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可以说了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应劭尽量把戒心隐藏进摆出来的平静外表下。
女子反而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先沏了一杯茶给应劭,才坐到他对面:“这里是街市,对我的疑心可以放下一些了吧?”
这间不大的屋子没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而且有任何异变的话即使是有伤在身应劭也有把握第一时间挟持住对方,屋外就是人流熙攘的闹市,一声尖啸足以让这件屋子成为引起sāo动的核心。应劭心下盘算即使是刚刚跟自己结下深仇的宣若镜和宗正辰,除非能有现在宁界朝廷的支持,否则也不会选择在这种环境下动手,虽然自己现在的状态没有逃命的资本,不过这名叫苏依的女子必然无幸,再加上其他行动者可能会付出的代价,绝对是不划算的。
应劭发现苏依只是一个巧合,在石室洞口透气时正好看到她从天柱林的入口进来,他并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于是马上藏起了身形。不过苏依明显不是巧合下才在这个时候来到天柱林,她径直来到应劭藏身的这座天柱塔底,抬头看了看洞口,掏出一面小镜子把一道光影反shè到塔顶的石室洞口晃动,明显是为了引起确定自己刚才并没有被看到的应劭注意。
开始的时候不明就里下应劭并不想见她,不过在对方并不放弃的对石室洞口照了很久后应劭知道对方肯定不是在乱碰运气。这个石室应该是不为外人所知的,这个女子能找到这里不会是侥幸,应劭自然生出了不少疑惑,考虑到既然行踪已经被发现继续藏着也没什么意义,干脆站了出去看对方要干什么。
花儿给应劭藏身的这个石室位于这座天柱塔接近顶端的部分,不用力大喊的话无论塔顶还是塔底的人都不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听到对方的声音。应劭并不想做出高声大喊导致让整个云州城都听到自己的声音这种事情来彰显自己的存在,又试过发现苏依无法读懂唇语,在对方退开足够的安全距离示意他下去后,应劭给花儿留了个猜想她能看懂的暗号便下了天柱塔。反正他本来的打算也就是再休息两三天等伤势不影响行动后就去找黄群和尹卓,现在虽然有些冒险但也只能看看对方有什么话说,至于刘友渔那边他倒是并不担心,既然刘友渔收留了自己,需要的时候再去刘府找他也必然不是什么难事。
应劭下去之前已经想过了各种可能的不利情况发生时的应对之法,虽然现在因为伤势的原因实力大打折扣,不过刚才一直观察着外面加上石室洞口辽阔的视野让他能肯定苏依是一个人进来的。应劭相信即使是以洛鬼那样的实力隔上苏依现在退避开的距离也不可能利用到自己从洞口跳下的这一段时间袭击自己,不过还是把靴子里的短剑和身上所有的暗器都准备在随时可以使用的状态。
直到应劭落地后苏依走过来,什么意外的情况都没有发生,不过这却让应劭有些紧张起来。越是这样,他越是模不清对方的意图。苏依只是告诉了一下应劭自己的名字,然后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接着转身便走完全不理应劭是不是跟着。
苏依背对着应劭走得并不快,而且完全没有任何的防备,应劭想着既然都下来了总不能就这样算了,而且万一这是什么陷阱自己跟在这个苏依后面还可以随时找到一个人质或者垫背的。万一她引自己去什么看起来危险的地方自己路上小心些不去就是了,于是把靴子里的匕首暗藏进袖子里,以一个最合适自己发动攻击的距离紧跟在了对方的身后。
之后苏依就带着应劭到了这间位于繁华街市中的屋子里,路线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完全没有经过任何适合于伏击的地段,苏依也很配合的一直留在可以被应劭随时控制住的位置上。就连最让应劭怀疑的进门时屋内视野的死角,苏依也通过把背部贴近应劭身前这样一个方便应劭随时可以动手取她xìng命的方式释去了他最后的一点疑虑,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个显得有些暧昧的动作中撩到应劭脸上的几根发丝引起了应劭莫名的一阵心跳加速。
对方既然已经做到了这样,应劭也不好意思继续有如临大敌的样子,于是将衣袖中的匕首收回靴子里,只是左手手腕处暗地里紧扣着的几根钢针仍然没有放松。
“我知道你是洛淮的人。”应劭收回匕首的动作显然让苏依觉得双方可以进行正式的交谈了,“不过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可以叫我宣武。”
“我很想说原来你就是宣武,早就听说过你之类的。不过真的这么说了,万一你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我可没办法编些你的来历之类的事情出来。”
苏依的语调带着俏皮,不过应劭知道她的意思是怀疑自己说谎,想试探出自己真正的身份,正好现在对对方一无所知下他也想通过从对方对自己这边情报的了解来多少获取一些信息,于是话语中模棱两可:“确实没什么人知道宣武这样的无名小卒。”
“能得到刘先生的关照,你怎么会是无名小卒呢?”
“刘先生应该只是心慈之下抱着上天有好生之德罢了。另外,好像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我的疑问比较多吧。”
“好吧,那在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前有什么疑惑需要我来解开的?”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你大概也能猜得到一些,该明白有些事情在情况没有明确前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
应劭有些大感头疼,暂时还不想把谈话弄僵,只好问道:“那你是什么人该可以告诉我吧?”想到了以前跟某个人说话时对方拿手的胡搅蛮缠,又补充道,“除了你已经告诉我的名字和我可以看得出来的你是一个女人以外。”
他只是有些下意识的想防备苏依学某人耍无赖,却没想过这样的话听在对方那里大有调戏的意思。苏依脸微微一红:“你说话很有意思。不过我觉得为了先建立一些彼此的信任,我们是不是应该稍微对等一些的交换各自想知道的。”
应劭也反应过来刚才那话有些问题,不过硬厚着脸皮当没听懂前面那句话:“什么对等交换。”
苏依压下心底对对方轻浮印象的厌恶,“是我找你来的,所以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些事情,但是你也必须告诉我一些事情。比方说,我告诉了你我是什么人之后,你如果不让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们也没法继续谈其他的事情,因为我需要确定你有合作的打算,而且也得知道我没有找错人。”
“苏依是你的真名字?”应劭偷偷的仔细留意对方表情和心神的任何微动。
“云州城内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叫苏依。”
应劭本能的觉得对方虽然并没有撒谎这句话却大有问题,但想想刺杀赵国立的人都冒充过自己,自己的身份在巷子和周克明那里应该不是什么秘密,苏依如果是他们那方的人不会纠结于这个,而且自己也并没什么官职地位,并不怕被从中获取到什么消息,为了能知道对方想干什么,便老实道:“我叫应劭。”
“苏依确实是我的名字。”
应劭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看过去时发现苏依眼里带着一些没有掩饰住的不满才明白她是以为自己仍在撒谎,心里想到巷子刺杀就冒充自己,跟张豫思说自己假名她就当真名用,跟这个苏依说真名她却当自己骗她,不由一阵郁闷,还是解释道:“我真的叫应劭,你不相信也没办法,我不是都说过我是个无名小卒。”
应劭在洛淮太子洛据自杀的时候只算是个没人在意的共犯,被知行救走后随即失踪更是不会有人想起他,即便在现在,也只极少的一些人因为各种理由才知道他。在宁界,除了刘友渔一家外,其他人得到的有关洛淮使者一方的消息最多也就是洛文轩陈知行淮昱和张豫思四个人。秘密前来的前哨三人中也只有黄群作为宁界死对头之一卫南国相的侄子可能有人听说过,只是苏依习惯xìng的认为作为洛淮使者而且能跟刘友渔一家有不浅的关系肯定会是个多少有些来头的人,那么在介绍自己时总要说出自己大概的官职和身份,结果应劭又不能在不明就里下就说出跟刘友渔的关系,那就必然扯出知行和洛文轩,于是只能直接说一个名字,才导致了这个误会。
应劭说得诚恳,苏依心里也就信了七八成:“全孝直是我的叔叔,这次可以说是代表他来找你的。”
“虽然我见识浅薄,不过也是知道出身jīng于理财的世家,号称天下首富的全尚书大名的。全尚书所关心的必然是有关两国的要事,苏小姐不妨直接把令叔的意思转告在下。”对方自报了身份是尚书的侄女,应劭就立即换上了小姐的称谓。
“听说洛淮本来派出的使者是大司马淮光的儿子,宿将星中号称骑shè无双的淮昱。不过最近云州这边却有传闻其中多了一些人出来,其中包括据说两年前死在淮水里面的皇孙洛文轩,还说洛文轩参与了年前卫南卫北的冲突。”
苏依说出这些并不全面的消息后就看着应劭,明显是想引诱她猜测中应该知道内情的应劭在不自觉下加以补充。虽然看出苏依的心思但他也有从苏依那里打探消息的想法,只是现在没有联系过黄群和者杜云归的情况下应劭现在可以说手里一点底牌都没有。对形势完全不了解的话用普通的方法互相套话肯定要吃亏,所以应劭决定了采取釜底抽薪的手段:“这些事情只有使者他们才清楚,我说过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很多事情真的并没有参与的资格。小姐现在应该已经了解我的身份了,全尚书的话如果不方便让我转达的话,或许可以告诉我你希望跟谁谈,我可以尽量帮你。”
应劭把椅子往后挪了一些,作出要起身离开的姿势在那里等苏依的决定。苏依也知道应劭做出这个姿势只是在施加压力,不过如果自己还是不愿直接说出目的而是套话的话对方为求谨慎应该会选择中断今天这次见面,考虑一会后苏依换上笑容道:“为什么不先喝口茶呢,是怕我下毒吗?”见应劭不置可否,苏依拿过一个杯子,将他杯中的茶水倒出一半,轻抿了一口,“现在可以选一杯了吗?”
见对方没有继续套话,应劭也不好离开,加上确实想知道苏依找自己做什么,于是只好端起杯子也抿了一小口,自然是心惊胆颤的避开了留下苏依唇印的那杯。
这些许窘sè被苏依看在眼里,恶感少减,心想难道是错把他看成了一个轻浮之辈,这种心思下神情也变得更自然了些:“这些事情家叔的吩咐自然是告诉洛淮使者或者能做决定的人,实际上我也只是传个话而已,希望你不要介怀。”
苏依的话非常聪明,不过应劭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她所说的这些两个字上,她并没有说那些事情自然是代表接下来会向自己说出她真正的目的,点了点头:“什么样的身份做什么样的事情,在下理会得,苏小姐不用为此担心。”
“这就好了,我还以为刚才得罪了应公子。”苏依知道以自己跟应劭现在彼此给出的身份在看重对方方面不能表现得太过,否则反会被怀疑,于是转到正题上,“时间相当紧迫,不然我也不会冒险跟你见面,实际上能找到你也只是运气罢了。我叔叔的意思是,希望能跟你们合作。”
“合作,做什么?”应劭一时甚至都忽略了抓住这个机会去问苏依怎么知道自己藏身之处这个进来后就一直想找机会问的疑惑。
“洛淮现在的形势想必你比我要清楚,实际上宁界也已经被周克明牵扯了进来,连我们的圣上都被蒙蔽在其中。所以我叔叔希望能跟你们合作,对付共同的敌人。”
“你叔叔?全孝直尚书,难道是想要?”应劭顺着苏依的话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当然不是那样!”苏依听出应劭没有说出来的意思,马上打断他的话否定掉,“叔叔一向忠于圣上和宁界,他想做的只是把蒙蔽圣上的人清除掉,还宁界的朝廷一个清静的环境,也就是清君侧扶正统。这跟你们对付周克明的利益相同,大家的敌人既然是勾结到了一起,我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全尚书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应劭觉得肯定不会有送上门来的好事,而且也想知道苏依背后的全孝直究竟有什么样的实力。
“这么跟你说吧,周克明虽然还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叛行径,但站在你们洛淮皇帝的立场上他是叛徒这点你该不会否认。我相信你也知道,最近我们宁界跟洛西营突然增多的摩擦并不是偶然,而是周克明在我们宁界拉拢到了某些人后得到的帮助。我叔叔认为这样在挑唆下继续跟洛西营开战并不是好事,所以希望把圣上从那些帮助周克明的人的蒙蔽中拯救出来,既然你们的目标也是寻求宁界的支持对付周克明,那大家自然是可以谈一谈合作的可能。”
“你说的那些人是谁?”
“我只能说到这里,因为你并没有给我任何可以相信你继续说下去的理由。”
“嗯,这样吧,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我会让人在这里等着,你到这里见到他时说出‘卡耶朵拉’四个字,他会回你‘扬娜玉儿’。不过最好不要超过明天下午,我希望在你们的使者进云州前大家都能先对这件事情的结果有个大概的了解。”
原来淮昱和文轩他们后天就要到云州了,应劭因为昏迷了两天的时间有些迷迷糊糊的,加上醒来后除了花儿没跟人说过话,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这已经算是他进云州的第四天。按出发前知行给他的时间来算使者团应该就在这两三天内抵达,他掩饰住心中的激动以免苏依发现他竟然不知道使者抵达的具体时间:“好。那我先走了,多谢姑娘的款待。”
“对了,云州城内现在很混乱,无论是你们的人还是宁界朝廷的人里面都可能有周克明安插进去的细作。这件事情家叔希望在洛淮使者里也只有少数一两个人知道,所以目前你最好是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最信任的人,否则一旦出现什么变数,形势所逼下我这边也许不得不站到你们的对面去。”应劭走到门口时,苏依提醒道。
应劭点头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应劭先四周观察一圈,然后径直向不是太远处他能看到的最高一座建筑走去。
在门口心里默念了几遍这间酒家的招牌后应劭才进去,招呼上了酒菜,在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后又挥手叫来了小二,问道:“你们的酒菜很不错,想来在云州很有名吧。”
那小二是久做这行的人,人滑的跟泥鳅一样,看到应劭塞进自己手里的银子,知道对方十有仈jiǔ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打听,喜笑颜开的道:“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不过您太有眼光了。说起我们入云楼,全云州的本地人要是有谁敢说不知道的,绝对要被大家笑死。”
应劭心道这就好,毕竟云州不熟,这样就不怕找不到这里了,装出激动的样子道:“听说清远阁的刘友渔刘先生家就在云州,我去清远阁的依山入海找刘先生想拜师却没有见到他。连年都没回家过的在那白等了好几个月,碰上一个好心人告诉我这才找到这里来,你知道刘先生的府第是在哪里吗?”
小二脸上掩饰不住的露出一丝嘲笑的神sè,不过显然手里拿着应劭的银子,还是堆出阿谀的神情道:“公子居然想到拜刘先生为师,果然是有见地和心怀志远。刘先生就是我们吏部尚书的长子,他家离我们这里这里也不算特别远,你出了门往左走,到没路的时候再右拐,就快到刘尚书家的那条街了,到那里再随便找人打听就行,没有不知道的。就是刘先生家的门不太好进,我看哪您还不如就在我们这里住下,刘先生和轻月小姐都经常来我们这里光顾,也许有机会当面碰到。
又问明了东门和西市的路后应劭也就不想再多说,随便应付了几句先去碰碰运气不行再回来之类的就支开了小二,填饱肚子后就按小二说的路往刘友渔家走去。
本来他的想法是先去洛淮使馆看看情况,但是一想那边作为一个明显的目标现在肯定是被盯得严严实实,去一趟后搞不好就会被人跟上,最好还是等晚上再过去借夜sè的掩护会好很多。反而刘友渔家虽然也可能有人看着,但相对来说会疏松得多,而且受了恩现在先去表示一下感谢,也可以为老师知行带文轩前去拜访前打个伏笔。顺道还可以打探一下宁界朝廷现今格局这些并不算机密的事情,想来并不会遭到拒绝,这样即便晚上进不去使馆明天去见苏依的时候心里也可以有底一些,而且向刘友渔问洛淮使馆的路也会稳妥得多。
如果能找到洛西营的杜云归无疑是最理想的,只是当时杜云归并没有留下联络方式,只是说他会找过来。现在情况跟预想的不一样,应劭也只能去完刘友渔家后到云州东门晃一下,然后看看洛淮使馆的情况后到西市找个地方住下等对方来联系自己。
听那小二的说法应劭觉得刘友渔家应该不远,因为是中午时分刚过他就故意走得慢一些以免撞上刘友渔可能在午休。可实际情况是即便发觉不对加快脚步后应劭光走到所谓刘友渔家所在的那条街就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又找人问过路以后应劭发现算起来去地处城西的刘友渔家后根本不够时间在天黑前赶到东门,不禁有些气急败坏,更是心中暗骂那个小二,刘先生还经常到你们那里吃饭,这光走路就得近一个时辰,他是得有多闲才会没事做走这么远去吃个饭玩。
然而时间不等人,应劭盘算下只能决定还是先从计划中去掉去东门这个打算。毕竟杜云归是知道自己已经在城内的,也许晚上直接到西市就可以找到他,于是应劭看了看天sè,加紧向刘友渔家的尚书府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