的眼睛又变成血红sè,他的浑身又渐渐沸腾起来,仿佛血液随时都会从那里喷涌而出,手臂的酸痛感消失了,他慢慢恢复了一些力量,然而,即便是这样,也不足以使他的左手能支撑拽起两个人的力量。
“我让你放手?”她又哀求道。
“你低头看看下面,再告诉我到底放不放手”,张扬说。
她往下看的同时,广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大片。
“别,别放手,我,我不想死”,她嘶哑喊完后,昏了过去,而远处的jǐng车正缓缓地驰来。
下面突然传来齐声呐喊:“坚持住!坚持住!坚持住……”
远处的霓虹灯异常刺眼,一瞬间,张扬发现自己从未停留过好好欣赏这个城市的夜景,而这一切,都在脚下。
在下面铺好气垫的同时,他全身沸腾的血液渐渐冷却下来,左手慢慢的开始滑动,在模糊的意识中,他仿佛看到自己身躯在空中飞舞,那排山倒海的声音响起,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