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剑侠录 第六章 救人性命

作者 : 云曦慕容

()寒冬时节,已然接连下了几rì大雪。这天地完全笼罩在白茫茫的积雪之中,群山如银,江水冰封。一眼望去,景致如雾,天空yīn霾灰沉,竟毫无生机般的冷清。这一场大雪,真乃百年难得一见。

官道之上,一辆木篷马车缓缓前行,甚是艰难。今rì难得出了阳光,原本及膝的积雪,也慢慢融化。不少或是行商,或是归乡之人,都已勉强可以来去。

马车行至一处林边,突然停下。紧接着车上的小门吱呀打开,一个身穿白袄的小男孩怀抱一只毛茸茸的小狗儿探出身来。那驾车之人,头戴斗笠,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他双手将男孩一举放在地上,见小男孩抱着小狗向路边跑去,口中唤道:“止元,小心点,别摔着。”

那个叫止元的小男孩,不过四五岁,头也不回的哎了一声,算是应答。男子摇头苦笑,自己这个小师弟,毕竟年纪太小。自己虽未师兄,但实如其父,自从五年前与师父外出云游,在归来途中,听闻路边有婴儿的啼哭声,便闻声寻去。见路边草丛之中,有一竹篮,竹篮内襁褓中的婴儿哭闹不休。“这是谁家的孩子,他的父母怎的如此狠心。”他将婴儿抱起,哄了一会仍是无用。兴许这小孩儿是饿了,他与师父从农家要来一碗米汤,给婴儿喂下,才停止哭闹。见着小婴儿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小嘴儿不停的咿呀咿呀,伸着小手在空中不住虚抓,到把小家伙自己斗的乐了。师父领养了这个小孩儿,却将小男孩交给了他,他一个大男人,这回可接下一个难题了。也幸好山上有众多女弟子,女xìng天生有母爱,小家伙平rì里甚得宠爱,被众位同门师姐妹照料的很好。

“师兄,还有多久的路程才到?”车内一个女声问道。男子回过神来,看了看远处,才道:“地上的积雪虽化开,但路面很滑,我们走的慢些也要半rì吧。”他们师兄妹三人,此次是奉了掌门之命,前去龙泉镇给玉清观的龙隐道长送请柬来的。这刚过了元宵,就踏上路程,怕误了大事,就冒着大雪赶路。原本四五rì的路程,用了六七rì还未到。

“止元呢?怎去了这么久,还不见他回来。”许久之后车内女子又道。“坏了,这小家伙…”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闪,他已跃出两三丈。

止风心中焦急,暗自忐忑,自己怎可如此大意。这荒山野岭的,让一个还未懂人事的小孩子一人跑进林子去。虽是寒冬时节,林中野兽踪迹稀少,但难免会有个万一。林子无人行走,积雪深厚,要是不小心掉进雪窟中,那么小的孩子,也要受伤的。

止风心中虽在思索,脚下不停,几息之间,已跃了几上过几棵松树。终于在一处大松树下发现了止元,这小家伙正蹲在地上,小狗儿在旁边不住跳动。“止元,你怎么跑那么远啊。”止风见师弟平安无事,心中的担忧也就放下。这小家伙说小狗儿要撒尿,就要下车去。却不想转眼间跑进林子中来,着实让他吓的不轻。要是小师弟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如何交代。况且门内对小师弟感情最深的,实则属他,如果出了意外,他必定要谴责自己一生。

止元未答话,只是蹲在那个像在拨弄什么。小狗儿也低着头,伸着小舌头在地上舌忝了舌忝,又用小抓刨了刨。

止风大觉奇怪,待走进看清楚状况,面sè一变,立马将止元一把提起。这松树下的积雪中,竟是一只人手…

马车车厢之内,止元抱着小狗儿奇怪的看着师姐和师兄,在他的世界里,还有许多未明白的事情。“师姐,师姐,这个人怎么不动了?”止元稚女敕的睁着大眼,好像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女子未答他的话,伸手往这个人的鼻尖探去。这人的被冰雪埋了不知多久,整个身体变得硬邦邦,但却仍有一丝呼吸。他还未死,只是身体十分虚弱。

女子见这人一身奇异打扮,自己是从未见过的。但救人心切,从小又得师父教导,早已有了一副菩萨之心。“师兄,我运功将他身上的寒气驱散,看能否再添几分生机。”女子道。止风急忙制止,“万万不可,师妹你修行本门神功,非属阳刚之气。这人身心具被寒气所侵,你强行运功为了他治疗,反而适得其反,还是我来吧。”

只可惜此次外出,本不想遇到此事,身上也没有带可解寒毒的药丸。止风运功将真气灌入这冰冻之人的身体,车厢之内顿时起了白气。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人的身体才慢慢变软,呼吸也悠长稳妥起来。女子从贴身的药瓶中,倒出一颗rǔ白sè的药丸,塞进他口中,又拿来水壶,往他口中灌了几口。

忙乎好,天sè渐渐暗下来。止风去捡了些树枝回来,抬头看了天sè,道:“夜间山路难行,今天看来是走不了了,今晚只能在此暂留一宿。”这去龙泉的路途,虽然走的是官道,但多是蜿蜒曲折的山路。一路上穿林过桥,又是上又是下的,颇不好走。前几rì还算好时间,快要入夜了,就寻到村镇,找见客栈过夜。今天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意料之外。行走江湖,与人为善,救人水火,这些都是师父从小教导的。离龙泉镇已不算远,明rì午时总该能赶到。况且这被救之人,刚化去身上寒冰,身体虚弱,也指不定能否一路奔波。等到明rì他身体或许能好转些,再继续上路也不迟。

马车行了几步到一颗大树下,止风拿来干粮和清水,分与师妹和止元吃,才解下马车,将马儿栓在旁边树干上。又在马车旁升起火堆,自己则在树下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如此这般一来是男女授受不亲,二来如有突发事件,他可提前发现。这样的深山中,有豺狼,虎豹等野兽。虽然是冬季,这种季节又是食物难寻,但此类猛兽多不怕寒冷,不免要多加提防。

女子简单的吃过干粮后,才仔细的打量这昏迷不醒的男子。但见他眉清目秀,年纪与自己相仿。只是着装奇异,未束发也未及冠。大冬天的穿着一件奇怪的衣裳和裤子,一双手臂尽露于外。“是谁如此歹毒呢?”女子喃喃自语。她天资聪慧,心地善良,心中不免升起怜意却又觉得此事蹊跷。为何这样一个青年,会被人深埋在山林雪地中,是人为?还是意外?

看着怀中睡的香甜的小师弟,女子轻轻拉了拉盖在他身上的棉衣,也渐渐睡去。

翌rì清晨,止风套上马车,又继续赶路,到了午时才到龙泉镇玉清观。先是拜见龙隐道长,奉上请柬。再由龙隐道长亲自安排住所,安顿好师妹师弟以后,又将路上救来之人交与观中弟子照料,这才出门办其他事情去了。

他这次前来,除了拜访龙隐道长送请柬之外,师父还命他采集定制一批宝剑。龙泉宝剑,天下闻名。门内所用之剑,一直以来都是由龙泉铸剑名家所制造提供。

寒冬深夜,今夜有风,又渐渐飘起雪来,异常的冷。

止风拗不过这善良的师妹,只得同意让她前去照顾昨rì路上救来之人。颜止晴裹紧棉衣,穿行几道走廊,才到龙隐道长为那人安排疗养的居所。rì间已由玉清观的弟子为他熬了一些驱寒的汤药喂下,这时面sè已微微好转。

玉清观的弟子已经去休息了,颜止晴担心此人会有异常,放不下心便决定亲自前来。不知为何,昨rì第一眼见到此人,心中便有一种奇异感觉。况且,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人是自己救的,交给他人,未必能尽心尽力。

她是个孤儿,自小都是由师父和门内师姐们带大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生活,所受教育与熏陶自然不同。小时候为一只受伤不幸死去的小鸟,都哭过好几天。

这人呼吸平稳,面sè稍微红润起来,只是一直昏迷不醒,颜止晴又喂他服下一颗‘清风玉露丸’。这‘清风玉露丸’是门内秘药,十分珍贵,虽不能解百毒,也无起死回生的之力。但对恢复元气,治疗内伤有极大的功效。出门时,师父只给了她四颗,此时在这个萍水相逢之人身上,就用了两颗。

“顺天者亡,逆天者强。神仙御剑,踏破千山。雷力归我,剑转流光。百世修人,千世修神。天地神兵,缘者承武。”

空旷无边的白茫之sè煞是耀眼。无论你如何奔跑,都是一望无际的白sè。回荡的只有这句话,不停重复,显得有些空洞。

杨弦无力奔跑,只能绝望的跪坐在地。他呼唤着父亲母亲,呼唤任何他能想起之人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这一句不明其意的话。

“这回,我真的是死了吗?”杨弦沉声自问。“这难道就是我最后去的地方?”

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他起先是最怕与绝望,最后也变成即来自则安之的心态。但此时所遇的情景,倒让他内心不断颤抖。绝望的白sè,自己好像掉入一个万丈深渊。空洞,空旷。白光充斥他的双眼,以至于他都怀疑自己还有无视觉。

身体如同顽石,一动也动不了。他似乎能感觉到身体里血脉流动,但就是动不了。

胸口一股浊气难以吐出,沉闷之感令他脑子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听见风声,也听到人声。人声?这是有人在说话。难道爹妈发现我了?我获救了?

杨弦内心无比雀跃,想努力睁开眼睛,又想说话。但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是无果。他的脑海里只能朦胧的听到有人说话,而眼前却只能模糊的看到时有时无的景象。

“师妹,明rì我们就将启程回山了。”止风见颜止晴紧皱眉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料想师妹是因为所救之人为醒,心中担忧。见她未答话,止风柔声又道:“师父交代的事情师兄已然办妥,我们将早早回山才是。这人你就不用担心了,龙隐道长医术高明,自有办法救治此人。”

颜止晴似乎在深思什么,良久之后,才舒展开眉头:“师兄说的是,龙隐道长的医术,定能将此人治好。”她又何尝不是这般想法,只是她的xìng格使然,凡事都想亲历其为。

这时,止元抱着他心爱的小狗儿也进门来,他十分依赖止风,一进门就要止风抱。

杨弦眼前只有一丝影子,他能感觉到那是一个女人。眼前之人向他靠近,一股奇异的淡雅之香传来。然后是一只冰冷柔软的手轻轻掰开他的嘴巴,将一个圆滚滚的丸子放入他口中。顿时感觉到一股清凉的气息由口入肺,由肺转心,由心沉淀到月复部,十分舒畅。

“是她救了我吗?”这是杨弦第一个念头。他能感觉到一切的真实,这不是梦境。然而眼前这个模糊的人影,却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人。过了一会,那个身影又往他口中灌了一小碗米粥。

“这人是谁?”但觉此人温柔如玉,杨弦心中微感温暖。这些天他一人呆在那样的环境,本来已经绝望了。他能看见那个女人的背影,那样的背影,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孩。只是难为他不能开口说话,却能听到那如同莺歌一样动听的声音。

“是她救了我。”当一个人到了绝望的地步,只要有人给予一丝温暖,都能让他铭记在心。杨弦暗暗记下他现在所能记下的任何事。

昨夜一场大雪,路上的雪又堆积起来。龙隐道长亲自将止风几人送自门外,又唤来两名弟子同去。

龙隐道长道:“师侄一路平安,我命云一、云醇与你同去,路上好有个照应,待下月我到贵派参加盛典,再带回。”

“有劳道长了。”止风恭敬道,又向两名玉清观的弟子拱手,“有劳两位师弟。”

玉清观的弟子有些受宠若惊,玉清观虽是修道一门,但他们只是小门派。这龙隐道长,与缥缈剑派颇有渊源。龙隐道长年轻时就与缥缈剑派执剑堂首座青松子相交好,在鼎湖峰上修行。又得缥缈剑派上一代掌门指点,后悟通自己的道,在武学和道法上都有所进展。所以说龙隐道长算半个同门也不为过。云一和云醇齐齐还礼:“师兄言重了。”止风也不再客套。

三人依旧是乘坐马车回去,而云一和云醇两名玉清观的弟子,则是骑马通行。准备要启程了,马车上的颜止晴却又下车来。

龙隐道长拂须含笑,心中已明其意,“师侄可是为那所救之人?”

颜止晴脸上一红,不想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啰嗦婆妈。“止晴只是觉得,救人一命,本是我辈中人应做之事。但我既要离去,就有劳道长了。”

龙隐道长大笑一声,爽朗的说道:“修道之人,自应多行善事。我观此子面相,也是位长命福禄之人,师侄尽可放心,贫道自当尽心尽能。”颜师侄果然是那位的弟子,身上颇有其当年的风范。只是此女心底太过善良,毫无心机可言。也幸亏是在缥缈剑派这样的大派,如果是与江湖上其他一些有着纷争的门派一样,必定要吃大亏了。也难怪,这样一个不世俗的门派,才有如此弟子。龙隐道长豁然开朗了,不禁又拂须长笑。

一辆马车,两匹轻骑,就消失在白茫茫的山道见,留下几道车马痕迹。

此时玉清观前的大松树上,积雪沉重,树枝一抖落,便有一团雪落在龙隐道长肩上。他似乎未发觉,只是望着远方。想起那被救之人,心思也远去。那肩上之雪,也淡淡化开。

静站了良久,见rì以升空。龙隐道长若有所思,转身回到道观中,便有两名弟子将大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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