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叹 第十六章 苏醒

作者 : 尚倾风

()自火山口不断涌出的岩浆,将整个火山渲染成一片泛金的赭红sè,仿佛晚霞从天边掉落而下,披在其上。岩浆顺着山体缓慢地向下蠕动,一层盖过一层,像烧化了的糖块,盖在山楂上粘稠却晶亮。

挥发到空气中的热量甚至没惹起火苗,就让一切植被覆灭了。失去了热量支援的岩浆,在山坡间慢慢冷却下来,流动的速度也越来越迟缓,像近乎干涸的河岸上的水车,基本失去了动力。

柱子被岩浆携卷到山脚,冷却的岩浆,渐渐退去了华丽的橘黄sè的外衣,露出丑陋的灰黑sè的骨肉,还是变成了熔岩。凝固的熔岩,将他囫囵个裹压起来,紧接着被更多的灰土熔岩覆盖,最后连身上薄薄的金sè光层也消失不见。

火山尽情肆虐的时候,各宗们年轻的修士们,大多刚刚驱走朦胧的睡意。轰隆的巨响和剧烈的震动,令他们瞬间抖擞出十二分jīng神。周围参天的古木上,霍地腾起千百只飞鸟,向远处飞去,赶在滚动的飞灰和毒气赶来之前,向森林深处飞去,林中的走兽总是有着灵敏的感知,早已逃离,竟一个也见不到了。

雪羽站在附近最高的古树上,柳眉微蹙,眺望着远处冒着黑烟的火山口,洁白如雪的裙摆,在风中自然飘飞,似临尘仙女,飘然优雅。天雪山的年轻子弟正仰望着她,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雪阿姨,发生什么事了?有绝世强者在拼斗,还是别的什么?”站在下面的雪芙儿早等的不耐烦了。其实,其他人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没人敢贸然发问。

谁都知道,天上这位是出了名的冷艳懒散。实力在这些四代弟子中更是超然的存在,天雪山同辈之中无人能出其右,连门主的孙子也不行。年轻弟子对她敬佩之极,可是雪羽xìng情实在冷淡懒散,门中没几个人能跟她说上话。

雪羽确实是天雪门百年来的不世天才,五岁入门练武筑基,十五岁可导气入体,随后五年连跳四境,二十岁达到中境,被山门重视,收入内门成为内门中最年轻的长老,如今一身修为已经达到中境后期,随时都可能突破到大多数修士苦修一生都不可能达到的境界。

与他同时入门的许多人相当汗颜,不得不改称其长老,这让门中许多人无奈至极。雪羽本来xìng情和雪芙儿一样活泼开朗,但是入内门不到一年,不知发生什么,突然xìng情大变,整rì冰容寒脸,拒人千里之外。

门中传言,是因为与雪羽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在其闭关期间,突然失踪的原因。更有甚者言称,此事跟门内嫡系子弟有关。不过这些也仅仅是传言而已,事实到底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十五年来,雪羽没跟几个人太过亲近过,而雪芙儿是仅有的几人中的一个。人们都认为是雪芙儿这个小魔女太招人喜欢的缘故。其实算起来,雪羽只是这些年轻弟子的师姐而已,但是碍于地位实力,只能称其“长老”。这一点上,小魔女又是个例外。

以雪羽的修炼经历来看,柱子也算是惊世之才了,第一次修炼便可导气入体,连雪羽都要筑基十年才能达到。如果当天那个老者知道柱子如此,一定会把他当馒头一样“吃掉”。

不过可惜,柱子始终不能沟通二海,纳气而入,也就不可能修炼,再好的天赋体质也无济于事,老乞丐也一定是看透了这一点的。也就是说,柱子的身体就好比一个大口的瓷瓶,却裂了个缝隙,注水而入方便得很,想储存起来几乎不太可能。

听到小魔女的询问,雪羽收回了目光,从树上飘然而下,来到众人之前,悠然开口说道:“前面大约百十里处,有个火山喷发了。”

说着从腰间白sè的宽腰带上,解下了一个粉sè的香囊,扔给身前的一个姑娘,接着说:“冰儿,把里面的东西分给大家,一人一片。”

冰儿接过香囊,顺手打开,发现里面装着些绿sè的梭形叶子,不知是什么草木上生长出来的,有一股沁人心扉的清凉气息,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梭子草的叶子,能避暑清毒,一会火山毒气飘过来时,将他含在嘴中。”雪羽说完便转过身去,也不说话,自顾自的向前踱去。

“等等嘛,雪姨。”小魔女赶忙从袋子里抓出来片叶子,蹦跳着向前方的雪羽追去,冰儿见状赶忙分发完梭子草叶,也跟了上去。

冰儿叫唐冰,是这次天雪山七人的队长,相貌虽然不很出众,但也是难得的清秀淡雅,衣着更是得体,落落大方。今年二十岁了,虽然没有雪羽的天赋,但是第四巽境中期的修为,在修真界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一代中,也足以自傲了。

爆发的火山,轰隆了两个时辰,终于平息了怒火,喷涌而出的岩浆也变成了冒着热气和灰烟的熔岩,山体周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剩下,浓雾让枯焦的树木空自冒着白烟,不见半点火星。

被压在岩层下的柱子,渐渐的恢复了意识,当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还没有死去时,依然没有丝毫的喜悦。类似的生死遭遇,几乎令他麻木了,在他感觉中,死亡还不如仇恨更令人敬畏。这具身体只是为了那段不可磨灭的仇恨,只要活着,只要变强,一切痛苦都可以承受。

岩层下稀薄的空气,立刻让他感到憋闷,甚至窒息。他用力想站起来,才发现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岩浆对他做了什么,自己现在在哪,他一概不知。他仔细回想着当时的经历,除了疼痛还算是疼痛,还有那只幻想出来的美丽凤凰。

此时他左手依然捂住面孔,右手握着短剑按于胸前,他突然想到了那快碎玉和黄绸,却感受不到脖子上他们的存在了。

代表着他十八岁人生的仅有的两样东西,似乎也彻底丢失了,失落和惊慌,瞬间拥塞到意识中去。一种难以抑制的情绪充斥了心脏,像鼓胀到要爆的猪尿脬做成的皮球。四肢也在瞬间饱胀了力量,于是他尽情的向外扩张,嘭得一声包裹着柱子的熔岩被蹦碎,溅落到四处,又迅速的融入属于他们的灰sè的世界。

柱子深深地吸了口空气,一股cháo湿清凉的味道,透过鼻孔钻进身体,活络了每一个细胞,舒爽得令他闭上了眼睛。全身的毛孔似乎都被打开,空气随后也从所有的毛孔中渗入,还没等看清这世界,便已经深深迷醉了。

他感觉乏软的身体,似乎将要飘飞起来,很怀疑刚才使他重见天rì的力气,从何而来,现在他可以确信自己确实月兑困而出了,如此多的磨难麻木了他的心神,喜悦和痛苦一样不值一提。

他缓慢地坐起身子,用左手换到右侧,两手一起撑起身体半爬着起身,四肢颤颤巍巍虚弱无力。他慌忙四处查看,四处翻掘,可是除了手上的短剑,其他的什么都没了。

如此炙热的高温,早化成灰了吧。柱子沮丧的想着。我又活了过来,接下来,还有什么磨难呢,来吧,我接着。此时,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连番的痛苦经历,没有打垮他,反而令他更加无畏。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却一阵眩晕头重脚轻,前后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住。睁开眼,迷蒙中扫视着周围,看到的是身后灰黑的焦土和山石,身前茂盛浓密的森林,他们都被笼罩在迷蒙的霏雾当中,矛盾在这里得到最好的统一。

突然重见天rì的他,似乎有些迷茫。怎么变强?怎么复仇?他根本没有想好。先走出这里吧。于是,便迈开步子,走向森林。可刚走一步,便又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沉重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刚经历的生死大劫,实在是耗费了柱子太多的气力,连维持站姿都有些困难了。

于是,他只能盘坐下来,静静的打坐运气,恢复些许体力。周围的灵气很快被吸纳而入,由坎络入,离络出,整整九九八十一个循环,可是导气入二海还是失败了,气体最后还是消散不见。

不过他的体力已经得到了些恢复,饥饿又如期而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未到中境的修士,打坐修炼只能调整身心机能养jīng蓄锐,而不能吸收灵气之中的jīng华之力来滋养身体,食物还是他们唯一的能量来源。等到突破第五中镜,达到第六乾,修士基本上可以靠主动打坐吸收灵气jīng华了。而达到第八境艮镜的强者,更是不用依赖打坐,灵气受自身真气运转引导,自行被吸收。

弥漫的霏雾渐渐散去,阳光终于穿透了进来,洒在树上、地上、山上和柱子的身上。阳光下才看清楚,此时的柱子一身的灰垢,厚厚地覆盖成灰痂,为光溜溜的身体穿上了层特制的衣甲。

他从地上站起来,身上的浮尘便细细簌簌地往下掉落,每一次动作都是如此,浑身的灰垢板粘得他异常难受,他宁愿挨上一刀也不愿承受这种滋味,现在他只想找处水源好好的洗上一洗。

于是,迈开步子向森林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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