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叹 第十五章 恍如隔世

作者 : 尚倾风

()万丈绝壁之下的天涧,充斥着茂密的森林和伟峻的高山,猿啼、鸟鸣、兽吼错乱回响,久久不散。

阳光照shè到此,早已失去了力度,葱茏的草木吐露的大量水分,蒸笼成浓雾,整个白昼都弥漫在天涧之中,只在晌午时分,浓雾才会短暂散去。在这里,白昼总是短暂而黑夜无聊的漫长。

离开天涧绝壁不久,便进入了参天古木遮蔽的幽暗森林,修真界年轻弟子们的兴奋,也很快被环绕四周的古木怪影,围剿成忐忑不安,若非有中镜师长带队恐怕已经吓退回去一批了。

这些人在门中,受同辈敬仰,受长辈宠爱,也确实有点本事,可是真正经历危险的环境没几个不哆嗦的,能做到泰然自若的人,不是人中龙凤,就是刀锋饮血一路走来的。

此时的陆一庭已经吓得腿脚不听使唤了,听着各种方向传来的恐怖的嘶吼,在周围犹如鬼魅的树木之间徘徊,令他从心里哆嗦到脚上,根本没有力气。

“我说小师弟,你就怕成这样?尿裤子没啊?”陆一庭刚刚拜入内门,虽然四十多岁还是逃不过小师弟的命运,也常常在同门提高声调的“小师弟”下抬不起头。

“你可真是没用啊。一片树林就能给你吓成这样?这也都是你自找的。要不是你把事情办砸了,也就不用进来了,现在可好,还占了个名额,实力大减不说还拖我们后腿。”

“就是,就是为了要你那双眼睛认人的,你最好给我振作点,这次再办砸了,祖师爷那关你可就过不去了。”祖师爷三个字,令陆一庭顿时想到了那张血红的嘴唇。想象着那张嘴唇张开之后,一定会露出的獠牙之类,在他的脖子上留下可怕的血洞。他用手模了模脖子,喉结上下鼓动了一下,不由自足地打了个冷战,浑身渗出冷汗。

他再次看看周围,一切似乎都不再可怕了,因为他见识过了那张血唇之后,敞开的死亡之门。

当他慌乱的站直身子时,听到的是“同门”的戏谑的笑声,陆一庭嘿嘿嘿的陪笑着:“众位小师兄们放心,这次一定不会办砸。再说,师傅实力超群,众位师兄天纵奇才,有你们在,没有砸了的道理。呵呵呵……”陆一庭嘴上天花乱坠的恭维,心底却翻起层层怒浪。这些人从来没把他当做真正同门看待,他也也绝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唯一想的就是将这些人踩在脚下。

“好了,都别闹了,陆一庭把眼睛擦亮点,那小子变成肉酱了,你也得给我认出来。”这行人中站在最前的人开口说道。

“是,师傅,一定一定,呵呵呵……”陆一庭赶忙回话,恭敬赔笑。

被叫成师傅的人厌恶的看了一眼谄媚的路一庭,转过头,不再说话,迈步向前走去。身后的几个弟子,也快步跟上,路一庭,小心谨慎的跟在最后。

短暂的白昼很快过去,浓雾也随之消失,整个峡谷渐渐被黑夜遮蔽,高空上洒下星点月光,散在参天古木之上,灰sè的树影在更深沉的地表上隐隐摇动,偶尔飘过片薄薄的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在林中不同位置的各宗门的人,先后都停下了脚步,于是森林的不同地方纷纷腾起欢腾的火焰,一缕缕柴烟,从浓雾中飘起,穿过茂密的繁枝,向天空散去。

这一处处火焰,暂时驱散了身前的黑暗。带队的人明显都很有经验,在四周撒下硫磺粉将门人围在垓心,避免蛇虫鼠蚁的侵扰。

跳跃的火焰噼啪作响,带出了还未燃尽的木屑散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很快消失在夜的背景下。被篝火映红了脸的年轻修士,早就从慌乱中平静下来了,他们毕竟是天资不凡的英才,他们更也知道,也许这是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了。

天涧之内绝对不是一路坦途,飞禽走兽比比皆是,更有强大的猛禽凶兽,越深入就越危险,一不小心很容易丧命,天涧的另一端更是有可怕的存在,何况还有各怀鬼胎的人。

柱子依然在孤独的黑暗中向上爬行着,地表上修真界的纷乱与他无关,他也无从不知道。他想的就是努力的向上爬,在jīng疲力竭之前重见光明。连续多时的挖凿和攀爬,急速的消耗着他的能量,饥饿像水中执着的葫芦,按下去又飘上来,体力渐失之下,他的速度也逐渐的慢了下来,但却一刻也不停歇。他不再相信希望,也不再在意绝望,只机械般固执得开始相信自己这双手,并相信他们能创造奇迹。

疲惫令他攀爬的四肢失去了力量,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每一个动作都要颤抖着身体,抖甩出似乎最后一丝力气,可下一次,力量却又冒出一丝,真如棉花中的水,尽力拧挤之下总还是有的。

忽然身下的深穴中有冷风上涌,强劲得冷风吹过柱子.光.溜.溜.的身子,令筋疲力尽的他。差点在寒战中失手跌落。冷风过后,又席卷过来温热的气浪,携眷着更加浓烈的硫磺气味,扑鼻而来,柱子脑袋被这股气味,搅扰得昏昏沉沉。

洞穴的温度开始微微升高,从空穴的最深处似乎有声音传来,一个危险的念头在柱子脑海中一闪而过,像劈脸而来的冰冷清水,令昏沉中的他瞬间清醒。于是,从四肢之中又突然涌现出些许力量,支撑着他奋力的向上攀去,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从身后的洞穴深处传来,随后一股更加强劲的热浪肆虐而来。他用尽最后力气抓紧洞壁,奈何气劲实在太足,自己又jīng疲力竭。持续的劲风终于将他吹起,紧接着从身下又涌现出滚滚岩浆。红褐sè的滚着金边的大量岩浆蜂拥而至,被吹起在半空的柱子,错乱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瞬间被岩浆吞没。

只一接触,柱子全身的毛发瞬间消失,紧接着浑身的皮肤开始泛红,疼痛如风入穴般从每一处毛孔传递到脑海,痛苦难耐。其实柱子应该庆幸,如果不是吃了那种奇怪的果子又浸泡过血池,身体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单单这热量,已经足够让他顷刻间化为灰烬了。

尽管如此,孕于地核中的火山岩浆的炙热,还是令他承受不住。柱子的心脏也受到了刺激,轰然作响向外喷涌出大量冰冷的血液,游走全身抵御着高温的侵蚀,一股冰凉舒爽的感觉略微抵消了痛苦。

然而好景不长,冰冷的血液没走过一周,便转回正常,磅礴的心脏也归于平静,原来柱子之前已经处在jīng疲力竭的边缘,现在的身体中的能量,根本不能支持这种高负荷的冷血供应。

随着冷血的消失,柱子的身体渐渐得抵挡不住高温,皮肤似乎快要融化了崩裂,道道细微的裂痕依然出现,渗出的血液瞬间被蒸干消失。

柱子紧闭双眼,一只手捂住嘴巴鼻子,防止岩浆倒灌入体,他感觉自己自从出浸泡过血池后,身体应该变得很强壮了,靠这一身皮囊也许可以度过危机,但是如果岩浆进入体内,灼空内脏,自己便真的神仙难救了。

不得不说柱子的判断相当冷静。他的右手死死的按在胸前,那块黄稠和碎玉是他在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了,他几乎下意识地想将他们保护好。可惜的是,那块黄稠早随着他的一身毛发消失不见了,而那块碎玉却在高温岩浆中丝毫未损。

柱子身上的皮肤融裂的更加厉害了,早已体无完肤,翻露出骨肉来,又被岩浆填满,整个身体四肢已经蜷曲变形。巨大的痛苦折磨得柱子生不如死,坚强活着的信念,也只是为他悬吊着追后一口气,不肯散去。

按在胸口的碎玉已经嵌在肉中,血液在蒸干的瞬间也被它点滴吸收,其颜sè也从温婉的碧绿变得鲜红起来。慢慢的,周围炙热的气浪,也向碎玉汇聚。而后,碎玉散发出鲜红的光彩,将柱子从头到脚笼罩在内,与岩浆隔绝。

随后,他的身体开始慢慢恢复起来,先是蜷曲变形的骨骼,之后是焦烂匮腐的肌肉,最后是崩裂熔化的皮肤。当痛苦被新生血肉的瘙痒代替时,柱子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舒张,意识也渐渐模糊,他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只浑身金sè火焰缭绕的瑰丽的大鸟在天上翱翔,身后飘扬着久久不散的彩光。

当最后一丝皮肤裂痕彻底愈合时,红sè亮丽的光彩也突然收敛,只是紧紧的将柱子包裹,那块碎玉也消失不见,只是柱子胸前,出现了一个复杂的印纹,透漏出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岩浆滚滚,包裹着他在沿着地下空穴肆意的穿梭着,某一刻突然涌进了巨大的洪流之中,向上翻腾的岩浆又将他向上推去。

这是一处火山,浓烈的黑烟夹杂着刺鼻的硫磺气味,不停地从火山口涌出。更多的岩浆,正一股股的向外喷溅,外流的岩浆像金sè的血液,自火山口溢出,将整个火山覆盖,每一次喷溅都轰隆作响,方圆百里内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震动。柱子此时正被岩浆推涌着向火山口逼近,又一声震响,柱子被裹在岩浆中喷薄而出,向山下缓慢流去。

柱子终于重见天rì了,一闭眼四野苍茫,一睁眼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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