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在镇江城稍作休息,就迅速从长堡东下江面水师,此时,皮岛驻军已经接到第一批撤退的伤病员和家眷,各岛军将得知消息赶紧征发舰船向鸭绿江口疾进,接应毛帅大军。一时间,镇江城外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热闹非凡。
船头上,明军官兵兴高采烈,狂呼乱喊,高歌长嘶,钟鼓角号齐鸣,庆祝空前未有的胜利,那些被解救的汉族奴隶们更是热泪盈眶,欢欣鼓舞,而从各岛赶来的水手兵将,则一个个纠缠住参战官兵讲解大战经过,一个个听得津津有味。
前来接应的船上,往往备有酒菜,官兵们猜拳行令,大吃大喝,肆无忌惮,各部将领不仅不加干涉,反倒添油加醋,“挑拨离间”,制造更轰动的气氛。整个东江镇官兵,一个个如过新年般,陶醉在罕见的幸福欢乐之中。
旗舰是在朝鲜的龟船上,毛文龙对朝鲜水师的这种装置非常敬佩,这是世界上最早的铁甲舰船啊,就连英国那些海贼娃子们也在战史上写道:这是世界铁甲舰之祖!前番遭遇的龟船倒不说了,利用李永芳诱骗而不费一枪一刀得到的五艘龟船,制作得更加jīng美强固,船长十一丈三尺,宽一丈四尺半,船体覆以全铁板,上面遍插锋利的锥刀,看着就令人发指,更不要说接近攀登了,船桨更多,速度更快。周身的炮铳口也更多,战斗实力更加恐怖。
不过,现在,这五艘当时世界上最牛的战舰,可全归大明东江镇水师所有了。
站在龟船的二层船楼上,通过窗口透shè过来的光线,里面既清凉又亮堂。毛文龙品着一杯清茶,感到无限地惬意。
镇江之战以后的一系列战役,实际上都是在冒险,他并没有多大成算,他想要把自己身上(前空军飞行员,消防队长已经分不清他和这个身体之间的关系了)所遭人嫉恨的地方统统改掉,他想创立不世的业绩来打造自己光辉灿烂的正面形象,现在,他终于成功了。
不过,在和将领们聊天以及听士兵们的议论时,他觉得,自己以前虽然也有许多的不是,比如浮夸风严重,吹嘘战功,隐瞒损失;把辽东的难民都冒充正式军队,向朝廷请军饷时,虚报兵额;好sè,见了漂亮的小妞就走不动,先后收了辽东难民家的美少女数十人,有些随便一夜以后第二天就抛弃,有些是人家自愿,有些则带有明显的威胁利诱;对商人很不客气,不**律程序和经济原则,随意扣押征用民船;为了增加收入,派遣大量的难民冒险深入靼子的月复地长白山采挖人参等等。但是,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他的杀身之祸害。战乱年代,一切处置非常,自有其道理。浮夸风恐怕也是上级部门给大笔一挥“审查统计”成的,多报军饷恐怕是朝廷太抠门,发饷的户部官员们拔毛拔太狠,回扣要太多,至于美女嘛,英雄难过美人关吆,一个将领,一个历史人物的地位是以他的私生活方面来决定的吗?这样说的话,皇帝大大最不检点了……貌似辽东诸位将领外加全国官员将领,无不是这样大包热包二nǎi三nǎiN姑nǎi的吧?人参采挖?破坏敌方经济和环境,策应军事政治斗争,怎么会成罪过?
一句话,毛文龙觉得,袁崇焕和他过不去,绝非那所谓的十二条罪名,而是另有蹊跷。
嫉妒?貌似现在的名义,毛文龙和东江镇是他袁崇焕的部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
出言无状不尊重领导?这是官场的忌讳,毛文龙久在国家管控之外,一方水土,一方霸王,养成狂妄不逊的气质也可理解。可是,只要不象岳飞那样强烈地干预皇帝册立太子那样的家事,就不会遭报应。不尊重领导就要往死里整呀?
毛文龙承认自己确实有这个毛病,文人的骨头都是酸硬酸硬的,(他本是一介文人底子,后来投军旅,入武举),可是,袁崇焕能不知道这个文人习气?何况,毛文龙对袁崇焕还是挺佩服挺配合的。金贼大军两次攻辽西,宁远和锦州等危机四伏,是毛文龙舍生忘死,深入贼境,狂击靼子的侧翼才迫使努酋和皇太极仓惶退兵的,袁崇焕当时曾经给予高度评价,亲撰书信奏章为他在皇帝面前褒奖请功。袁崇焕那样的恃才傲物品xìng,自诩国家陆上干城,也不得不正视现实,承认毛文龙的海上长城地位。为什么前后时间不长,关系就如此风云突变?
前消防队长本来对袁崇焕也是极端崇拜的。
中国汉家史上,有三大文人,都是非凡奇伟的热血好男儿,一个是东汉班超,投笔从戎,经营西域,力克月氏,匈奴,车师等进犯,保守了数千里幅员;第二个是南宋虞允文,临时收拢一万数千溃败之残军,在长江渡口两次完败金主海陵王完颜亮的二十余万主力大军,迫使敌军心浮动,一朝内讧,全线崩溃;第三个就要数袁崇焕了。
当然,毛文龙对袁崇焕的胆略勇毅超级佩服,可是,又微觉其军事才干有所逊sè。要不,数年之间,耗费国家大量军饷物资,坐拥数十万最强悍的将士,却不能收复辽东局面,实在令人费解。
不管怎样说,回皮岛以后,一定要把袁崇焕对自己痛下杀手的原因搞明白。
“大帅?我等为什么不坚守镇江?以末将看来,我军四战五胜,歼灭靼子贼军一万五千有奇,可谓痛快淋漓,气壮山河,那靼子贼兵必然心如刀割,肝胆俱裂,哪里还有心思反攻倒算?以镇江为前沿堡垒,逐渐向辽东月复地深入,必然三五之内收克复疆土之效,大帅,那时,我等东江镇将士,该是何等的威风和荣耀!”陈继盛,他的亲信部将,也是他的岳父之一,更是袁崇焕斩将事件后,立场飘摇,意图彻底剥夺毛家兵权的主谋者之一,现在则jīng诚团结,深思熟虑,为将来战略谋划。
毛文龙从容地瞥了他一眼,对他很有好感,他以现代人的素养来观察,觉得陈继盛绝对不能算是坏人。
“皇太极者,一代枭雄也,野心勃勃,雄才大略,岂能轻易俯首甘心?必然调遣大军会剿,我军能获得一时大胜,全在于奇兵,实在胜得侥幸,玄虚。若金贼稍加思索,就会明白个中道理。我军和金贼军之间,并未实现抗衡战力。收复全辽失地之谋,为期尚远。”
陈继盛愣了半晌,醒悟:“不错。有理!”继而又请罪:“大帅,那时,袁督对大帅不利,又命我为后继,所以,对大帅公子之包围缴械,迫使南下杭州为民之谋,绝非袁督吩咐小人遵照,而是小人自作主张,为此,小人深感不安,请大帅审核将士,得其真相,降下重惩,则小人肝脑涂地,咎由自取,绝不敢怨恨大帅!另外,当时船上见了大帅面目,小人绝对不信,此间不恭之事,也请大帅一并处置。”说完,陈继盛重重跪下,连磕三头。
毛文龙急忙搀扶他起来,心中感慨万分,要是现代,老丈人能给女婿磕头吗?只可惜,毛文龙现在,对陈家女儿,也即自己的某一妻妾的印象太模糊,未审其相貌优劣,不仅遗憾。
安抚了一阵陈继盛,两人把酒言欢。
“大帅宽宏大量,对袁督加害和末将不轨之事全然不放在心上,芥蒂了无,真是千古少有的名将风度!”
陈继盛是真心佩服。他把女儿嫁给毛文龙时,正是督师熊廷弼抚辽全权时,熊督师对毛文龙大加赞赏,陈本人对英武俊朗的毛文龙也很景仰,他女儿见了毛文龙一面以后,也欣喜不已,并不没有谁强迫他,反倒是他有攀附之意。他确实也因此被越级提拔了一次。副将之职也与此相关。
“陈将军,说来,我们是亲家,您还是我的长辈,以后绝对不可!”毛文龙态度恭谦,言语温和,词汇得体,让陈继盛觉得恍然新奇,心里也更加觉得,自己把女儿交给他,算是做对了。
毛承禄已逝,毛大帅暂无子嗣……陈继盛走时,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给女儿消息,让她多亲近亲近大帅,在肚子上争一口气。
“毛全儿?”毛文龙看到了在舱门口畏缩不前的老管家。
毛全儿身材瘦弱矮小,今天穿了单薄的夏衣,更加显得骨感,听了大帅叫,赶紧上前:“大帅有何吩咐?”
“你为什么不早回皮岛?”
“大帅,小人承蒙大帅当年搭救之恩,这才委身为奴,可是,大帅全家上下不以老奴为下人,待我恩同再造,现在少帅仙逝,灵柩才迁,毛家正是大变之时,我怎么能抛下大帅安危,独自先走?”毛全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毛文龙非常感动,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管家这样有情有义。安慰夸奖了他一番。再说,毛家亲兵在镇江城诱敌行动里,大半遭到屠杀,毛家亲随实在凋零。
“你来舱里有什么事?”
“大帅,后面有朝鲜族僧人赶来,说有要事报告。将领们怕叨扰大帅和陈副将军议论大事,,先让我来等下。”
“朝鲜僧人?”
“正是,两名僧人,一老一少。”
“他们找我什么事?”毛文龙实在想不起来这里的联系。往前一指,出来了。
外面的阳光一烤,江面凉风一吹,说不出的奇异感觉,又见满船将士兴高采烈,群情振奋,毛文龙心里也非常愉快。想想这朝鲜龟船是夺自朝鲜水师,有些不雅,他决定换个地方接见两名奇怪的朝鲜僧人。
估计是带来什么朝鲜国内的情报吧?或许是边境的官员们的指令,或者是活跃在边境线上的金贼游骑的军事情报哦。毛文龙想着,跟在毛全儿的后面,在几名士兵的接应下,跳上了一艘大型海舰。舰上的官兵们一见大帅到了,立即兴奋起来,连呼大帅威武,声势浩大,搞得毛文龙都开始觉得,个人崇拜真是有点好了。
甲板上,两名僧人光着豁亮的脑袋瓜子在火辣辣的阳光下正冒着大汗,俩家伙都是肥壮如猪,老的年纪约在六十以上,眉毛胡子柔长杂白,胖手捻着串巨大的佛珠,肥头大脸蒜鼻,两只眼睛眯成缝隙,通身上下弥漫着温和滑稽的神气,有点儿象弥勒。小的僧人只有十三四岁光景,双掌合什,闭目不语,挺着大肚,仿佛得了血吸虫病。
毛文龙摆摆手,让士兵们自己乐和去。往前面一指,找到背yīn地方,邀请两个奇怪的商人坐下说话。
俩僧人穿着青sè已经半褪了的棉布单袍,腰间简朴地拴了条绳子,袍角垂下,直达小腿下,脚上一双沾满了泥泞的灰布敞口鞋,简单到了极致,寒酸到可怜。
“两位高僧,有何见教?”毛文龙感到有些奇怪。
僧人不是不理世事么?
“大帅?贫僧替人带来两样东西,转叫给大帅,请大帅端详!”说着,已经转到了背yīn下的老和尚略微抬了下眼皮,恭恭敬敬地说。
不过,在刹那之间,老僧的眼神,闪过了凌厉无比的锋芒。