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阳好半天愣过神来,心里面悲愤交集。他再也没想到那位公子相貌堂堂,竟然如此人面兽心。他肯定是对素娘施暴不成,恼羞成怒,这才命人划破了素娘的脸皮。他想到今rì才和素娘二人沟通心意,正是两情相悦,柔情蜜意的时候,素娘却遭受如此奇祸。他看见素娘沉默半天不做声,只是捧着脸儿,躲着自己。他想,素娘现在肯定是心里面难受之极,我今天既然对她说明了我的心意,我自然要对她善始善终了。别说她只是脸上划上了伤口,就算全身伤了个透,还仍是我的素娘,这一辈子都不会变。他想到此,愈发的怜爱素娘,再看到她冷面无声,就忖度她一定是伤透了心。他再也忍不住了,从后面一把抱住了素娘。
哪知素娘在他怀里,竟然死力的挣扎。陈青阳牢牢拥住,脸颊贴上了她的后背,绵软滑腻。再想到素娘这样的俏人儿,遭受如此荼毒,马上忍不住泪水,落在了素娘的背上。谁知陈青阳的眼泪打湿了素娘的后背,素娘反而安静的不动了。陈青阳呜咽的喊着:“素娘……,素娘……,你别怕,诸事有我呢。”
素娘停歇了片刻,悠悠的说:“我既然这样了。你……你还是放开我吧。你今天下午说的话,就当没同我讲过。谢谢你,陈公子。”
陈青阳听到了,心如刀绞。他想,你还是没有明白我的心意,谁知你还是讲出了这样的话!他拥的更加紧了,素娘忍不住疼的嘤了一声。陈青阳带着恼恨的腔调说:“素娘,真枉我把一颗心交给了你,你竟然说这样的话来伤我。我说过这一生要挂念着你,那我就应该一生信守誓言。你当我是什么人?我陈青阳再怎么样也不能成为无情无义的小人。”
素娘不动了。好半天从指缝里冒出话来:“不是我提醒你。你现在要想清楚,我再也不漂亮,就要成为一个丑八怪了。你现在要反悔还来得及,你……你一表人才,不怕找不到可心的姑娘。你还是让我这个丑八怪自生自灭吧。”
陈青阳抱着她,轻轻摇晃着,俄而噗哧的笑了一声。
素娘紧跟着说:“你笑什么?我知道你得意的很,可以从此摆月兑我,找更好的姑娘了。”
陈青阳又拥的她更紧了。他说:“我在想,我既然把你带过了河,你这一生就从此改变了。你要是留在家里,嫁给了钱公子,自然是富贵少nǎinǎi的生活了。我陈青阳既然把你带过来了,这一生就该由我负责了。我就得把你从莽河带到奈何桥。你不是说好了的么?我们一起死,一起过yīn阳河。上天安排我带你离开家,我自然……我自然要按照上天的指示了,对你一辈子好。你瞎了,我就是你的眼睛;你聋了,我就是你的耳朵;你的脸上划伤了,我就是你的镜子,你只要往我的心里看看,就又看见你的花容月貌。那是因为,你在我的心里永远不变。”说完,他彷佛自己也感动了,身体因为发冷,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素娘嘟囔着“钱公子?”,但很快又哼了一声。
陈青阳听她提到钱公子,便高兴的继续说:“这下好了。钱丰德再也不会和我抢你了。你知道么?我有时候好害怕,梦见钱丰德不像我看的那么坏,我们冤枉他了。他哭着闹着找我要素娘,我无计可施,偏生又不能把你藏起来,我就乌拉乌拉的吓醒了。这下,我放心了……”
素娘好似也感动了,接住他的话茬说:“我知道你放心什么了?你是不是就想我成了丑八怪,这样没人和你争了?可见,你……你还只是一般般的喜欢我。”
陈青阳用头摩挲着她的后背,笑问:“怎见得我只是一般般的喜欢,不是喜欢极了?”
素娘说:“你自然是一般般的喜欢我了。你要是喜欢极了我,不管是什么赵公子,钱公子,你都会奋不顾身的抢我回到你身边。可是你……,你见到我受伤了,没人和你抢了,你心里就快意。不是一般般的喜欢我是什么?”
陈青阳心里说不出的委屈:我自然是迁就你的脸伤了,才这般说的。倒显得我只是一般般的喜欢你了。钱丰德真的和我抢,我难道不会奋起力争么?他再想到那天见到的钱公子身材羸弱,心里更加有自信了,不禁嘻嘻的笑了两声。
素娘颤声说:“果然让我说中了吧?你就是……你就是一般般的喜欢我……”
陈青阳不去理会她的话,他含泪笑着说:“我不管你怎么认为了。反正呢,我有好多好多时间证明你说的是错的。所以你可以一年一年的考察。今年不行呢,就明年,明年不行呢,再下一年。等到哪一天我们都动不了了,你再对我说:唉,我真的发现你只是一般般的喜欢我。不过你还好,挺老实的,能坚持到一辈子。”
素娘哼了一声:“哪有自己夸自己老实的。”
陈青阳说:“是呀。我只是面上看着老实,心里一点都不老实。”
素娘扑哧的笑了出来。陈青阳明白她心里释怀了,他悬着心也放下了大半。他闻着素娘身上的脉脉香气,沁透薄纱。他坐高了一些,脸上摩挲着素娘白净莹滑的脖子。心里又爱素娘爱极了,这时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咬住了她的耳垂。只听到耳环的珠垂咯嘣他牙齿的声音,和素娘长吁轻呼的声气。陈青阳哪里顾的了这些,轻轻啮咬她的耳垂。
素娘作出推让他的姿势,但陈青阳咬的紧了些,素娘便停止住不动了。素娘的眼睛紧闭,一只手不自觉的伸向后面,抚住他的头,轻轻摩挲。
但忽然,陈青阳闻到甜腻的香味,但绝非素娘身上的女儿香气,有些像蜂蜜的香味。他怔了怔,松开了口,细细盯着她的伤口。
素娘感到他住了口,长出了一口气。她缓缓的说:“正如你说的,你面上老实,心里可一点都不老实。”
陈青阳一怔:这句话可是你说的,怎么变成我说的了。陈青阳想明白了一件事,说:“我老实不老实,可不知道。但有个人不老实,我是知道的。我要吃蜂蜜。”说完,跃起了身子,嘴巴伸的老长,猴向素娘的伤脸。
素娘没提防他来这手,单手没捉住陈青阳的头,竟让陈青阳亲住了她的伤脸。陈青阳果然感到入口甘甜绵沙,正是涂抹的蜂蜜。他心里一下子放松了一大截。他想,你竟然这么作弄我,我必定要让你吃点苦头,才能平息被你作弄之恨。
陈青阳横了心,一把放倒素娘在自己怀里,觑准素娘嘴唇的位置,闭着眼贴了上去。他的嘴唇感到清冽湿润,一颗心也像一只鸽子忽闪着翅膀在飞翔了。他鼻中闻到她慌乱的气息,再加上身上沁出的体香,愈发让陈青阳的鼻子不够用了。鼻子彷佛不能用来呼气了,嘴巴开始大张,帮助吸气,不然非得憋死人不可。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胡乱的舌忝着。嘴巴里一味的甜,分不出是蜂蜜,还是素娘的香津。反正他只是机械的吸取着,若素娘真是恼怒了,恐再难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素娘开始愣怔了片刻,身子剧烈的一震,好似无力一样,任由陈青阳荼毒了一会儿,却不知从那儿生出一种力来,一把推开了陈青阳。陈青阳一个仰八叉,竟然摔倒了床下。
等到陈青阳心满意足的爬起来,却听见素娘伏在床上哀哀的哭泣了。陈青阳长舒一口气:“这下我们俩抵消了。你骗我说你脸伤了,我也不追究了。”
哪知素娘的哭声更大了,更加悲伤了。陈青阳这才有些懊悔不该这么唐突,但其实刚才的美妙感受如何也让他懊悔不起来。他模着头,嘘了一声,轻声呼唤着:“素娘!”
但素娘哪里理他,只是一个劲的伏在锦被上哭泣。素娘哭音连绵的说:“你……,你给我……滚出去……”
陈青阳愣了神:这门锁的邪门,我却如何滚出去?肯定是素娘恼恨极了,说胡话了。素娘这么伤心,他这时真的有些懊悔了。他从帐中伸出手,正要拉她的手。哪知素娘如同闪电一样,摆开了他。陈青阳悻悻的模着脑袋。
陈青阳不好说话,只是听见素娘悠悠的哭着。这哭声带着起伏,哭得陈青阳一个劲的嘛自己。他低声下气的说:“素娘,我错了,真的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素娘仍不理他,但哭声开始减弱了。好久后,素娘才止住了呜咽,说:“你……,我要和你约法三章。你以后再这样……动手动脚,我再也不理你了……”
陈青阳说:“三章太少,像我这么不老实的人,应该约法三百章才管的住。”
素娘说:“你从今以后,不能再动手动脚了。你可依我……”
陈青阳沉吟了一会儿,说:“那……拉手,算不算动手动脚?”
素娘断然说:“算!”
陈青阳说:“那好吧,我……我答应。”
素娘说:“还有,今天我故意装成脸上受伤骗你的事,你出去后,不准对我再提起了!你就只能装成不知道。你要是提起一个字,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陈青阳想:我又不会笑话你,你何必要我这样。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依你!”陈青阳等了半晌,还没听到她的第三条,便问她:“那第三条呢?”
素娘说:“第三条,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我再告诉你。”
陈青阳看这帐中朦朦胧胧的素娘,肚里只笑着。好在这黑灯瞎火的,素娘虽然凝望着自己,但全然看不到他脸上的坏笑。
陈青阳说:“我要是违犯了这三条,不,这两条,我便天打雷劈,你看如何?”
陈青阳影影绰绰的看到素娘点了点头,便俯身问素娘:“那现在我们想办法逃出去吧。唉,对了,你是怎么到这儿的?”
素娘不理她的问话,鼻中抽泣了两声。素娘忽的冒出了一句:“你……你再过来抱我一会儿吧。”
陈青阳笑说:“我刚才发了毒誓了的。”
素娘说:“我又没说我的约法三章什么时候生效,现在……还没效的。”
陈青阳忍不住笑出声,忙不迭的掀开纱帐,从身后又抱起了素娘。他这时心旷神怡,抱住素娘自当又是别有心情。想着刚才的约法三章,倒有心珍惜这难得的机会。他的手臂环抱着素娘的腰间,脸上贴着素娘的秀发,一颗心乐得溶溶泄泄。在这朦胧的夜里,在这轻柔的纱帐中,两人虽然对面看不真切,但两颗心都好似泡在了温水中一样舒服。
过了好久,素娘依依不舍的说:“好了。”陈青阳倒也听话,放开了手臂。素娘下了床,站在屋中,忽然高叫了一声:“好了!”
这声音吓了陈青阳一大跳,他不明白素娘为什么忽然叫的如此大声。但过了片刻,便有人来到了门前,哐的一声开了门。素娘不理陈青阳,快步向门口走去,陈青阳大叫着:“素娘,小心你的脚!咦,你的脚伤什么时候好的,等等我。”
但素娘哪里理他,竟然一个劲的跑远了。陈青阳忙下床跟上,谁料模出门后,素娘和那群人早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看见外面点点灯火婆娑的,一阵风吹来,树木轻轻摇动。
就在陈青阳惶急的无可着落之时,有一盏灯笼向这边摇摆着过来。陈青阳像见到救星一样,但看到是个丫头,心里微微失望。
那丫头对他嫣然一笑,说:“公子跟我来吧。我家主人有请。”
陈青阳咳嗽了一声,稳了稳神,跟着丫头顺着回廊走着。没走多远,便见一座大厅里,灯火辉煌的,煞是亮堂。里面正坐着素娘和那位公子在亲热的交谈着。
陈青阳看到素娘穿着她今rì穿着的淡红衣裳,而不是在床上见到的素白轻纱衣衫。他心里微微纳罕,素娘为什么换衣服换的如此之快。但更让他纳闷的是,素娘竟然对他一点都不生气,眼见他进来,笑盈盈迎过来,站在他身边,脉脉的注视着他。
那位公子挥手命令丫头退下,已是含笑抱拳问候陈青阳:“陈兄,在下今rì孟浪了。在这里,在下向你赔罪了!”说完,鞠了一躬。
陈青阳呆在当地说不出话来。他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再想不到他为何前倨后恭了。还是素娘对他解释说:“这是世袭富阳伯岳朝宗大人。今天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陈青阳弄不明白:“因为我?”
素娘说:“岳大哥说,完全是你在围墙边说着胡话。他的丫鬟听到好笑,这才引起了岳大哥的兴趣,要把你弄进府来,试探一下。他们对我倒是客气,你……你也没事嘛。你换了一身好衣服。这身衣服倒挺适合你的,果然……好看多了。”说完,素娘盯着他,有些意醉神迷。
陈青阳想:刚才在夜间,你自然是没看见了。但我换了衣服,总该知道吧。不知为什么要装傻。是了,是了,……一定是你和这个什么岳大哥串通了作弄我的。他想到此,愤愤然拂袖,别过身去。
岳朝宗嗒然一笑,转到他的侧面,说:“在下真是对不起。让陈兄受罪了。在下听到丫头说起你们在我家围墙外面说话,我很是敬佩二人情投意合。因此,略施小计,请二位入府。略表在下敬重之意。今天我和宋姑娘一番谈话,我很是敬重宋姑娘和公子你。我已经和宋姑娘结拜为异姓兄妹了,你以后可不能欺负我这妹子了,哈哈。”他说完,手搭上了陈青阳的肩上。
陈青阳却是气的鼻歪嘴斜的。我在府上当猴耍了一通,就这么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就了事了?他再往着素娘,见素娘含笑点头,显是默认了。他越发的生气了,你今天竟然和你这个哪里弄来的野路子哥哥一同作弄我!他想至此,大声哼了一声,拂袖站在一旁,冷冷的说:“岳伯爷,在下却是担当不起。要是没什么事了。小民可就要走了?”说完走到了门口。
岳朝宗正在错愕之间,素娘却发话了:“青阳,岳大哥是好心的。”
陈青阳听到素娘直呼他的名字,叫这个野路子哥哥却叫的亲热,一发妒火如狂了。他气急的说:“既然好心,你留在这吧,我走了。”说完心里冰凉,往了素娘一眼,却没提防眼前,被门槛绊着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定了定神,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向一边。
他走了几步后,留神听到后面,并没有脚步声跟来,更加心灰意冷:可见凉薄妇人心,我对她的一片真心,竟然抵不上人家的一席谈话。唉,还是母亲说的对,我又何必作此幻想。我一个穷家薄业的孩子,如何和人家世袭伯爷比较。他心里面伤透了,鼻中酸楚的让他寒噤了几下。他没提防前面没有路了,只是种着一片月季。他径直不管,直接走在花圃中。别说前面是荆棘路,就是刀子路,他也要趟过去,离开这伤心的府第。
谁知他跨过这片花圃后,在那嶙峋的假山旁,有一个红装女子手提着灯笼,幽怨的望着他,不是素娘是谁。素娘呆望着他,柔声询问他:“我们去哪里?”
陈青阳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了。他抬头眼往着天空,那些星星忽闪忽闪的,倒撩的他眼睛湿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