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阳和温厚喝了些酒,都有些酒意。乘着酒意,温厚早就在他床上呼呼大睡了。陈青阳却是越喝越兴奋。他走到院子里,素娘正斜靠在堂前的磨盘上,看着天边黄澄澄的月亮。有几块云彩,衬托的月亮愈发明亮。
陈青阳大大咧咧的走到素娘身边。素娘只是不理他。陈青阳感到她的冷淡,还以为她因为邓大侠的事情生他的气。
此时凉风习习,皓月当空。如水的月光倾泻在素娘的倩影上,更增莹彩。陈青阳由不得痴了。他有些酒意了,见素娘依靠在院中的磨盘上,便信口说:“我这个人,就如这磨盘一样,心眼虽小,但整颗心里都装着姑娘你。”
素娘由不得心里也有些慰贴。但见陈青阳醉意醺醺,此时说的话原作不得数。他提起了磨盘,素娘心里一动,便柔声说:“你不是磨盘,我才是这磨盘。”
陈青阳听了,肚里的酒便在胸月复间燃烧起来。他笑逐颜开,绕过素娘身后,走到素娘面前,伸手就要捉素娘的手。却不料素娘又温温的加了一句:“我要不是这磨盘,怎么会有这样的大笨驴围着我转来转去。”
素娘说完,便低声格格笑了,走开了。陈青阳怅然若失的靠着磨盘,表情惘惘的。
陈青阳信步走在院中,晚风徐徐的吹着。却有一根衣带吹到他的脸上,凉丝丝的。陈青阳顺手捉住,一看,是晾在院中的衣服。陈青阳认出是自己的衣裳,今rì素娘要过去洗了的。他想到以前这衣服的带子沾染过墨汁,他的母亲只是粗心,从没有洗净过,总有黑sè的痕迹存在。他顺着屋内淡淡的灯光看,却发现已经洗去了,全然没有墨迹了。他心里便有一种温柔的情愫,无法说出来。
陈青阳感慨万千,躺在屋内辗转难眠,身旁的温厚已是睡的鼾声大起。他怔怔的盯着屋顶,心事如cháo。好半天,他决定还是起来上茅房。刚走出房门,听到门外有人叩门声,听声音是温母。温芳开了院门,两个人相跟着进了里面。
只听见温芳略带着睡意的声音说:“娘,你说他俩是私奔出逃的小情人。那陈公子身上的伤却是怎么回事?”
温母说:“那自然是被姑娘的父亲吊起来打的了。”
温芳不服气的说:“陈公子一看就是斯文人,如何做出这等事来!”
陈青阳正要转身回房。却不料踢倒了一个罐子,滴溜溜的滚出了很远,直滚到素娘歇息的房间门口。陈青阳抹黑跟着过去,正扶着罐子时,温芳和温母掌着灯进来了。
她两人看见陈青阳站在素娘的房门前,都觉尴尬。温母问:“陈公子,你还没睡呀。”温母想:这陈公子倒是个情种。伤成这样,还要跑到情人房里温存一番。现在跑出来,自是见我回来了,不好意思,才离开姑娘房间的。
陈青阳扶起罐子,尴尬的笑笑,说:“我这就去睡。”说完,便转身麻利的走进了温厚的房间。温芳母女二人相视一笑。
陈青阳走进了房间,关上房门,才想到自己是要上茅房的。他再开房门走出时,听到温芳悠悠的对温母说:“想不到这陈公子面上看着老实,其实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老实。”
陈青阳听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想到素娘曾对他说过的,不由得恼恨素娘。自然是她对温芳说的,不然温芳没和我说几句话,如何断定我心里面不老实?他摇摇头,开门出去了。
第二rì,他们五人正吃着早饭,忽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有人在外面大叫:“温家的,快来!”温母听着熟悉,便同他们几个人走出院门去看。
只见一个年轻的汉子浑身灰仆仆的拉着一辆车,脚步歪歪的朝这边奔来。旁边还有两个个汉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跟着车奔走着。温母认得是丈夫的工友,不知道他们拖着何人。等到那辆车拉到温家门口,汉子一坐到地下,汗和泪同时冒出来了。他喘息着说:“快……,你家有道出事了。”
温厚听说,早奔到拖车上。他看见父亲血肉模糊的躺在车上,不由得喉咙哽住了,大叫一声爹。陈青阳看见车上的汉子,半边头颅已是瘪了,血流了满面,一张血口紧闭着,虽然极力想说话,但总是发不出声来。素娘吓的躲在了陈青阳的身后。温芳见了,差点吓晕了,她看见父亲这般凄惨,心里痛的难受,好半天才从喉咙里迸出“爹”的叫声。温母看见了丈夫的惨样,正要颤抖着伸出手去抚mo他的伤处,却已是脚步一软,晕倒在地了。旁边围观的妇女,扶住了温母,互相嚷嚷着,掐着人中。
旁边的汉子一边拭泪,一边对温厚说:“你爹好惨呀。在我们修工程的时候,一块大石头砸了下来,正砸到他的脑袋。我们移过了石头,他只是想说话,但发不出声。我们看他伤的厉害,以为他坚持不住了。谁料他只是手挥舞着,我们便找了辆车,几个人,一天一夜,拉回了你们家了,指望他能见着你们,就瞑目了……”
温厚哽咽着,跪倒在地上,给那三个奔波了一夜的汉子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汉子一把扶起了温厚,大声嚷嚷着:“快,快扶你爹进屋。你爹头被砸瘪了,却坚持了一天一夜,让他进屋看看吧。也好,也好安心的走……”
温厚猛地醒悟,从地上跃起。他小心翼翼的抱起了父亲。温有道头倚在温厚的手臂上,头上的血汩汩的浸湿了温厚的衣服。温厚心疼的看着父亲,再看到父亲斑白的头发上流淌出白sè的液体时,他倒抽一口冷气,手臂便直打颤。
温芳和苏醒的温母早找到一张门板,垫上了被子。等到温厚颤颤巍巍的放上了温有道,她母女二人便扑上了他的身上,大声痛哭起来。
陈青阳看见温有道被砸的半边脑袋,不仅血肉模糊,而且眼珠、脑白和汩汩渗出的血搅成了一片,当真惨不忍睹。温有道嘴唇颤抖着,想说出点什么来,但是由于半边嘴同样被砸扁了,无论他怎样努力张口,都只能发出咝咝的声音。
陈青阳扶住脚软腿麻的温厚,温厚在一旁摧肝裂肺般的抽泣。陈青阳闪烁着眼泪,颤声对温厚说:“你爹只怕有什么不了的心事,你听听,看能听出什么来吧。”
温厚拉开哭成泪人的妹妹,耳边紧贴温有道血肉模糊的嘴唇。但无论他如何努力的听,只是听到细微的咝咝声。温厚急得直跺脚,大叫:“爹呀。你有什么不了的心愿呀。”
温母握着温有道的手,脸sè青紫的哆嗦着。她拉过温厚,泣声说:“我知道他爹有什么心事。”她说完,狠命拉开了温厚,温厚一个踉跄,差点摔坐在院子中。
温母颤声说:“他爹?!你是不是不放心,你管的银子?平rì你怕我赌,总把银子藏起来,现下你要撇开我们孤儿寡母了,是不是不告诉我们这笔银子的下落,你就不想闭眼?”
温有道下颚细微的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那边没有砸中的眼睛闪着死灰般的光芒,却是忽然眨了一下。
温母心里酸痛如刀割。她拉着他的手,贴着自己被眼泪cháo湿的脸上,哽咽着说:“都怪我呀。都怪我平rì里好赌……,惹的你管着银子。你就是心细,不放心我们呀……呜呜。”
温厚在旁边跪着,两手使劲捏着地面,已是深入土中。他仰天号叫着:“爹呀。你放心去吧。儿子都大了,银子不管有多少,我能挣呀。你到了最后,还要这般的硬挺着,儿子,心里痛呀……”
温有道还是全身激烈的痉挛着,还是全力的颤动着嘴唇。他一点都不想放弃希望,经过他的努力,这时嘴上发出嘘嘘的声音来。
温芳心如刀绞,哽咽着说:“爹呀,你放心去吧,你辛苦了挣熬了一辈子,死了,还要受这些苦么?”说完,伏在了父亲身上,背上不断耸动着,呜呜的哭着。
陈青阳在旁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忽然想到什么,紧盯着素娘。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素娘已经明白陈青阳的意思。奔跑着走进屋内。
不一会儿,素娘取出一个黑盒子。她从温母手中拉过温有道的手,让他的手捏着盒子。陈青阳在一旁朗声对温有道说:“老伯,你现在不用费力去说了。你只需要想。你想对他们说什么,你只要努力去想,我们会明白的。”
温家三个泪人,不知道他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止住了哭声,愣愣的盯着素娘。素娘打开了那个神盒。只见盒内俨然是温家正堂的布景,只是全部缩小了而已。忽然昨rì陈青阳坐的凳子忽然摔开了,从里面的土中,迸出一件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