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二人要过了各自的包袱细软,任凭岳朝宗百般软语赔笑,陈青阳只是黑着脸不理。陈青阳心里暗暗纳罕:以他伯爵之尊,倒舍得如此下脸sè去伺候我这个白丁的穷书生。是了,是了,他一定是和邓智贤一样,贪恋素娘的美sè,才如此低三下气的要留我们住宿。他倒是比邓智贤高明,晓得认什么干哥干妹的来套住素娘。
岳朝宗在陈青阳面前碰了老大一个钉子。他不以为意,转而央求素娘劝说陈青阳。哪知素娘面上含笑,只是推搪说一切听从陈青阳的。陈青阳听到这句话,心里喜滋滋的,直如灌进了蜜糖。他想:素娘还是明白,他从今往后是我的人了。一想到此,他只觉从今往后,他真的可以笑傲睥睨一切了。至少有那么个人,有那么个美丽的姑娘,从此交给我了。他长舒一口气,头昂的更高了。
两人离开岳府,只见路上点点灯火闪烁。走了一会儿,进入主城区。大部分商铺早已经上板歇业了,只有旅店高高挂着风灯,传出小二的大声吆喝声,温暖而亲切。还有那夜间活跃的青楼,灯火辉煌,弦管丝竹,靡音飘飘。在路上走着听到这些乐声,更有一种恍然陌世的感觉。
陈青阳发觉素娘脚仍然跛着。他问:“你的脚伤不是好了吗?如何又装起蒜来了。”
素娘白了他一眼:“我几时好的?”
陈青阳见她装得极像没发生那件事,忙接口说:“是,是,是没好。是我眼花缭乱了,没看真。”他肚里发笑:素娘装蒜的本领还真是高明。他再想到和素娘相遇的林林总总,也就不觉奇怪了。
因为素娘的腿脚不便,陈青阳便在最近的一家客栈内住下了。他此时心情大好,不计较旅舍的规格了,上前要了两间客房。
陈青阳简单漱洗后,已是坦然躺在床上。正在舒放万分,惬意满怀的时候,听到哚哚的叩门声。他问了一声:“谁?”没人应声。他下床开门,只见是素娘俏生生的立在门口。两人相视一笑。
陈青阳依旧躺着,支棱着腮,看素娘纤手整理他的衣物。黄黄的灯光下,映照在素娘躬身的背影上,由不得让陈青阳想起小时候在灯下玩的游戏。那游戏就是就着灯下,做出各种手势,在墙壁上映出鸡呀兔呀的影子。他想至此,就手摆出姿势,果然在那边光洁的墙壁上显出一只晃动耳朵的小白兔。陈青阳说:“呔,小白兔来了。母老虎快去追呀。”
素娘笑问:“谁是母老虎呀?”说罢,也顺着他的眼光看着墙壁,只见墙壁上映着她的影子和一只维妙维肖的小白兔。她立时明白陈青阳话中的意思。她说:“我哪里就是母老虎了?”
陈青阳捉住她的手,牵着她坐在了床头。他见她没有提什么约法三章,越发大着胆子,双手握着她的小手,轻轻揉搓。他看到她巧笑嫣然,柔声说:“你照顾的我这般好,只怕以后不变成母老虎?”
素娘垂下了头,脸上通红,细声说:“你只怕我不能变成母老虎?你要是不疼惜照顾好我,以后生下了孩子,只怕老的更快了。那个时候,只怕真的是母老虎了。”说完,看陈青阳伏在枕上,似笑非笑的凝视着自己。她笑打了他一下,说:“你笑什么?我说的不是实情么?”
陈青阳眨霎了一下眼睛,说:“你说,咱们要几个孩子?”
素娘小脸涨的通红,摆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口里嘟哝着:“你这个人太坏了。不理你了。”
素娘口里说不理他,但整理到他今rì被强行洗浴换下的衣服时,还是说:“这件衣服倒好,料子是很好的绸缎料子。你穿着挺jīng神爽利的,要好生爱惜着穿。”
陈青阳随口应了,催促着说:“别收拾了。咱们说会儿话吧。”
素娘这时心里也惬意,也无心费力弄这些,后面马马虎虎的拾掇了。陈青阳一把拉过了她到床头。两人深情的注视了一会儿后,还是陈青阳开口问素娘被抓进岳府的情形。素娘说她抓进去后,岳朝宗就一个劲的赔罪道歉。他因为丫鬟禀报听到的谈话,好生敬重,设计请进府中。她开始不相信,一个劲的哭着要陈青阳。岳朝宗向她保证陈青阳没事,并一直好酒好菜的款待她。劝说了她许久,她这才稍稍宽解。岳朝宗是个外向的人,见到素娘不生气了,竟提出要和素娘结拜为兄妹。她为了陈青阳的安全,假意答应了。他直到见到陈青阳安全无恙,这才放心了。
陈青阳笑问:“就这些了?没有了么?”
素娘说:“你说,还有什么?不然,你还以为有什么?”
陈青阳说:“嗯,我也觉得,是没有了。”他想:素娘果然装腔作势的像。
素娘陡然问他:“你那天可听到我们半夜的说话?”说完两腮羞红,不胜娇羞。
陈青阳听到她问的有趣,假意说:“什么半夜的说话。你说说,是哪天的?”说完,直盯着她坏笑。
素娘见他笑得古怪,更加知道他听到了的。她羞得伸手胳肢他。陈青阳笑的不行,忙回敬的胳肢她。两人顿时笑成了一团。这时,房里的灯火因为他两人打笑的风声,显得扑簌扑簌的,摇晃了几下,像要灭了的样子。
只听到外面一声呵斥:“里面的不要吵闹了。你们既然定了两间房,就该各自一处睡。再说了,我们还要赶路呢?你们吵的我们如何睡?”
陈青阳停住了手,扫兴的说:“我们声音没那么大吧,怎么惹得隔壁就吵闹起来了。”他忽然又觉不对,对方怎么知道订了两间房。他有些忐忑了。
素娘噘着嘴,悻悻的说:“管他什么事。我就算留下不走,也不挡他的事。”
陈青阳听到这句话,倒起了jīng神,但见到素娘起身,走向了门口,这才失望了。
素娘开了门,那人却一溜烟跑了。素娘看过去,彷佛是个店小二。她回首嫣然一笑:“你早些休息吧。”
这一晚,陈青阳胡思乱想,没怎么睡踏实。次rì,两人算完帐,便走在街上。到了玄道院的门口,陈青阳凄然问素娘姨母的家在那儿。素娘也是胡乱说在不远的地方。陈青阳却是不依,非要问个明白。他握着她的手说:他闲下的时候,可以到她姨母家去看她。素娘心里更加忙乱了。
素娘领着陈青阳走过了几条街,她见到一户高院人家,正在排开中门,家仆正鱼贯而出,像是迎客的样子。她笑着对陈青阳说:“你看,我姨母知道我来了。正派人来迎呢!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哪知陈青阳正在情浓意洽之时,听素娘如此说,高兴的正了正衣冠:“这应该是我晚辈应敬的礼数。反正迟早要见面的,我这就拜见他们吧。他们……对我可还满意么?”
素娘望着陈青阳满脸兴奋,又有些踌躇忐忑的样子,更加有些心疼了。就想作势扑到他的怀里,但这是在大街上,让别人看见不好。只得潸然说:“还是下次吧。他们自然是满意你的了。他们都疼我,随我的xìng儿……”,说罢,眼圈一红。
陈青阳越发心疼了,他握着她的手说:“对。还是下次吧。现在空着手,我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你怎么了?素娘……,你是不是觉得寄人篱下不好呀,有我呢?”他再想到自己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改口说:“过段时间,我便和母亲商量,去你家提亲。我想,只要心诚意到了,你父亲和哥哥对我印象都还好,自然不会有什么波折了。”
素娘点了点头,凄然说:“你这就走吧。”
陈青阳说:“你先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素娘说:“还是我看着你走,你依我这次吧。”说罢泪珠儿抛出来了。她取出她的宝盒塞入陈青阳的手中,说:“你替我收着吧。”
陈青阳说:“你的东西,我好意思拿着么?”
素娘嗔言说了:“你还和我分你我么?我的难道不是你的?”
陈青阳听的心里甜甜的。但看到素娘流泪的样子,心乱如麻。他只好忍疼转身离开。素娘泪眼模糊中,看他到处瞅看,似乎是想寻找什么标志xìng的物件,下次好再寻找到这个地方。她想:你恐怕在这个地方,再难找到我了,我哪有什么姨母呀。
谁知陈青阳好似听到她心里的话一样,几步跑过来说:“我觉得不对呀,你姨母怎么知道你来了,怎么就排开人来迎接你?我要看看去。”
素娘忙说:“哪里是接我?他们是送人。我自己去就是了。你快走吧。”陈青阳果然见到两个老者在那家门口,互相拱手告别,他才有些信素娘的话。素娘跌脚说:“你快走吧。”陈青阳无法,只得离开了。
在街尽头的转角处,陈青阳立定了,怔怔的向素娘看过来。素娘见到他衣带飘飘,满眼深情的看过来,忙挥挥手。陈青阳只是不理,站立了半晌,这才依依不舍的狠心拐弯了。
那家送走了客,门外的仆人,依次回了家中,关闭上了朱漆大门。素娘心里空落落的,她坐到他家对面的一块青石板上,伏着头,想到陈青阳的种种好处,由不得抽泣哽咽起来。
好一会儿,便听见那家吱呀的又开了门。那老者和一位富态的中年妇人由几位仆人丫鬟伴着,从屋内走出,快步跑到素娘身边。
那老者和夫人颤声叫着:“姑娘!”
他们这一声叫的有些轻微,素娘正在伤神间,没有听见。两人面面相觑,老者对夫人使了一个眼sè。夫人会意,蹲来,抚着素娘的胳膊说:“侄女儿,你到了姨娘家了,怎么不进去呢?”
素娘这时听见了,抬头见这对员外夫妇打扮的人,不认识。她有些恍然了。这对夫妇却像和她熟透了一样,各自从一边搀扶了她起来。素娘感到他俩的手颤颤发抖,好像真是见到远方来的亲人一般。她盯着他俩,疑惑的说:“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们。”
老者说:“错不了。你是我的内侄女。我老头活了五十八,连自己的亲戚都不认识了么?”说完扯了扯夫人的衣襟,夫人连声说:“是呀。侄女儿,我是你姨娘呀。都怪亲戚太疏远了,没常走动。你来了,竟然连我这个姨母都不认了。”她有些伤感,作势举袖拭泪。
素娘恍惚在梦中,只觉这两位和蔼可亲,待人温和。她现下感到好疲惫,这时陡然来了这样和蔼的长辈,她简直觉得这位夫人真是姨母了。她愣怔的说:“我……我真的不知,你们肯定认错人了。我……我还是走吧。”说完就要分开众人,离开此地。
众人哪里让她离开,夫人马上止住了哭声,换成一副笑脸说:“侄女儿肯定是累糊涂了。这大老远的,先进屋再说吧。”说完和众丫鬟仆人,作好作歹的把素娘扯进了屋。
这家果然是一件大府邸。只走了几个院落,才到了正厅。众人拥着素娘,忙不迭的看茶奉上果品。老者颤颤的吩咐预备饭食,给侄女儿接风洗尘。夫人陪坐在旁边,作出淌汁抹泪的样子,但看不到半点泪水。夫人哀哀的说:“侄女儿,接到你母亲的书信。我是rìrì盼,夜夜等,终于盼到你来了。你知道姨娘的心里……有多么想念你!唉……”
素娘一想,果然是认错了。她问:“你是不是很多年没见到你的侄女了?你看看我,莫非你认错了。”
夫人听说,止住了哭声,点头称是。然后,细细的打量素娘,过了片刻,断然点头说:“是有好多年没见面了。我一眼还认不出来。现在我看清了,你那么像我的好妹妹,你定然是我那侄女儿无疑了。”
素娘明白她肯定认错人了,因她母亲居长,只有弟妹的,哪有什么姐姐。她知道这夫人是顺着自己的话语随便说的,便瞎说:“是呀。本来我是和我姐姐一起来的,她不想来了,我才单身过来的。”
夫人接口说:“你怎么不带上你姐姐呢?姐妹俩在路上还有个伴呢。唉,我说玉绣侄女儿……”
“玉绣?……。”素娘念叨这个名字,心里有些明白了。她忙指着内堂低声说:“是不是有人在里面逼着你们说的?”
夫人和老者交换了一下眼神,夫人斩钉截铁的说:“哪有什么人逼着我们,我们自己亲戚难道还会错认了么?”
素娘越发确认自己的判断了,她说:“那好,我告诉你们。你们既然不说实话,我现在就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起身便要离开正厅。
几个仆人和丫鬟作势正要拦,老者和夫人立马跪在当地,哀声告饶说:“姑娘,你可不能走,救救我们呀。”
素娘扶起他们,笑说:“你们跟我说实话,我才能救你们。像你们这样打哑谜一般,我就是有心想救你,也不知道怎么去救呀。”
老者听见这般说,心一横,牵着素娘走了。他二人穿堂过厅的,到了后面的一间屋子里,素娘和老者顺着窗棂往里看。只见邓智贤大咧咧的吃菜喝酒,桌上放着一把灿然生辉的宝剑。旁边有一位年轻人正持壶侍立在旁,见邓智贤饮了一口,忙不迭的斟满了。
老者附耳对素娘说:“刚才就是来了这么个瘟神,非要逼着我老两个出门去认你为侄女儿。可怜老朽的儿子在里面陪着他,我夫妇这才这般,还请姑娘求这位大侠饶了我等吧。”
素娘见老者脸上哀怜逾常,心里有些不忍,安慰他说:“老人家,你儿子没事的,这都交在我身上。”
素娘快步走进屋内,笑说:“邓大侠,别来无恙呀。你在人家屋内,可吃的开心呀。”
邓智贤一愣,只见一位俏生生的人儿站在面前,心里一颤,酒杯落地,呆在当地说不出话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